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藥去扶,李仁執拗不肯起身,“姑姑,我要奪嫡。”
“孩兒不願再被人輕賤,不想再看到旁人用異樣眼光瞧我。我是正經龍子,有這個資格。”
“姑姑。”他乞求地看著鳳藥。
“你讓我想想。”這個念頭本就模糊存于心間。
如今李仁明確提出,她必須得正視了。
後宮紛爭初起,一天不立儲,隨著皇上身體逐漸衰弱,這紛爭不會平息,只會加劇。
李仁不再哀求鳳藥馬上答應,對自己最愛的人,他善使水磨功夫。
再說他做皇帝,對姑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李仁,有些事,你得重新考慮。”
“……是。”
他清楚“有些事”指的是自己與圖雅。
按如今的情勢,只要皇上寫過立儲詔書,他毫無扭轉乾坤的勝算。
他的為人,諸臣子看在眼里,但立太子,不按“為人”算。
人人心中有桿天平,“為人”這一條,在天平上所佔份量實在有限。
要奪嫡,就得有重量級的人物為他助力。
不過一瞬間,他便做了決定,對鳳藥道,“我明白了。”
“若姑姑看來,誰家姑娘更合適做五王妃?”
鳳藥不假思索,開口道,“自是國公家的姑娘。”
“為何不能是曹家?”
“李嘉與你,誰更得曹家人支持?”
她接著分析,“就算皇上不喜外戚勢大,依我看皇上會一直由著性子,不會因大臣說什麼而改變想法。”
“他近幾年都不會立太子。”
“若有那日,大家都沒有詔書,你與李嘉都與曹家有親,曹家支持誰?”
“但國公不一樣,國公最不願看到曹家勢大,這次打北狄,皇上用國公家的徐乾,也沒用曹家軍,可見其思慮,並非只因太宰從中斡旋。”
“一切皆在帝王考慮之中。”
“而且,我與國公家有交情,我為你向老國公夫人提親,他們定然應允,李嘉娶的是綺眉,姑姑必要為你選個好過綺眉,心思大氣的姑娘為正妻。”
李仁激動地跪下,磕頭說,“但求姑姑做主。”
鳳藥安然受他大禮,囑咐道,“但有一點,你得好好待她,不能使我落了沒臉。”
“孩兒遵命。”
“還有……”鳳藥端起已經涼了的茶,飲了一口,“皇上念老十三年幼,不會嚴懲。”
李仁只道,“姑姑早些休息。”
月亮高高升起,光暈溫柔,風帶著春夏交匯特有的溫馨芬芳,他曾在貢山上時聞到的一樣香甜。
他惆悵地走在花圃之中,思念變得格外強烈。
自從京郊送別,圖雅與從溪並未有過任何聯系。
圖雅不嫁從溪,便要做了別人的妻子。
從溪君子心性,在他看來,思念別人的妻子,既不堪又小人。
然而,情感卻不听理智的。
容著一個人進入心田只需一天,將一人從心里除掉,也許要用盡一生。
圖雅就如這月光一樣,永遠皎潔,又那麼遙遠。
圖雅本做了校尉,忽一日逢著皇上親自來看她訓練,見這女子軍訓得有模有樣,大為高興,當即封她為承信郎,官職加了半級。
離她想要的將軍還差得遠。
她不服,但大周境內無戰事,山區無匪患,想立功卻沒機會。
馳騁沙場,殺敵立功的夢想只能擱置。
她每日泡在校場苦練,很怕有一天用到功夫時,自己卻連繭子都平了。
她的校場與軍漢們挨在一起,時日長了,大家都曉得她勤奮倔強的性子,倒生出敬服,不敢小瞧。
她帶隊伍,先打掉女子身上的嬌氣,如訓山上的土匪。
隊中女子個個驍勇,不輸男子。
她心中憋著一股氣,時刻提醒自己是為了什麼答應了李仁的婚事。
自從玉郎那件事後,她無法親近鳳藥。
對方待她也不如從前主動。
兩人關系漸淡,這件事對圖雅的影響比她自己認為的還重。
她在乎鳳藥。
也真心將鳳藥引為知己。
但大仇當前,不能為私情而放過金玉郎。
糾結和擰巴中,圖雅日日倍受煎熬。
特別是某一天,看到鳳藥精神不振,眼楮紅腫,定然是玉郎遇害的消息傳入宮中。
她遠遠看到鳳藥便躲開,沒臉見自己的好友。
……
鳳藥悄悄為玉郎做了衣冠冢,是為瞞過皇帝。
待她心情平靜時,李瑕鄭重與她密談一次。
他態度放得很低,誠懇地說,“朕與你少年相識,一路走來,情義非常。”
“所以許你不束鳳冠,不居椒房,只在中宮虛懸皇後璽綬,外面的一切,朕為你擺平,你不必怕,朕現在可以給你無上尊榮,獨寵你一人。”
鳳藥緩緩下跪,面上無半分喜色。
李瑕一腔苦澀,“他已不在人世,你仍放不下他?朕比他差到哪里?”
鳳藥只道,“臣這一身骨血,哪怕化成灰,也只灑在大周土地上。”
“這與他無干。臣只願為國事效力,安百姓、濟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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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願為皇上破危局、獻良策。”
“皇上!容臣放肆,你我並肩謀劃國事時的肝膽相照,歷經朝堂風雨互相依賴的赤誠,難道比不過男歡女愛的欲望羈絆嗎?”
“友情比之愛情綿長之理,皇上比臣女更心知肚明。”
“鳳藥啊,你的心真硬。”
皇上默然長嘆。
鳳藥不知說什麼,只能俯身長輯。
自那時起,皇上便不再提起此事,日漸懈怠,不再積極于朝堂之事。
後來便造起登仙台。
……
李仁並未告知鳳藥全部真相。
貴妃和他互相配合陷害李璉是真。
皇帝在朝堂上暈過去,卻是他的手腳。
他求著歸山去接道長時,一切就已在謀劃之內。
李仁在煉丹的材料里動手腳時,心中滿是悲涼。
他發現,若想害一個人,總能找到空子。
但他沒有別的辦法。
若要魘勝之局發揮最大效果,少不得讓父皇吃點暗虧。
好在,有太醫為父親調理身子,想來于龍體不會有大礙。
現在這個時候,父皇越康健,對他越有利。
皇上暈過去一次後,李仁帶人去了次登仙台,將道士們一頓斥責。
私下讓道長用藥時輕著些。
雖說能強身健體,也不能求立竿見影。
他半威脅,半玩笑警告道長,“父皇這次沒事,若是臥床不起,道長吃飯的家伙怕是不保啊。”
嚇得道長一個勁給李仁賠罪,“老道的藥是好東西,不信爺讓太醫來驗看。”
李仁斜眼瞧他,“這事是藥效的事嗎?皇上出事,總得有人頂上去。”
道長趕緊跪下,“小道知錯,一切听從爺的吩咐。”
李仁娶圖雅為側妃,正妃之位留給徐家姑娘。
這件事他沒有提前告訴圖雅。
圖雅不懂其中規矩,她的喜服並非正紅,慌亂之中哪會注意到?
李仁既是目前宮中最年長的皇子,又一手管控著整個皇宮。
湊趣的人自然不少,誰也不想在這種事上得罪人。
所以宴席十分熱鬧,賓客如織,禮物成山。
一應禮儀遵得是立側妃的規格,但仍是一片奢靡堂皇。
他虧欠了她,便想在別的地方彌補。
圖雅在房中,宛如做夢,外面客人艷羨的贊嘆她進門時听到了不少。
雖沒看到,心中知曉李仁是光明正大娶她入府。
她的身份不止洗淨,還升格為王妃。
直到此時,她蓋著喜帕,依舊以為自己是李仁的正妻。
夜已深,客人散盡。
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近在面前,李仁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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