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寒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味,如一雙無形的手,肆意撕扯著夜幕。劉延慶統領的三萬啟軍身披玄鐵重甲,踏著滿地碎冰,宛如一片黑色潮水,悄無聲息地逼近東齊營帳。凜冽的風掠過將士們緊繃的臉龐,刮得甲冑錚錚作響,卻壓不住他們內心蠢蠢欲動的興奮。
當東齊營壘的輪廓逐漸在月光下清晰起來,劉延慶猛地勒住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他眯起眼楮,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營壘間的哨兵東倒西歪,有的倚著旗桿打盹,有的甚至癱坐在地上呼呼大睡,鹿角拒馬雜亂無章地堆放著,全然沒有半點防備的模樣。劉延慶轉頭與兒子劉光世對視一眼,父子倆眼底皆閃過狂喜的光芒 —— 這不正是疏于防備的絕佳時機?
“殺!” 劉延慶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夜空,手中長槍狠狠向前一揮。三萬啟軍如同听到了沖鋒的號角,齊聲吶喊著,如餓虎撲食般朝著東齊營寨沖去。剎那間,馬蹄聲、腳步聲、喊殺聲交織在一起,震得地面都微微顫抖。
啟軍如潮水般涌入營寨,火油桶轟然炸裂,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烈焰熊熊燃燒,熱浪撲面而來,啟軍的喊殺聲與東齊士兵 “詐降” 的驚呼聲在火光中交織成一片混亂的樂章。劉延慶一馬當先,胯下戰馬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在敵陣中左沖右突。他手中的長槍上下翻飛,寒光閃爍間,兩名東齊士卒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劉延慶紅著眼楮,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直撲那座繡著蟠龍紋的皇帳,取蕭宗真的首級!
然而,當劉延慶一腳踹開皇帳大門的瞬間,一股寒意卻從脊梁骨竄上頭頂。空曠的帳內,羊皮地圖散落滿地,案幾上的茶水尚冒著熱氣,可原本應該在此坐鎮指揮的蕭宗真和一眾將領卻不見半個人影。劉延慶心頭猛地一沉,暗叫不好︰“中計了!” 幾乎與此同時,劉光世的驚喝聲也在身後響起。
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四周忽然響起尖銳刺耳的號角聲,如同一把把利刃,劃破了夜空的寂靜。無數火把從營壘後方亮起,橘紅色的火光連成一片,將啟軍將士蒼白驚恐的臉龐照得清清楚楚。劉延慶環顧四周,只見東齊將士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密密麻麻的身影一眼望不到頭,刀槍劍戟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宛如一片鋼鐵的海洋。
“劉將軍,別來無恙!” 夜色中傳來一陣沉穩而又帶著幾分嘲諷的笑聲。劉延慶抬頭望去,只見呂客身披銀鱗軟甲,手持羽扇,氣定神閑地立于高台之上。他身後,密密麻麻的東齊將士如鋼鐵城牆般合圍,將啟軍死死困在中央。呂客身旁的武將王猛向前一步,眼中滿是輕蔑,長刀直指劉延慶,大聲嘲笑道︰“我家軍師早就算準了你們這群莽夫會趁著夜色偷襲!看看這空蕩蕩的皇帳,不過是引君入甕的誘餌罷了!就憑你們,也想在我家軍師面前耍小聰明,簡直是自不量力!”
話音未落,一陣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緊接著,箭雨如蝗般朝著啟軍將士驟落。劉光世大喝一聲,揮舞長槍奮力格擋,槍尖與箭矢相撞,迸發出點點火星。然而,四面八方射來的流矢實在太多,他縱然武藝高強,也漸漸難以招架。“父親快走!” 劉光世聲嘶力竭地嘶吼著,聲音中充滿了焦急與絕望。可他的話音剛落,一支利箭便狠狠射中了他的肩膀,緊接著,更多的箭矢如雨點般襲來,瞬間將他的盔甲插滿,他的身形在馬背上晃了晃,宛如一只垂死的刺蝟,最終重重栽落馬下。
劉延慶肝膽俱裂,望著兒子倒下的身影,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他發出一聲悲愴的怒吼,揮舞著已經卷了口的玄鐵槍,在敵陣中拼命廝殺。每一次槍尖刺出,都帶著無盡的憤怒與悲痛,每一次揮砍,都仿佛要將眼前的敵人全部撕碎。他的盔甲早已被鮮血浸透,臉上、頭發上也沾滿了血污,可他卻渾然不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為兒子報仇,殺出一條血路!
啟軍將士們在劉延慶的帶領下,拼死抵抗,試圖突出重圍。然而,東齊軍隊的包圍圈越縮越小,他們的抵抗也越來越艱難。就在啟軍即將全軍覆沒之際,西北角忽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只見辛興宗率領兩千騎兵如黑蛟破陣,長槍上的紅纓早已浸透鮮血,在夜色中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血花。“劉將軍!公主命我等接應!” 辛興宗大聲呼喊著,帶領騎兵朝著劉延慶的方向奮勇沖殺而來。
劉延慶渾身浴血,望著兒子漸漸冰冷的尸體,心中悲痛欲絕。他咬碎鋼牙,狠狠看了一眼四周的東齊將士,然後調轉馬頭,在辛興宗的掩護下,帶著殘部奮力突圍。一路上,他們遭遇了東齊軍隊的重重阻攔,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劉延慶的戰袍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身後留下一路的尸體與鮮血。在東齊將士的嘲笑聲與喊殺聲中,劉延慶終于狼狽地退回了咸陽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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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營帳的紗簾,趙新蘭握著染血的密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當渾身浴血的劉延慶被架進帥帳時,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老將半跪在地,破損的盔甲下不斷滲出鮮血,胸前還沾著兒子劉光世的碎布殘甲。
“公主殿下,末將... 末將有罪...” 劉延慶沙啞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抬頭時渾濁的眼中滿是悲戚與悔恨。
趙新蘭凝視著眼前這個曾意氣風發的將領,心中泛起一絲憐憫,卻很快被理智壓下。她長嘆一聲,語氣難得溫和︰“劉將軍,先下去養傷吧。令郎的事... 節哀。” 待士兵攙扶著劉延慶離開後,她猛地轉身,素白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眼神如寒冰般掃過帳內眾人。
“劉延慶擅自出兵,致使我軍損兵折將!但念其多年征戰,暫不追究!” 趙新蘭的聲音在帳內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然其麾下副將張勇、偏將陳武,明知軍令卻盲從附和,擾亂軍心!” 她話音未落,兩名將領已被拖進帳中,面色如土。
“按軍法 —— 斬!” 隨著趙新蘭的一聲令下,帳外傳來淒厲的慘叫。鮮血順著帳簾縫隙蜿蜒而入,在場將領們無不心頭一顫。
趙新蘭緩步走到帥案前,重重拍案︰“大啟軍規,白紙黑字!無論何人,觸犯者必嚴懲不貸!今日劉將軍之事,若再有下次,本帥定不輕饒!” 她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諸位皆是大啟棟梁,當以大局為重!如今東齊虎視眈眈,咸陽危在旦夕,唯有上下一心,方能破敵!”
監軍王守忠站在角落,額頭滲出冷汗,卻強裝鎮定。趙新蘭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至于其他妄圖擾亂軍心之人... 莫要心存僥幸,陛下的眼楮,可都看著呢。”
帳內鴉雀無聲,眾將紛紛跪地,齊聲高呼︰“願听公主殿下號令!” 這一刻,整個大營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唯有趙新蘭的威嚴,深深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從那以後,軍中再無雜音,所有人都明白,在這咸陽之戰中,趙新蘭就是絕對的統帥,她的命令,不容置疑。
第三天的晨霧如濃稠的墨汁,死死裹住咸陽城頭的戰旗。趙新蘭手扶冰涼的城垛,望著對岸東齊軍營中稀疏的炊煙,眉間的褶皺幾乎能夾死蒼蠅。蕭宗真的軍隊像蟄伏的毒蛇,既不攻城也不退兵,這份詭異的平靜反而比刀光劍影更令人心驚肉跳。
“公主,鄭姑娘求見!” 親衛的通報劃破死寂。鄭秀珍翻牆而入時,月白色勁裝沾滿泥漿,發間還別著幾片枯葉,顯然是連夜奔襲而來。她甩下汗濕的披風,從懷中掏出半塊碎陶片 —— 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畫著個沙漏︰“京兆尹那邊被圍得水泄不通,糧草軍械最多再撐半年。”
趙新蘭剛要松口氣的肩膀瞬間又繃緊,鄭秀珍接下來的話如重錘砸心︰“可東南方向傳來急報,方臘已吞下江南七州,他與嶺南的南蠻在福州會師後,正沿著運河北上。徐州守將雖勉強守住城池,但敵軍攻勢如潮,城內守軍傷亡慘重,急需增援。”
帥帳內的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在牆上投下扭曲的人影。趙新蘭盯著案頭泛黃的輿圖,指甲深深掐進標注東南沿海的位置 —— 那里原本是大啟最富庶的魚米之鄉,如今卻像被剜去血肉的傷口,汩汩淌著鮮血。她抓起青銅鎮紙狠狠砸向桌面,震得墨硯翻倒,黑沉沉的墨汁在地圖上蜿蜒成河,宛如即將漫過徐州城的血色洪水。
“咸陽守軍要防東齊,京兆尹自顧不暇...” 趙新蘭扯松領口的盤扣,露出浸透冷汗的中衣,“從哪抽調援軍?從天上掉下來嗎?” 她突然轉身,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射在輿圖上,宛如一尊即將崩塌的石像。
鄭秀珍彎腰撿起碎陶片,聲音壓得極低︰“公主,要不... 調咸陽城防軍?”
“調走城防軍,咸陽就成了東齊嘴邊的肉!” 趙新蘭猛地拍案,案上的兵符跳起來又落下,“傳令李星群,立刻啟動離間計!三日內必須讓蕭宗真後院起火!” 她抓起狼毫,筆尖在羊皮紙上懸了許久,才艱難寫下一行字︰“告知徐州守將,死守三個月,援兵必至。” 然而墨跡未干,她就狠狠將信紙揉成一團 —— 所謂援兵,不過是畫給徐州的一張餅。
帳外突然傳來悶雷般的戰鼓聲,東齊軍營方向揚起遮天蔽日的煙塵。趙新蘭攥著狼毫的手滲出鮮血,在沙盤上代表徐州的棋子旁重重戳下︰“告訴種師道,拆了民房也要加固城牆!大啟的每一座城,都不許丟!”
紫宸殿內檀香縈繞,趙受益將女兒的信箋反復摩挲,信紙邊緣已泛起毛邊。兵部加急送來的軍報躺在御案一角,劉延慶慘敗的消息用朱砂圈得觸目驚心。當軍機大臣們魚貫而入時,皇帝指尖重重叩擊著龍紋御案︰“西北戰局吃緊,東南匪患猖獗,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韓贛叟的蟒袍掃過青磚,率先出列︰“陛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公主久歷戰陣,自當全權統兵。若朝廷橫加干涉,恐寒了前線將士的心!” 他胡須氣得發顫,余光掃過主和派晏元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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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元獻撫著玉帶,聲音不疾不徐︰“兵權乃國之重器,豈容旁落?公主雖為天家血脈,終究年輕氣盛。劉延慶擅自出兵釀成大禍,便是軍中號令不一的明證!依臣之見,當即刻褫奪其統兵權,另派老成持重之將...”
“夠了!” 張堯佐的象牙笏板重重擊地,震得燭台輕晃,“敵軍壓境、國庫空虛,你們還在爭權柄!與其空談,不如想想如何破敵!” 這位首輔鬢角染霜,目光掃過滿殿文武時,竟無人敢與之對視。
趙受益揉著眉心,轉向張堯佐︰“首輔可有良策?”
“臣有一計。” 張堯佐展開羊皮輿圖,指尖劃過東北疆域,“東齊畏懼女真人如虎,我朝何不借女真之力制衡?昔日大唐安史之亂,肅宗皇帝借吐蕃之兵平叛,吐蕃雖一時勢大,可待大唐元氣恢復,德宗皇帝重用李晟、馬燧等名將,最終大破吐蕃,重奪河西之地。” 他的指甲重重戳在幽州城標記處,“我大啟如今借女真之力,不過是權宜之計。只要許以通商之利,邀女真騎兵繞道幽州南下,既能震懾東齊,又可解咸陽之圍。待西北戰事了結,以我大啟底蘊,何懼女真?”
韓贛叟皺眉︰“中間橫亙西齊,女真鐵騎如何過境?萬一西齊勾結東齊,反咬我軍一口...”
“走幽州!” 張堯佐眼中閃過精光,“命幽州守將嚴守城門,只許女真軍隊借道城外。他們求的是財帛,只要糧草軍械不斷,料想不敢生變。更何況,我大啟雄兵百萬,豈會重蹈覆轍?”
殿內陷入死寂。晏元獻反復摩挲著朝珠,韓贛叟捏著胡須沉吟,其余大臣交頭接耳卻無人反駁。趙受益凝視著輿圖上東南方向大片的紅色標記 —— 那里正是方臘肆虐的區域,而江南水鄉的稅銀,每年都要裝滿二十艘漕船送入國庫。他突然輕笑出聲︰“看來諸位愛卿都明白,西北戰事早結一日,東南錢袋子便能多保一日。”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八百里加急的調令送往幽州。而此刻遠在咸陽的趙新蘭,正望著天際南飛的鴻雁,全然不知朝堂之上,已然布下一場更大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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