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砸著門窗,袁真一句話便讓她安靜下來。
“你想死在造反前夕就用力喊,就接著砸!”袁真冷冷呵斥。
“不想死就別亂動,入宮多久了,腦子長出來沒有!”
“你有多恨我都先放一放。”
珍娘渾身發抖,李慎造反,成功或失敗,她都沒好下場。
成功了,他要廢了她,另立新後。
許其他女人皇後之位這條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就憑李慎把她關起來就不再過問,不管她生死,就知道他多麼薄情。
失敗了,她逃不了一死,還得與李慎死在一處。
她僅余的那點夫妻之情,被這兩條消息刺激得一點不剩。
“現在該怎麼辦?”
“我放你出來,你幫我出宮,我們一起阻止他,唯有如此,他死他的,我們也許能保一命。”
“如今我是正經受封的良媛,也難逃脫罪責。指望別人不如自救。”
珍娘頭抵著窗一時反應不過來。
“還不明白?我們得讓人知道我們與他不一心!為自己求一線生機。”
袁真真的打開門,放出王珍兒。
“別忘了你現在依舊是太子妃。”
“幫我出宮,現在!”
“沒時間猶豫了王珍兒,想想你的家人,他們會不會受連累,別忘了你爹手中有兵!”
這句話成了壓垮珍娘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的,她還有一大家子人,太子吃罪,不止她要受牽連,父親帶兵,更有嫌疑。
“走,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出宮。”
珍娘和袁真一道來到太子書房。
她知道李慎的太子印在何處,也知道平日派人出宮的手條在哪里。
“手條恐怕是不成了,你還是扮成宮人,拿了普通的出宮牌出去。”
“你想,現在宮禁由歸山管轄,你拿太子的條子,他的手下嚴加檢查,萬一誤事……”
珍娘跑出書房,袁真等在此處,東宮侍衛都被抽調走了,可見情況緊急。
時間忽而慢下來,袁真坐在書房中,想起頭一次闖入李慎書房,兩人歡好。
雖是有任務,那時候在王府,她的確過得開心。
心中後知後覺緩緩刺痛起來。
她壓住情緒,頂級密探不會為一時情緒左右。
遇到錯的人,一切都做對了也是枉然。
來了東宮,他陪她的時間最多,夜半私語,濃情蜜意,並非全是假的。
然而在他看到那個女子時,這一切像飛灰一樣輕,在他心中跟本沒有半點份量。
大冷天,珍娘推開書房門打斷回憶。
她跑得一腦門子汗。
“衣服也帶來了,更衣快出去吧。今夜起事?”
袁真道,“應該是,東宮他的私衛都帶走了。”
有了宮女的出宮牌,她扮做普通宮女,順利出宮。
一出宮就飛馬跑到長公主府,將重要消息先告知長公主,讓她想辦法通知歸山。
事情迫在眉睫,長公主將所有文件書信打起包,對袁真道,“你唯一活著的機會就是現在,去!騎馬直接找到皇上,將這些東西親手給他!”
長公主一臉肅穆,“袁真,你跟本宮多年,一片真心待本宮。”
“你可知道,太子娶你入東宮,皇上超標準賞賜之時,他就沒打算讓你活。”
“可本宮不能看著你死!我一直在想辦法,現在,機會來了。你要好好把握。”
“皇上素來對忠心保皇之人格外心軟些。一切全在你,實在不行,你就逃吧。”
“被朝廷緝拿也好過砍了腦袋。”
袁真眼圈了紅,點點頭,“事情緊急,等我活下來,再來謝過長公主救命之恩。”
“這京城就是個瓖金的屎盆子,處置了李慎你就別回來了,哪干淨去哪生活,你自由了。”
袁真沖長公主磕了個頭,拿著那只沉甸甸的小包袱離開長公主府。
她走小道,出了京,撒開馬兒狂奔。
終于在日落前看到大軍的先鋒隊。
一連奔跑幾個時辰,下馬時袁真腿都是軟的。
先鋒隊攔下她,她喘息著急匆匆說,“我是長公主府派來的,有重要消息要見皇上。”
被小隊押送至皇上大營,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回頭看到鳳藥,一顆心總算放下來。
袁真將小包送上,退後等著皇上翻看。
皇上本來平靜的面容,隨著翻閱文件,越來越陰沉。
其中一部分事情,由翡翠密報他已知曉。
然而卻沒李慎書信這麼具體。
翻完後,皇上端坐著打量袁真。
袁真只覺重重的壓迫感,將她壓得不敢抬頭。
“臣女由長公主派到太子身邊,一直搜集他逆反的罪證,只是他的密信藏得太好,所以遲遲沒能完成任務。”
“後來在太子妃的幫助下找到密本,又拿到信件,才知道信上寫了什麼。”
“皇上一出京,皇後放出來,太子妃就被禁足直到今天。東宮與內廷管理森嚴,插翅難飛,袁真急著出來,只能假扮宮女混出皇宮。”
“袁真出宮前放出太子妃,太子妃也正想辦法阻止太子。”
“憑你們兩個女人?”
“你知道他有多少兵?”
“三到五萬。”
“放在京城這是個能屠城的數字,能打上一仗了。”皇上說。
“總要拼死一試,反正都是死。”袁真平靜回道。
“我們只想把自己的意見上達天听,我們不願謀反,是他自己要謀反。”
皇上側頭對鳳藥笑道,“瞧我兒子,做人做成什麼樣子?連自己的妃嬪們都不向著他。”
“皇上……”
“不必求情,朕有分寸,有功必賞,有罪必罰。”
這句話表明見面已經結束,袁真該退出去了。
袁真非但沒走,反而壯著膽子說了句,“寧可領皇上的罰,不願領太子的賞。”
想活,這句話非得說出來不可——她盼皇上贏。
“你和鳳姑姑一個營帳,不必再回去了,宮里危險。”
袁真叩謝天恩,她也知道宮里危險。
……
東宮里靜悄悄的。
珍娘還在等待,袁真走時只說有可能就在今夜起兵。
夜靜得可怕。
鉛雲壓城。
光禿禿的石榴枝椏晃動著,在紅牆上投下猙獰的影。
一點小小動靜都會嚇得珍娘一激靈。
好在夏雨、秋葉、冬雪陪在她身邊。
就在傍晚,珍娘放出夏雨她們三人,將東宮情況告訴她們,“咱們娘家沒因我嫁給太子受過什麼恩惠,若因珍娘受到牽連,我死不瞑目。”
冬雪最大膽有主見,上前道,“若是今晚事發,咱們就等著,到時見機行事,我瞧太子未必就能得手。”
“咱們拼死一搏,我有個保命的法子,不知大家敢不敢豁出去?”
珍娘看向她,“生死一線,還有什麼不敢的,你說!”
那是個大膽的計劃。
或許能保她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