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草地上的血印，在前面引路的艾林，瞥了眼被丹提的講述搞得一驚一乍的弗雷德，腦海中閃過那根帶著棘刺的藤蔓，低頭沉思。
他沒看見那根藤蔓是什麼時候從地面竄出來的，但他記得很清楚……
鹿首精的存在被戳穿後，只用了呼喚狼群和烏鴉的法術。
而在當時，操控植物其實才是鹿首精最佳選擇。
無論是驅趕艾林、維瑟米爾和丹提，還是以弗雷德作為人質，威脅他們，都會令局勢逆轉，令他們投鼠忌器。
鹿首精不是沒有智慧的野獸，相反 很有智慧。
因此艾林不相信 想不到這一點，那只能說明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操控植物要麼需要宿主的大量魔力，弗雷德無法提供，因此不能成型，要麼需要某種施法手勢配合，卻因為維瑟米爾和丹提捆覆住了弗雷德的手腳，不能得以施展。
但前者是說不通的。
因為相隔至少七八百米召喚狼群的魔力波動，遠超過戰斗時，鹿首精操控植物時的波動。
這說明鹿首精雖然附身弗雷德，但本身卻有另外的魔力源頭。
“那就只有後者了。”艾林做出了判斷。
這其實很正常，術士的大部分法術都是需要手勢和咒語配合著施法的。
一般咒語用來共鳴環境中的元素，手勢引導魔力、輔助瞄準以確定法術的方向。
因此。
藤蔓必然不是鹿首精掙扎的時候，釋放出的。
真要是 釋放出來的，也不可能是那堪稱可愛的迷你規模。
當然也不會是被護符爆發的聖光驅逐消滅之後，鹿首精釋放出的。、
畢竟鹿首精死了這點毫無疑問。
系統結算的提示音早在原初魔力，激活護符的剎那便響起了。
“是弗雷德甦醒的瞬間，驚恐中本能的防備操控了植物？”
艾林有了些許猜測︰
“或許鹿首精的附身，為他留下點什麼，令基因本就不穩定……甚至作為剛經過青草煎藥改造不久，比一般的獵魔人更不穩定的弗雷德，產生了類似青草試煉的變異……”
他雖然沒有花費經驗珠，激活基因突變學，但在術士的記憶中，艾林還是跟著班•阿德基因突變學的專業男巫，學了好幾個月的。
雖然沒到可以親手實踐的地步，但基本的概念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何況作為基因突變學的巔峰產物，獵魔人也是基因突變學課堂上的常客，講課的幾個男巫，淺顯地講了不少相關的內容。
“很有可能！”
“伊瓦•邪眼的邪眼不就是如此嗎？乃至二次突變成功率，反而相比青草試煉大大提升的現象存在本身，也說明了獵魔人的基因是不穩定的。”
當然這是一件好事……
艾林心想。
若換做普通獵魔人，這只是一次無足輕重，甚至可能留下些心理陰影的遭遇。
畢竟獵魔人正常的屬性成長很慢，影響魔力操控和法術強度的神秘要成長到，意識到操控植物的能力，乃至運用時，或許身體本能早就將這份能力遺忘了。
但弗雷德不一樣，弗雷德有他艾林。
等穩定下來之後，他完全可以嘗試著多狩獵一些，精粹液增強神秘屬性的魔物，助弗雷德開發這個能力。
等等！
操控植物……自然……
或許都不用開發那麼久，既然都是與自然相關，野性之語或許是更適合弗雷德的選擇……
不錯！
排上日程！
艾林有些興奮，他之前設想的根據擅長的能力不同，劃分小隊的想法，竟在半年沒見的弗雷德身上，有了實現的可能。
當然，具體弗雷德是不是真的有這份能力，還需要測試。
至于該怎麼測試……
“嗯……又多了一個解鎖升級基因突變學的理由……”他心想。
正听丹提聲情並茂地講述艾林，如何大發神威召喚大獅鷲、三劍擊殺鹿首精的肉身、力排眾議（實際只有丹提一人有異議）識破鹿首精的陰謀、激發梅里泰莉神教大祭司贈送的貼身護符，徹底消滅鹿首精……
听得熱血沸騰的弗雷德，此時還不知道，他未來的轉職……不……發展方向，就在這短短片刻，被艾林三下五除二地確定了。
他還在用炯炯且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艾林，像在看古海要塞背靠著的，巍峨高聳的藍山。
思慮清楚鹿首精為弗雷德帶來的改變，有益無害，艾林便不再這上面多花時間。
看著面前由慌亂，漸漸變得冷靜有序的血色足跡，他松了口氣。
听見身後弗雷德，還在詢問細節，其他獵魔人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插話，他心念一動，打開了狩魔手記。
“叮！”
【魔物群“鹿首精”LV？討伐！】
【獎勵結算︰……】
【最終評級︰D+（戰利品鎖定）】
【獲得戰利品︰鹿首精的要素*1、經驗珠*4、鹿首精的寶箱*2、狼的寶箱*2、烏鴉的寶箱*2】
【獲得戰績點︰10670】
“嗯？”
第一眼艾林便看見了鹿首精等級的顯眼問號。
他有些不解，鹿首精何德何能在等級上竟然是一個問號。
要知道上一個級別是問號的，可是瑪哈坎山谷里，謀求降世的邪神。
鹿首精的實力雖然不弱，但比起一個眼神，就能恍惚艾林心神的大眼珠邪神，遠遠不如。
甚至不談邪神了。
召魔儀式、怪物之巢哪個不比 特殊強大？
甚至尖刺魔從實力上而言，都不比鹿首精遜色多少。
按照他原本的估計，這只鹿首精最多八十五級，就了不得了。
本只是習慣性地查看討伐結算的艾林，打起了精神，繼續向下看。
因戰利品鎖定LV2提升的一個小級別最終評價，多一個經驗珠沒什麼好說的，但……
“要素……”艾林暗自嘀咕，“鹿首精的掉落物竟然不是心髒精粹液，也不是淨化靈，而是邪神曾經掉落過的要素……”
“難不成鹿首精還真的是一個神？”
不僅如此……
艾林的視線挪到了最後的戰績點一欄。
鹿首精整整為狩魔軍團貢獻了整整一萬戰績點，這絕對是狩魔手記，自狩魔軍團的功能開啟之後，獲得的最大一筆戰績點了。
而且在LV2的軍團技能“傳授”的加持下，都可以轉換成兩倍，也就是兩萬點經驗值。足夠將八個LV3的技能升級到LV4開出新效果。
狩魔軍團又將迎來一次大提升。
“LV3以上的技能需要好好琢磨，不能再統一提升了……”
“還有修斯、邦特和弗雷德，也不能讓他們落下太……”
“嗯？”
艾林的思緒驟然一斷，驚疑一聲，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艾林？”維瑟米爾問道。
看著地面上戛然而止的血色足印，艾林皺起了眉頭︰“邦特的足跡斷了……”
“在這里？”維瑟米爾四下張望。
一行人已一路往南行了很遠，來到了一片林間空地。
從中心微微窪陷，且少有植被的模樣來看，這里更準確地來說曾經應該是某條小溪，或許是肯巴特河的某條支流。
河床早已干枯，里面胡亂散落著荊棘和腐朽的樹木，沒有任何戰斗的痕跡。
周圍也沒什麼可以躲藏的山洞，耳邊倒是可以听見肯巴特河，夜空之下流淌的潺潺水聲，但距離這里也不近，至少不是一躍便能翻身入河的距離。
邦特的足跡可以在任何地方消失，但唯獨不該在這里。
“等等！”
艾林擺了擺手，讓維瑟米爾不要說話，視線匯聚于最後一個紅色足跡上。
構成爪印的紅光飛舞了起來，變成一個個細小的紅色光點。
這些光點組合成一對只有腰部下方部分的雙腿，邦特的雙腿。
幾秒鐘後。
這雙腿從後一個足印走來，像是突然遇見了什麼，驟然停下。
但膝蓋沒有彎曲，代表修斯沒有伏低身體，沒有警惕。
他甚至墊了墊腳，似乎想讓自己更高一些，更容易被人看到，過了一會兒，左腳以腳跟為軸心外翻了九十度，腳尖差不多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
“邦特在這里踫到了一些人，”艾林蹙著眉，“應該是他認識的人，邦特還想喊他們去救丹提大師、修斯和弗雷德……”
湊過來的丹提，听到邦特遇見了熟人，松了口氣。
隨後他看了看地上，黑咕隆咚，都分辨不出是風吹，還是哪只野獸經過的淺印。
褐色的貓瞳擴大到極限，也沒能從中看出“遇到熟人的選項”。
他側頭看了看維瑟米爾。
維瑟米爾低頭，同樣一臉茫然的樣子，讓他好受了很多。
但隨即他挑了挑眉，丹提記得維瑟米爾才說過，艾林的尋蹤覓跡都都是他教的，怎麼現在竟和他一樣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的樣子？
“是委托人嗎？不過被人救走了就好。”
維瑟米爾也松了口氣，沒注意到丹提的懷疑目光，撫了撫地面上的塵土，回頭看向丹提，“對了，我之前就想問，你為什麼帶修斯、邦特和弗雷德來到這片鳥不拉屎的荒野，還對上了鹿首精？”
“你接了鹿首精的委托？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我是接了委托，在崔托格東北方向，一個叫蒙特•卡沃的鎮子里，”丹提道，“但當時我們從當地貴族接到的委托，是一個消滅小霧妖的任務。”
“據說最近這段時間，肯巴特河的盡頭，那個貴族的獵人還有龍城的獄卒，被三只小霧妖蠱惑，襲擊了很多次，傷亡慘重。”
難怪他們遇襲的地方明明距離摩迪安河更近，修斯卻說的是肯巴特河……艾林心想。
丹提頓了頓，看了弗雷德一眼，弗雷德立刻低下了頭。
但丹提也就只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又將視線挪開，接著道︰
“這半年都帶著修斯他們清理水鬼，我想著殺幾只小霧妖，給他們換換口味……沒想到……”
他嘆了口氣，沒有在說下去。
艾林和維瑟米爾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注意到了弗雷德的表情，估計丹提接下這個委托和他們三個游歷學徒分不開關系。
但這能怪誰呢？
換做他，清理了半年水鬼，也肯定要殺吐了。
更何況要真是三只小霧妖的話，一個丹提加上修斯、邦特和弗雷德，真的綽綽有余。
可惜誰也不知道這里還藏這一只鹿首精，還是有“古老”稱號，會瞬移的鹿首精。
這怪不了誰，只能說丹提、修斯、邦特和弗雷德四個獵魔人，運氣真的太差了。
“但小霧妖畢竟和鹿首精的區別還是挺大的，”維瑟米爾抬頭想了想，“剛進入那片橡樹林，我和艾林的學派徽章都立刻發出了警告。而且小霧妖活動範圍都會有霧，鹿首精沒有……”
弗雷德抬頭道︰“維瑟米爾大師，是我們……”
“清晨的時候林子里有大霧，”丹提擺了擺手，打斷了弗雷德，嘆了口氣，“當然也是我的問題，這個地方距離德拉肯伯格太近，你知道德拉肯伯格那個地方，不適合逗留。”
“所以沒等中午，大霧完全散去，我們霧濃時就離開蒙特•卡沃，想著趕到小霧妖的活動範圍時，清晨的霧正好會散去，何況……”
“小霧妖的活動範圍本來就會有霧，霧濃還是霧散時出發，其實沒什麼區別。”
“誰能想到會一頭撞擊了鹿首精的領地……”
丹提又嘆了口氣，神色黯淡︰
“我應該再謹慎一些的，那樣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丹提大師……”弗雷德走上來，安慰了幾句。
小霧妖……艾林嘴里咀嚼著怪物的名字，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兒。
“等等……”他忽然問道，“從蒙特•卡沃出發，所以你們其實沒走到肯巴特河的盡頭，就遭遇了鹿首精？”
“沒錯。”丹提點點頭。
“可我們，”艾林看了眼維瑟米爾，“我們就是在肯巴特河的盡頭，讓大獅鷲降落的，那里沒有一只小霧妖。”
維瑟米爾也微微蹙了蹙眉，回憶著降落時，周圍的環境。
丹提沉默了幾秒︰“是不是被大獅鷲的威壓嚇跑了？”
艾林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紅色光點組成的修斯雙腿又有了新動作，打斷了他。
那雙腿忽然一軟，晃了幾下，癱軟了下去。
不過還沒摔倒，就被某個人扶住了。
隨後。
痕跡的紅色光點驟然崩潰，重新化作了足跡。
“該死！”
艾林見狀，呆愣了下，神色驟然陰沉。
這可不像被熟人好好招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