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見青雲身上那股子戾氣已經煙消雲散,長舒口氣坐下來,母子二人誰也沒說話。
“你父親,是個甩手掌櫃。”薛母實話實說,“也是個做慣了爺的。”
“你伯父淺薄無知。你伯母清高氣傲。薛家說是世家,實際興盛與衰敗只在幾年間,我嫁過來,就是興衰交匯之際。”
“我的難不必說給你听。”
“只可惜,我生成個女人,只能在後宅操控這小小一片世界。但凡我要是個男子,定要出入朝堂,立一番功業。”
“你一個男人家,摻和進內宅爭斗,實在不該。”
她笑了,無奈嘆息著,“兒子大了不由娘,你想與娘決裂,大可直說,你和青連不一樣,他離府和小孩子過家家差不多。”
“你離府就是與母親絕了情分。你考慮好。”
……
青雲直挺挺跪著,薛母閉著眼楮養神,盤腿坐在榻上。
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青雲開口,聲音充滿說不出的蒼桑。
“母親,兒子怎麼說也姓薛,不會損害薛家利益,但請母親收回那句話,兒不會與母親絕了情分,除非,是母親不要兒子了。”
說完這句話,他跪坐在自己腿上,似是失了力氣。
“但兒子不欲住在府里,素夏精神不好,住在家中恐影響他人,還是在府外居住,由兒子為她調養,求母親讓兒子妾室留在府里,替兒子教養您的孫子。”
薛母半睜眼,以睥睨之態瞅了青雲一眼。
她的兒子,從她肚子里出來,由她看著長大的,脾性怎麼會不了解。
對青連要順毛捋,對青雲一定要壓得住他的氣焰,再給一點溫柔。
青雲終究割舍不斷母子情。
兒子的軟肋,沒人比她更清楚。
母子情背後有巨大的利益支撐,若他違逆,便將薛家所有外在生意分割成兩半交給三子與六子掌管。
青連歷練一番,一樣可以。
不過照她的想法,青雲將產業做大,倘若分家,青連的利益也可以最大化。
青連聰慧、機敏、赤誠、仁孝,生下青連時,她在薛家地位基本穩固,有心情做個細心溫柔的娘親。
青連最讓她體會到做娘的快樂。
養青雲卻叫她吃足苦頭,偏愛是打心眼里偏愛的。
青雲在外大聲呼喝時薛母在房內就硬下心腸,勸得動便勸,否則剝了青雲的權,她不會猶豫分毫。
除了對青雲的了解——這個兒子向來懂事,顧全大局。
她還賭人性。
青雲幾年前開始經營自己的私產,借著薛家的人脈渠道,做自己的生意。
薛母很清楚這點,她沒點破也不介意,甚至為兒子感到欣慰。
今天過來,母子若是決裂,青雲單槍匹馬平地起樓,不再借薛氏東風,怕是不好過。
光是流動的現銀,恐怕他手里能挪用的就達二十多萬兩。
將這些銀子清算後,他再做自己的生意,很難。
薛母就是看準這幾點,才敢狠狠駁斥青雲。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還要。
他要追求感情,就別想著借自己母親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威勢和權力。
青雲是商人,經商多年,早習慣計算得失。
人一旦有了得失心,便會習慣交換。
薛母給出的籌碼足夠,青雲衡量之後,只能偃旗息鼓。
他心里難受,這次來府里,更確定母親就是赤裸裸偏心青連。
她對自己不好嗎?也不是。
府里所有在外的產業生意都交給自己打理,三哥大哥摸都摸不到,怎麼能說不好。
可要說對他很好,他實在說不出口。
就像剛才,只要自己點頭,明天,自己就會由“少東家”變成“少爺”。
這其中的差距,只他自己知道,別人理解不了。
素夏也理解不了。
他將盡自己所能去保護素夏,他的低頭和認輸就是種保護。
不能折了自己,他立著,才能撐起一片晴空。
希望素夏可以理解。
……
他與母親達成協議,可以讓素夏出府居住。
小妾與將來所出庶子在府里生活,將來孩子出生由母親教養。
這個孩子希望能牽住母親的心,讓他這個兒子的份量在母親心中重一些。
母親雖說足不出戶,但薛家內外所有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
父親做慣了甩手大爺,什麼也不操心,有錢走門路,結交人脈,離不開母親的支撐。
素夏掌家只管過內宅里的瑣事,外頭的事只要還握在母親手里,誰都斗不過母親。
母親很清楚這一點,但宅中的女人可不清楚。
當初交出內宅事權,母親抱著半玩半看戲的態度,如貓戲老鼠,將幾個媳婦玩弄于股掌間。
杏子和素夏的落敗,是注定的。
薛家產業蒸蒸日上,光是母親手里的私產恐怕就是個寵大的數目。
他放棄不了。
他那點錢,夠過平淡的日子,但他已經見識過更高的山峰,豈能甘于只呆在半山腰?
他向來瞧不起只會吟風弄月,無所事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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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春悲秋,多愁善感是女人的事。
大丈夫當做一番事業。
他要做事,現在離不開薛家。
……
當天晚上,他宿在府里,第二天叫人收拾東西,把素夏的東西全部歸整好,搬到新居。
那里清幽雅致,是按素夏的喜好收拾的。
他只把自己一部分東西帶出府,大部分留在府里。
對母親這就是表態。
過不了多久,母親還會再為他納妾,素夏不能生育,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孩子。
這都是命。
他由初到母親房前的憤怒轉而思索起如何哄好素夏。
什麼樣的說辭可以讓妻子理解自己的苦衷。
……
素夏和杏子已經開始計劃怎麼到地道中找到仙娘遺留下的財寶。
“從你姑姑被關押的地方進入就可以,那里不惹人眼目,可以將堵死的地方挖開。”
“只我們兩人恐怕難成此事。”
杏子思來想去,這事用不到太多人,若有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嘴巴又嚴……
“當初堵上別的岔路的人恐怕就是孫成天,他可以一人堵起來,我們也只需一人將這些堵起來的地方破開。”
“用誰呢?”
杏子道,“我來想辦法,先恭喜你終于可以出府,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素夏可以在府外和青雲廝守,心中甜絲絲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來。
她心中焦急地盼著丈夫快點回來,可以親耳听到好消息從最愛的男人口中說出。
當夜無話,又過一天,青雲一早便來了醫館。
素夏迎上前,頭一次主動張開雙臂擁抱了丈夫。
青雲將素夏摟在懷里,片刻推開她,“新家已經收拾好,你的東西全都搬去了,連你喜歡的小妝匣都沒落下。”
素夏欣喜之余,回味著青雲的話,品過味兒來,“我的東西全都搬去,那你呢?”
青雲先是不說話,素夏急了,推他一把,“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你是告訴母親找到了我,我自己要留在府外,你還回去不成?”
青雲一笑,“說什麼傻話,我自然同你在一處,我的東西也搬去一部分。”
“昨兒夜里,依蘭腹部疼痛,鬧騰一夜,我怕她有個閃失,總歸她懷著我的孩子,不能不管。”
從前素夏對青雲納妾並沒起過半分嫉妒之心。
她明確知道丈夫的心在自己這兒。
在薛府,妾室永遠像影子一樣沒有存在感。
那時小妾就在她眼皮子跟前,有了孕見夫君的機會也是寥寥。
她以為自己根本不在意小妾分走夫君那一絲半點的情愛。
此時听到“依蘭”二字從丈夫口中說出,心頭泛起萬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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