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側塔樓，三層。
回到凱爾莫罕大半天了，艾林這才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屋子。
事情的發展，無論好還是壞，都與他在梅里泰莉神廟所設想的完全不同。
好消息是之前預料到的來自學派，來自首席的懲罰，完全沒有。
壞消息是狼學派的首席，似乎要不行了。
說實話，艾林與索伊接觸的次數著實不多，從穿越過來開始算，估計都沒有十指之數。
在他的心里，索伊是個不錯的領袖，但也僅此而已。
無償貢獻出羅尼•狄金森的偉業容器，完完全全稱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他真的希望偉業容器就能解決索伊的問題。
靈魂上的創傷能否通過二次突變治療，沒有人知道。
至少直接不管不顧，什麼調整都不做的話，加重創傷的概率，遠遠大過治愈的可能性。
“啪~”
輕輕闔上木門，艾林深吸了一口氣。
意外沒嗅到薇拉的味道，反而更清晰的是一股淡淡的橘子清香。
艾林挑了挑眉毛。
在濃密的黑暗中，他沒有點燃房間里的蠟燭，而是熟練地徑直向前，繞過屏風，抬手，推拉……
“吱呀——”
兩人高木質大門的呻吟聲中，明媚的天光一下子刺破了黑暗，夏風自遙遠的南山上空，呼嘯而下，沖進露台，吹散了空氣中淡淡的橘子清香。
同時也照亮了房間內一成不變，但格外親切的布局。
兩三個月沒住人，房間里的格局雖然沒有變化，卻比他在凱爾莫罕的時候，還要干淨幾分。
“應該是瑪麗……”
嗅著空氣中被風吹散，但淡到一定程度之後，卻久久縈繞，沒有徹底消失的味道。
艾林就知道瑪麗一定來過很多次。
顯然，門鎖對凱爾莫罕常駐的兩個女術士而言，形同虛設。
當然，房間里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私人物品就是了。
除了正常的衣物、皮甲、一個薇拉贈送的浴桶，就只有一顆大石頭贈予的紅寶石原礦石作裝飾，單調得一塌糊涂。
不如後輩們，又是獨角獸，又是蠍子和木馬，嗯，花樣就很多。
不過說起獨角獸……
“剛才忘了問問薇拉和瑪麗，葉妮芙的情況了，”艾林心想，“也不知道未來的那個‘苦如醋栗，甜若丁香’的小丫頭，學到什麼程度？”
作為未來北方大陸最強的幾個女術士，葉妮芙的天賦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緩緩上前兩步，他輕扶灰白的大理石護欄，抬頭遠眺。
天色蔚藍。
絲緞般的雲朵，悠閑地漂浮著。
藍紋短圓翼的雀鷹，盤桓于山林之間，時不時用那雙金色的眼楮，瞅著白色露台上的雙足生物。
相比起危機四伏、淒厲慘烈的德拉肯伯格，和災禍不斷艾爾蘭德，班•阿德，凱爾莫罕像是山里的度假村，安穩悠閑得，讓他都有些不適應了。
在法蘭茜絲卡那里耽誤了一會兒，現在差不多過了午餐時間沒多久。
時間上多少有一些尷尬，四五個小時，好像無論去哪都行。
看看狩魔軍團未來的好苗子，測試安排多出的那十五個成員名額……
又或者前往元素之環，瞅瞅山石頭和金屬巨魔，融入得如何……
甚至可以直接下樓，探望探望瑪麗，還有葉妮芙，問問這幾個月凱爾莫罕的變化……
但想了想，又好像無論去哪，時間都不夠，也格外的麻煩。
其實就是懶病犯了，就像前世上了一天的班回到家，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會抗拒踏出家門的動作，只想刷刷手機，看看電影。
不過獵魔人世界既沒有手機，更沒有那麼豐富多彩的娛樂生活。
凝視了一會兒，露台外凱爾莫罕獨有的壯麗景色後，艾林滿足了深吸一口氣，回到房間，思考起未來的安排。
目前已知的行程，本應是營救亨•格迪米狄斯，近段時間應該就是與菲麗芭•艾哈特訓練配合，計劃營救時的方案。
不過因為艾達•艾敏的到來，與首席的傷勢，二次突變成為了優先級更高的項目。
但這樣一來，原本的計劃，其實就被打破了。
依照原著，或者說游戲中，杰洛特找到托馬斯•莫呂，成功進行二次突變的劇情來看。
二次突變不是凝聚偉業容器，多半不需要屬性抵達極限才能成就，而是似乎沒有失敗的可能，只要是個獵魔人就能成功。
畢竟托馬斯•莫呂的孩子，獅鷲學派的獵魔人杰隆•莫呂，和杰洛特，整個世界僅有的兩個嘗試二次突變的獵魔人，全都成功了。
但艾林擔心二次突變前的基礎屬性，會影響到突變後的效果。
因此不能如原本計劃的那些，僅僅只是在營救亨•格迪米狄斯的消息傳來前，盡可能快地狩獵魔物，將“獸吼︰禁空”解鎖，還必須精心挑選獵物。
在湊齊解鎖“獸吼︰禁空”的經驗珠的同時，管理好時間，挑選能夠提升敏捷、體質、感知和神秘，四項屬性的魔物狩獵。
否則倉促之間進行二次突變，豈不是天大的浪費。
可另一方面，在營救亨•格迪米狄斯之前，二次突變又是必須完成的，不可能湊不滿屬性，就不提升。
沒這個道理的。
若是原先那樣，無法從托馬斯•莫呂口中撬出東西也就罷了。
能撬出來了，都知道了，營救亨•格迪米狄斯的任務之前，就必須得用了。
艾林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知之明。
蒂莎婭•德•維瑞斯，梅森公爵，甚至是維瑟米爾，不，尤其是維瑟米爾，或許都會有一種誤解。
總覽艾林的履歷，從未失敗過，就把他的實力揣測到高深莫測的方向去了，但他自己肯定清楚自己的底細。
【狩魔】和“獸吼︰狂暴”看似將他的實力推升至無窮高處，似乎只要給他時間，就能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可實際上呢？
【狩魔】的缺陷在攻擊範圍，沒有多少強力遠程法術傍身的艾林，只有貼身近戰才能積蓄斬殺的進度。
就這還會受到魔物類型是否存在適配劍油，能否破防的影響。
對了！
接下來安排魔物的時候，還得注意那些沒收集到劍油的類型。
任務量又增加了。
另外多只實力不弱的魔物群攻，或者攻擊欲望極強，攻擊速度極快，令人難以還手，又或者像白寡婦、巨型蜈蚣和沼澤巫婆，這類會鑽地的魔物……
很多情況都會導致【狩魔】失效。
只是過去遭遇的那些，要麼早有準備，可以形成了單對單的格局，譬如第一次狩獵水鬼王，要麼因為聲名不顯被輕視，像威戈佛特茲的襲擊，強闖德拉肯伯格里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的實驗室，強殺羅尼•狄金森……
但未來可就不一定總能遇見這種情況了。
尤其在德拉肯伯格的事件之後，所有有資格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只大獅鷲的前提下。
他甚至得做好隨時被暗殺的準備。
那時【狩魔】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至于“獸吼︰狂暴”，那可適用的範圍就更小了，強烈的副作用，也就只有確定周圍環境安全的時候，類似一對一角斗場的時候，才能莽一莽，或者步入絕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時候。
前者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個悖論，而後者，艾林一直在為避免後一種情況的出現而努力。
因此。
剔除這兩個技能，艾林實際上的實力當然不弱，但也沒舉世無敵。
一對一，不耍些手段，不被輕視，大概比術士兄弟會中級評議會術士的水準高一些。
這不是他在妄自菲薄，小看自己。
因為他很清楚地記得，身為術士兄弟會高級評議會議員的薇拉，一個幾乎瞬發的水蛭變形咒。
紅霧一擴一散，殺手湖上千只水鬼，就全都變成了水蛭。
設身處地，即便有【狩魔】和“獸吼︰狂暴”，他的下場也不會比水鬼好多少。
羅尼•狄金森真的是撿漏了，畢竟又是實驗室這種狹窄的地方，又突如其來的襲擊，但這不是常態，也不能當做常態，否則會死得很慘。
而且。
就算在狼學派，他也稱不上最強。
不談受創前的索伊首席，他現在的水準在沒有【狩魔】和“獸吼︰狂暴”，大概強于維瑟米爾和丹提，對等甚至稍弱于阿瑞斯托。
阿瑞斯托在空氣中擦出火花的旋身斬，他現在都記憶猶新。
換算到狩魔手記，狼學派雙手劍至少LV9。
若不是屬性還有優勢，他拿頭來打這種怪物。
何況當時還只是切磋而已，誰知道成名數百年，比維瑟米爾還老的老獵魔人大師還有什麼其他手段？
因此。
危機之前有辦法提升實力卻不及時用了，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以後……
現實不是游戲，沒有辦法回檔。
“有點難搞的啊……”艾林有些頭痛，“那麼多魔物去哪找？還要又快又準……”
“撲稜稜~”
正當他苦惱的時候，露台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異響。
他循聲望去。
毛羽灰褐的貓頭鷹越過欄桿，飛入露台。
“嗡~”
狼徽嗡鳴，紫光一閃。
菲麗芭•艾哈特坦坦蕩蕩，赤腳踩在了房間與露台的交界。
“我好歹也是個男人，能否對我多一點尊重？”
艾林面無表情地看著女術士召喚出一件，什麼都遮不住，反而令某些部位更加突出的真絲睡袍。
披上睡袍後，又動作輕緩而優雅地系上了腰間的絲帶。
他並不奇怪女術士為什麼能找到他，他又沒有刻意隱藏，還將露台的門扉大開。
菲麗芭•艾哈特若是找不到他，他才會擔心。
營救亨•格迪米狄斯可不是一個容易完成的任務。
“不，”菲麗芭•艾哈特念了幾句咒語，召喚出一杯紅酒，自顧自地躺在了坐在了距離露台不遠的長椅，輕輕抿了一口，眉頭挑釁地挑了挑，語氣難掩嫵媚地道，“你只能算是個男孩，我親愛的搭檔。”
“嗯……”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頓了頓強調了一句︰
“很受歡迎的男孩。”
艾林臉色一黑，不過也沒辦法和她計較，干脆轉移話題︰“你還沒有住的地方，等晚上我見完薇拉女士，會請她……”
“不用。”菲麗芭•艾哈特晃了晃酒杯，慵懶地打斷，“我們是搭檔，我自然和你住。”
“要不然我們怎麼培養默契啊，我的小搭檔……”
她伸出血紅的丁香小舌，舔了舔唇瓣上的酒漬︰
“除非，你怕了？”
“我怕什麼？”艾林翻了個白眼。
怕妖精打架？
“隨你。”他沒好氣地道，隨後繼續盤算起，該去哪找能看出合適心髒精粹液的魔物。
房間內，也因此沉默了一會兒。
直到……
“索伊大宗師身體出了問題？”菲麗芭•艾哈特似乎隨口問道。
艾林不動聲色，頭也不抬︰“這與你好像沒什麼關系吧？”
“當然，”女術士嘴角勾了勾，“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我畢竟是個客人，客人進了主人家，哪有不打招呼的，那是小偷。”
“有機會的。”艾林含糊地說了一句。
菲麗芭•艾哈特竟沒再深問，搖晃著剔透的酒杯，悠閑地遠眺著雲霧繚繞的群山。
這反而令他匆忙間想好的說辭，沒了作用。
艾林心頭一凜。
他不相信菲麗芭•艾哈特的話，真的只是隨口問問。
他們現在雖然處在合作狀態，蒂莎婭•德•維瑞斯與狼學派學派，也幾乎算是不簽署契約的默契同盟。
但他可沒忘了未來菲麗芭•艾哈特的背叛戲碼，從最親近的戀人，導師，國家到盟友，沒有人是她不能背叛的。
野心旺盛又熾熱，永遠在渴求著更大的權利。
她和蒂莎婭•德•維瑞斯從來都不是同路人。
相比起艾瑞圖薩和狼學派的組合，里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和班•阿德的，似乎更符合一個術士兄弟會巡查術士的選擇。
尤其當狼學派失去了他最大的依仗，失去了北方大陸最強的獵魔人，最強大的戰士索伊之後……
他，好像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