皇上好幾天沒到後宮,芍藥百無聊賴。
她在後宮沒有朋友。
因為晉升太快,旁人不知她有什麼門路,都離她遠遠的。
她又與貴妃暗中不睦。貴妃瞧不上她,她不喜歡貴妃老氣橫秋。
因懷了個公主,皇上稀罕得緊,誰也不敢離她太近,怕無端惹禍上身。
芍藥在後宮越發放肆。
幾天前在花園與王美人相逢。
兩人同一批入宮,她卻道人家待她不尊,命下人打了王美人兒。
究其原因,不過是皇上在她面前夸了王美人一句,不過閑聊時提及。
她卻听進去了,因那美人生得的確乖巧。
芍藥得了皇上喜愛,患得患失。
因為沾了別人的光才得以受寵,她總懼怕這偷來的恩寵總有一天被人頂了去。
她又有孕不能侍寢,便總稱不舒服,動輒叫皇上來陪。
不來就要死要活地鬧。
事情很快被李仁知曉。
夜里,他再次來了攬月軒,探看芍藥。
見她面色紅潤,分明被照顧得很好,板著臉,一撩袍子坐下,自顧自倒杯茶,“你不是想見本王嗎?我來了,有事快說。”
芍藥還未顯懷,身材依舊輕盈,她快步來到李仁面前蹲下,將臉放在他膝上,“我有孕著實辛苦得很,慎王怎麼不多來瞧我?”
“那個野男人是誰?你還念著他?”
芍藥心中竊喜,嘴上道,“怎麼?你嫉妒他?”
“我替你殺了他,省得你留下把柄。”
他垂眸,狹長的眼泛著冷光,“我得為你兜住所有漏洞,這是掉腦袋的事。”
“你總是心疼我的,對不對?做秀女時我生病,你守我一夜,還喂我喝藥。”
“我入宮這麼久,爺是待我最好的人。”
“父皇才是待你最好之人。給你夢寐以求的尊榮位份。”
“我只是旁人影子,爺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只不過求而不得,拿我做替代品。”
“這好若是爺給的,我願為你粉身碎骨。”
她像只小貓一樣蹭著他的錦袍。
“爺府上四個女子,最愛誰?”
李仁憎惡地瞪她一眼,她低頭沒看到。
“別打我的主意,不然要你後悔。”
“我絕不做有損于王爺的事,你放心,我們同在一條船。”
“知道就好。”
“你想在後宮做最有權的女人,就乖一點。”
他恩賞似的摸摸芍藥的頭發,她舒暢地閉上眼楮。
……
但這乖巧沒幾天,她便再次厭煩起來。
關在後宮中,白日見不到李仁,他又不能夜夜來攬月軒,皇帝也不大到後宮。
就算來陪,芍藥也厭倦,皇上日漸衰老,最先知道的便是近身侍奉的太監和後妃。
皇上無法滿足芍藥,她食髓知味,皇上卻精力不濟,力不從心。
她滿心都念著那個總是冷著臉,偶爾恩賜似的流露一絲溫柔的慎王。
百無聊賴,她便打听關于李仁的消息。
很快就听到關于從前綰月還是圖雅時,李仁對她的痴狂愛戀。
她心中怨氣與酸楚翻涌。
……
綺春在府里,宮中忽然來人,宣她與綰月一同入宮。
說是淑妃娘娘閑來無事,召她二人去聊天解悶兒。
綺春不敢耽誤,只得帶著綰月入宮覲見。
在攬月軒只待了一個時辰不到,她敏銳察覺到近來風頭正盛的淑妃娘娘對綰月暗藏的惡意。
她那種莫名的厭惡,就埋在閑聊的話題中。
听著像是好奇,比如——
听聞側妃驍勇,從前帶領上千土匪,他們個個听話,側妃訓導人卻是有一套,難怪當了皇上的承信女郎。
不知王爺在家是不是也很听側妃的話?
側妃有什麼妙招教教本宮,也好多得皇上垂憐。
側妃與五皇子如何相識的?
男女私下相會,雖有悖禮法,卻終成一段佳話,本宮很是羨慕呢。
听說側妃武功高強,能與營房軍漢一較高下,不知這一身武藝從何習來?
怪不得側妃有龍鳳之姿,原是一脈相承。
到了後來,連綰月也帶著疑惑看著淑妃。
她又不認得這女人,怎麼跟瘋了似的,說出這麼多不合時宜的話來?
綺春私下踫踫綰月,示意她忍耐。
出了攬月軒,綰月實在憋氣,握緊拳頭,卻無處發泄。
遠遠看到李仁急匆匆帶著一隊小太監向這邊走。
他听說芍藥把家眷接入宮中,怕她出什麼ど蛾子,違著宮規急趕過來。
一個小宮女從殿內跑出來道是淑妃有話要交代,叫王妃進去一趟。
待李仁過來時,綺春已從攬月軒出來,手上拿著幾只盒子。
是淑妃賞的大內點心和茶葉,叫她帶回去品嘗。
李仁送她二人出宮。
綺春和綰月坐在車內誰也不說話,氣氛異常沉悶。
綺春面如沉水,五內俱焚,方才她二人都已出得攬月軒,淑妃娘娘又喚她入內,問她道,“你可知慎王在西南冷宮處藏了個人?”
綺春初听只是愣住,慎王在宮中的事她如何能知。
淑妃拉長聲音道,“是個男子哦。”
神色活似抓到耗子的貓。
“我只說給你一人听,慎王在宮中對本宮頗多照拂,他既不欲人知,萬不可透露你已知曉此事,待本宮查明那人是誰,再召你入宮。”
綺春神不守舍向她行了萬福禮,兩人只因淑妃一句話莫名達成了同盟,一起守著同一個男人的秘密。
又過幾日,淑妃果然召綺春進來說話,這次沒叫綰月。
她並未查明那人是誰,卻發現還有一人也似乎在暗中找人。
她手下之人不敢驚動那人,便先停止查訪。
那人就是阿野。
淑妃不知阿野找的是誰,卻猜到就算找的不是李仁藏的人,也與那人相關。
她便轉為觀察阿野。
只是皇宮太大,阿野不熟,沒頭蒼蠅似的,他又不管西南邊,也不能擅入內宮,所以跟本找不到冷宮中的人。
連淑妃也是偶然發現那里藏著人,她叫人盯梢李仁,發覺李仁在內宮藏了人。
藏人就得送吃送喝,所以才給了淑妃機會。
與其自己查清,不如把人送給阿野,利用阿野身後之人。
——她最嫉妒的女人,綰月。
這才有了宮宴上送紙條之事。
只是送紙條的人,是綺春。
……
綺春通過從溪來信听他說起,綰月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嫁給李仁。
她早知道李仁在西南邊境滅外族之人立下戰功,連伯父也對他此舉贊賞有加。
李仁卻不愛提及此事。
那里是帶回綰月的地方,若有秘密肯定和綰月有關。
听說綰月是因族人與邊外異族戰斗,才導致幾乎被滅族,她也受了重傷。
是李仁不遠萬里將她帶回京城,救了她的命。
她也救過李仁。
這種生死相交的經歷,讓綺春對待綰月時十分小心。
她知道在李仁心中,綰月地位有多重,並不只為她的美色,他們還有共同難忘的經歷。
隨著對李仁的了解,夫君的野心並不刻意瞞著她。
相反,李仁在與綺春單獨相處時,最為放松。
他視她為伙伴。
這件事,定與貢山之事有著密切關聯。
……
送走那封信,隔了十來日,又一連收到從溪幾封信,都是叫她轉交給綰月的。
她頭疼不已。索性試探李仁,說從溪定下一門親事,他已同意,萬一他還惦記從前的女人,怎麼辦?
李仁道是敢惦記他的東西,便是不把他這個人放眼里,存著輕蔑之意。
他輕輕抓住綺春的手,放唇邊一吻道,“本王歷盡萬難去爭皇位,就為再不受輕賤,誰敢踐踏本王尊嚴,日後定殺不留。”
“至于人材……”他輕拍綺春手背,“總會有的。”
他說話那般溫柔,眼神卻藏著寒光。
綺春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李仁記恩也記仇,若讓他有受辱之感,將來必為災禍。
她要把這個禍患斬斷,不可為徐家留下災難的種子。
這些日子,她暗暗觀察綰月,兩人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