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才知道,圖雅除了這桌酒,給臨院的人也叫了桌酒菜。
他們被藥倒,才無法呼救,每個人都清醒著,卻不能動。
沒有比松骨散更惡毒的藥劑。
這藥讓人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
大家都以為這次全完了,長官死了,他們都好不了。
然而命運給大家開了個玩笑。
……
玉郎被那蟊賊弄醒,給那人一大筆錢,不許他說見過自己。
他的房門依舊從外面栓住。
玉郎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機會。
他早想脫離皇上掌握,試探幾次,皇上都不動聲色堵回去。
下旨讓他去做特使,是格外的恩賞,是看在他識趣地寫了“休書”的份上。
玉郎這麼耳聰目明之人,怎麼不清楚這些行為的意思。
鳳藥回京,他出爾反爾的事瞞不住,皇上心中定然不爽。
這些曲折的不見光的髒東西,玉郎不願講給鳳藥。
總之他再一次逃過了死亡的威脅。
“這麼說,圖雅是查到了真相?”
玉郎沉默著,他的沉默是種否認。
鳳藥自言自語,“若沒查到,她為何下這麼狠的重手?”
“她雖心狠,卻並不莽撞。”
就像她屠村,也是因為對方真的下手殺鳳藥她們兩人。
每一步雖然倉促,但也謹慎。
……
夫妻二人對望,都沉默不語。
按圖雅性格,下那樣的決定並不容易,她不喜金玉郎,也會考慮到殺玉郎會惹到鳳藥。
兩人經歷生死,短短時間內結下深厚情誼,所以圖雅才不敢面對鳳藥。
既然如此,她就一定拿到了什麼關鍵證據。
鳳藥問玉郎,“你們留下什麼把柄了嗎?”
玉郎搖頭,一臉苦惱,“明明有簡單的辦法,只要殺了她就沒這麼多事了,她身為土匪頭子,就是死罪,現在搞得這麼復雜。”
“這件事經由皇上赦免,就別再提了。”
“她已入宮正式封了軍職,職位雖然不高,但和李仁定過親事,殺她不得。”
玉郎將前後經過想清楚,很肯定地說,“整件事中,每個人都只掌握碎片似的一點線索,比如她找到蘭氏族中的某些幸存之人,不是首領,不知全貌,也只知道我與李仁出入過族群之中,並不知道我們與烏日根達成的交易。”
“烏日根才是最重要的人證,只他知曉全部經過,但他已被我扣下,圖雅見不到。”
“她拼湊出的真相根本沒有佐證,除非她只根據自己的猜測就動手。”
兩人再次沉默,心中都產生一個沒說出口的猜想——
除非有“其他人”向其擺明了某種證據。
這個“其他人”誰也不敢說出口。
鳳藥垂下眼楮,片刻間已想到一切一切的,就開始于李仁一到貢山腳下就被人綁了。
如果沒有這件事,一切都不會發生。
在查李瑞犯下的所有事件時,有實證證明李瑞害過李嘉,栽贓過李慎,但非說他害李仁太牽強。
鳳藥幫玉郎掖好被子,溫柔摸了摸他的臉,“你好好休息,早點把傷養好,身體恢復成從前那樣,這是我給你的任務,要好好完成。”
她哄孩子的語氣把玉郎逗笑了,拉著她的手,在掌心輕輕一吻,“領命。”
兩人道別。
鳳藥回宮去,久久不能平靜。
盡管她不想憑空瞎想,但刨去所有的不可能,唯一余下的,看起來不管多麼匪夷所思,也是事實真相。
她忽而想到那日得勝歸來,在皇帝的營帳外她提著餛飩,遇到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這個人看起來極普通,不像高位文臣,也沒有武將氣質。
她有見人記面的本領,確定自己未曾見過這人,哪怕一次。
皇上身邊的太監宮女,她沒有不認得的。
文臣武將更不用提。
之後,皇上在營帳中便提出給她上朝參政的權力,這才改變她的想法,留在宮中。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皇上做了重大決定。
只做了留下她的決定嗎?
鳳藥突然打了個寒戰,頭皮發麻。
想徹底留下她的辦法不就在眼前嗎?
沒了玉郎,又給她高官厚祿……
她不願再想下去。
……
她告訴小桃,玉郎的藥劑放在玉郎房中直接煎服。
不經任何人手。
小桃心領神會,對玉郎分外上心。
那個小院不讓人隨意靠近,連玉郎的飲食也交代醫館的老僕,專人專做。
過了幾天,在某日的午膳過後,宮中最安靜之時,鳳藥突然來到掖庭。
牢頭見是巴結都巴結不上的紅人,立刻來了精神。
鳳藥攤開手掌,掌心放著個金元寶。
牢頭兩點發光,伸手想拿,鳳藥手一撤道,“這元寶賞你,只需做一件事。”
“大人千件事,不給賞小的也願意做。”
“只要別告訴任何人,我今天晚上來過。”
“是。”
“你懂什麼是任何人吧。”
“小人懂。”牢頭把腰深深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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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藥將元寶丟入他懷中,進入掖庭。
李瑞已徹底淪為最悲慘的囚徒。
頭發打縷,面孔已看不出本來的膚色。
從前的翩翩公子模樣不復存在。
從雲端跌入泥潭,心氣兒丟掉,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李瑞的心氣兒早被牢獄生活磨得不余半分。
他似睡非睡躺在稻草墊上。
這里不分日夜晨昏,時間錯亂,迷糊中他看到有人站在牢籠之外。
他一下來了精神,這麼多時日,娘親都不曾來瞧過他。
想是恨他入骨。
也對,娘親對他的愛本就是有條件的。
自小就是如此。
他要乖,要听話,要功課優秀,要父皇看重,才能得到娘親的附帶條件的夸獎。
“這次做的不錯,不過不能懈怠哦。”
他說出母親入宮以來,心中一直藏著其他男子,皇上豈會容她?
想必是倍受冷落。
李瑞心中對母親的遭遇倍感痛快。
這件事,他早就想做了——
好好的“回報”母親一次。
所以容妃不來,他不怨,他只後悔,直到如今才發現和母親切割干淨也沒那麼難。
要是早這麼做就好了。
太宰致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希望毀于一旦。
他不可能來瞧自己這個成了階下囚的外孫。
本來的榮耀成了現在的恥辱,他怎麼在朝臣中抬起頭?
李瑞沒了別的親人。
孤零零苟活在牢中,唯一的希望是父皇能改囚禁為圈禁。
讓他生活的地方大些。
這昏暗的斗室和貧賤的吃食已快使他發瘋。
看到有人來到牢前,他一下翻身坐起,充滿希望看向牢籠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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