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用如意挑開圖雅喜帕。
圖雅紅著臉看向李仁,這個男人以後就是她的夫君了。
卻見李仁目光深邃,並沒半分醉意。
“你……”他咽下後半的話,圖雅少見的帶著羞怯,笑意盈盈與他對視。
李仁默默嘆口氣,她並沒察覺。
該怎麼開口告訴她,他沒信守諾言?
圖雅做不了王妃,側妃是他能給的最高位分。
王妃的位置要留給其他女子,是誰,他自己都還不知道。
圖雅不大懂中原的規矩,但也知道兩人該飲合巹酒。
她水靈靈的眼楮期待地看著李仁。
但丈夫在杯中倒上酒,不急著喝,反而撩開袍角坐下去。
也沒見伺候的嬤嬤進來。
她將揭開的喜帕拉下丟到一旁,耳中听到李仁沉甸甸的聲音,“這喜服顏色你喜歡嗎?”
顏色?喜服還能選顏色?不都是紅的嗎?
燭光中那顏色鮮艷欲滴,映得周邊所有東西都染上紅暈。
她懵懂地點頭,“喜歡啊?為什麼這麼問?”
李仁再看她時,眼尾泛紅,他喃喃地說,“抱歉圖雅,我有苦衷。”
圖雅急了,站起身,瞪著他問,“什麼意思,你最好說清楚。”
“我以為你看了喜服顏色就明白的……”
他艱難地解釋,“這非正紅。”
“所以呢?”
“正妻才能著正紅。”
圖雅像沒听明白,看著他許久才問,“所以你這不叫娶?我只是野女人?”
“那倒不是,你是側妃。”
“除正妻外都是妾室,嬤嬤說就算良妾,比著正妻也矮一頭,不是嗎?”
李仁不答話,圖雅急了,一把將桌上酒液掃到地上,話不經思索沖口而出,“你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既不能娶我為妻,何故欺騙于我?!”
她杏眼圓瞪,一對蜜糖似的眼珠在氣憤之下變成深深的琥珀色。
“李仁!你說話呀!我本來好好的應該嫁給徐從溪為妻,我拒絕了他,答應做你的妻子,你卻騙我做妾!”
“我後悔,不嫁了!”她動手扯開自己衣扣,脫掉外裙,“我要離開這里!”
“沒用的。晚了。”李仁也不擋著她。
“你我已有文書,已入玉碟和紅冊,向長輩行過拜見禮。”
“大典是皇帝主持,你進門前,我也行了六禮,滿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的側妃。”
“那又如何,腿在我身上,我要跑,你奈我何?”
李仁眼如深潭,波瀾不驚,“圖雅,別耍孩子脾氣,我雖娶你為側妃,愛你的心並沒因為這個而少一點點。”
“不管將來我有多少女人,最愛的只會是你。”
“可我也只是眾多妾室中的一個!而你的妻子才是唯一的。”
李仁突然嘲諷一笑,“你在意這個嗎?你方才剛說過你不愛我。”
“那又何必在意名分呢。”
圖雅突然感覺自己有些不認得眼前的男子。
他一向對她順從寵溺,從不逆著她的意思。
她不該在他面前提徐從溪。
哪個男人都受不得這樣的窩囊氣。
她突然感覺剛行過大禮,她就已在兩人關系中落了下風。
“圖雅,你是聰明姑娘,接受現實是聰明人必備的技能。”
“現在你已是我的側妃,這不只是身份,也是個不低的職位,你明白了嗎?”
職位?就如她目前是皇家的“承信 ”一樣?
側妃,也是“職位”。
李仁目光毫不閃躲,認真瞧著她。
“我會補償你。我一向待你如何你知道的,這件事,我有苦衷。”
圖雅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不在意王妃、側妃。
她痛恨他沒在娶她入門前告訴她真相,全是欺瞞。
如果不是有意為之,就是不在乎她的意見。
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給她,談何愛與不愛?
她怒氣沖沖向著李仁撲過去,掌上帶力,化掌為刀對著他當胸就劈。
李仁不躲不擋,眼見掌上帶風打來,他眼一閉。
圖雅知道自己掌力有多強,到底沒打下去,而是化為巴掌,扇了李仁一掌。
李仁喪氣地看著她,“若是從溪有苦衷,你必會先問一問的吧。”
“你打了身為皇子的丈夫,已經有罪。圖雅,木已成舟,你好好改改壞脾氣,我先住其他房間。”
“合巹酒何時補上,全在你。”
他甚至沒給圖雅一個期限,也不說明要離開多久。
圖雅挑了個最大的房間做兩人的臥房。
此時房中堆滿禮物,但仍然空空蕩蕩。
她索性更了衣,高聲呼喊嬤嬤,叫她備些菜。
李仁接待賓客,她坐在房里幾個時辰,沒吃沒喝,早餓透了。
嬤嬤行個禮道,“稟側妃娘娘,灶上已經熄火,只有點冷盤,娘娘要嗎?”
“端上來。”圖雅吩咐,將一只凳子拉近,一只腳踩在上面。
嬤嬤眼神異樣,上下打量她。
這嬤嬤是皇帝指過來的,除了伺候圖雅,還帶著規訓側妃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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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李仁,就是皇室成員,宮中的條條框框必須遵守,不可再像從前那樣撒野。
這些話圖雅早從教習女師那里听過。
她我行我素慣了,嘴巴上敷衍應下,該如何還如何。
絲毫沒覺得自己會為出格的行為付出代價。
第二天,李仁起來,圖雅被嬤嬤喊起來。
她睜開眼,只見嬤嬤沒半分表情,拿著顏色鮮艷的衣裳提醒,“側妃該起床了,辰正該向皇上請安謝恩,郡王已經起來,按理側妃該起在主子前頭。”
她翻個身,懶懶回道,“皇上許我歇息七日呢,連軍營也不必去,干嘛催著起來進宮?”
“昨夜吃酒吃得晚了,你先出去,我要再睡會兒。”
嬤嬤不為所動,依舊站在床前,口中道,“側妃得起來了,不然時間不夠打扮的。”
圖雅已經生氣,喝道,“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辰時入宮,現在才卯時,你有毛病便去藥房尋些藥喝。別來煩本姑娘,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圖雅覺得自己看花眼了,木呆呆的老嬤嬤像忽然笑了一下。
突然高聲喝道,“鄭家的、梁家的,過來伺候側妃主子更衣!”
外頭兩個女子聲音應和,進門卻是三四十歲的壯婦。
圖雅披著頭發一咕嚕坐起來,一手摸入枕頭下,依舊嘴硬,“想干什麼?”
“側娘主子,王府有王府的規矩,這些規矩早給主子講過的。主子不守規矩可不行。”
“按規矩,初次抗命,只需口頭訓誡或警告。並記錄于王府簿冊之中。”
“重要場合公然抗命,屬于嚴重違規,以下犯上,可直接施以杖刑,視情節輕重,決定杖刑次數。”
圖雅抽出手,將一把匕首橫在胸前,威脅道,“你敢?”
“老身自然不會和側妃動手,王府有百來號家丁,側妃鬧得越大,懲罰越重,您是尊貴人,何苦鬧這沒臉?”
“皇上抬舉你,郡王看重你,你更該守皇家的規矩,不然他們可不是看錯了人?”
“側妃主子,忘恩負義要不得。”
她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仰著臉說話,不帶半分感情。
圖雅眼楮落在衣裙上,嫌棄地說,“誰要穿紅著綠,謝恩我自要去的,換素雅的顏色來。”
“今天是大喜日的第二天,按規矩要著鮮艷吉利的顏色。”
圖雅一早上生一肚子氣,李仁連臉都沒露。
鄭氏和梁氏站在嬤嬤身後,一言不發,臉上是藏不住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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