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撒~”
埃爾尼、克拉爾等一干年輕獵魔人都在各自清掃著房間里的碎片。
狼學派的獵魔人雖是客人，可剛將主人家的床弄壞了，自然也不好意思真的將那些祭司學徒當佣人使喚。
“沙沙~”
剛掌握新增的力量，整理房間的獵魔人，制造出的噪音格外得吵鬧。
“這里不是談正事的地方，”艾林瞥了眼屋內被掃除的灰塵，對維瑟米爾和開了個頭，沒繼續講下去的南尼克道，“去我的房間吧？”
南尼克點點頭。
三人走出克雷的房間，在昏暗的走廊里行走。
老舊木板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為三個人之間的氛圍平添了一份凝重。
艾林走在前面，覷了眼南尼克，心里卻在琢磨著南尼克的來意。
關于班•阿德和科德溫……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是，森尼和里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的合作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又或者北方大陸各國國王，對班•阿德的態度，有了些初步的決策，梅里泰莉神廟也許需要提前表態，可是現在他還沒……
“滋啦——”
木屋的走廊並不長，很快就出現的木門，打斷了他的思考。
開門……關門……
年輕獵魔人制造出的噪聲頓時被關在了屋外。
小屋是臨時住所，晚上回來睡個覺而已，沒有正常待客的杯子和酒具。
索性南尼克常來，也算是這里真正的主人，艾林也沒有客套著倒水，一進屋便道︰“關于神廟在班•阿德的原主和亨•格迪米狄斯一事上的態度，我還沒想好……”
“不是那件事……”南尼克听了一會兒，擺擺手，“而且這時……不……近段時間，國王們怕是都分不出精力，關注班•阿德的事了。”
嗯？
國王們都分不出精力？還有什麼事情能比狂獵來襲更嚴重？
艾林聞言與維瑟米爾面面相覷。
南尼克也沒賣關子，謝過艾林搬來的椅子坐下後，面容肅然道︰
“科德溫……可能要滅國……”
“科德溫？滅國？”維瑟米爾口中喃喃，面色茫然地與艾林對視了一眼。
艾林的臉色如出一轍，同樣一臉懵逼。
科德溫還亡過國嗎？
前世玩游戲，看原著的時候，我怎麼沒注意……
哦……
科德溫確實亡過國，可那不是百年以後，第三次北境戰爭時的事情嗎？
瑞達尼亞的光頭國王拉多維德五世，趁著科德溫在與尼弗迦德激戰的時候，悍然出兵，勢如破竹地吞並了他的盟國科德溫。
可在此之前，科德溫還亡過國？
相比起艾林還懵逼于“歷史書上沒寫過這一段”，維瑟米爾的情緒就激動多了。
“ ——”
意識到南尼克在說什麼後，剛要坐下的獵魔人大師，踉蹌著後退兩步。
木凳在地板上制造出難听的摩擦聲。
“南……南尼克祭司，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維瑟米爾回神後，一步就越到了南尼克面前，臉漲得通紅，語氣焦急、難以置信到甚至結巴了起來。
“科德溫……科德溫怎麼會突然就滅國呢？”
滅國，這麼陌生的詞語已經多久沒有听到了。
南尼克也沒在意維瑟米爾極不禮貌，接近于質問的語氣，安撫道︰
“現在只是可能而已，但消息是從班•阿德傳出來的。”
“班•阿德，是森尼？”艾林皺了皺眉。
“不是，”南尼克搖搖頭，“消息來源是瑞達利亞，他們在班•阿德有間諜。”
她見維瑟米爾焦急得額角青筋都冒出來了，也沒打算隱瞞，直接道︰
“原話大意是這樣的︰森尼這幾天似乎因為某些刺激，尤為關注科德溫和亞甸之間的戰爭，在狂獵的威脅下，都派了不少人，前往阿德•卡萊查探消息，然後……”
南尼克停頓了一下，看向維瑟米爾︰
“昨天白天，前去查探的男巫歸來，隨後森尼的高塔內就傳來的劇烈的爆炸，但沒有任何敵人來襲。”
“事後，森尼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讓學徒從他的高塔中將一些垃圾清理出來。間諜從垃圾中看到了森尼最喜歡的畫作《寧靜的千塔之城》。”
“下午，班•阿德的地下藏書庫中，森尼與里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的人發生了爭吵。”
“里斯伯格的術士提到了阿德•卡萊陷落。”
“接下來呢？”艾林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听南尼克接著說下去。
“沒了。”南尼克搖搖頭，“瑞達尼亞的間諜只打探到這些，又或是瑞達尼亞的拉多維德四世只願意分享這些消息，至少會議上的消息只有這些。”
小屋內安靜了一會兒。
夕陽散落下燦金的光，穿過大開的窗戶，照射在木桌上。
將木桌上婦人哺育嬰兒的雕刻圖案，都繪上了一層金邊。
維瑟米爾站在桌旁，蹙著眉，似乎在努力咀嚼著這驚人的消息，又似乎還想著從中找尋某種缺漏。
艾林在夕陽的照耀下，低頭沉吟，思慮著科德溫的覆滅，班•阿德和里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會做出什麼反應，于狼學派而言，又會有什麼影響。
南尼克沒急著說話和離開。
她知道這個驚人的消息，無論對誰來說，都需要很長時間吸收，尤其對于學派的城堡就矗立在科德溫的狼學派而言。
說起來，听說過一些狼學派與科德溫王室恩怨糾結的她，也很好奇艾林和維瑟米爾會對此做出什麼反應。
“等等~”維瑟米爾眉毛都快擰成一團了，突然出聲道，“阿德•卡萊陷落這種消息，怎麼可能瞞得住？”
“科德溫和亞甸兩方應該都能得到消……”
“得不到的，”南尼克否定得很快，“班•阿德遭遇狂獵毀城之後，森尼將所有的男巫都從前線，從阿德•卡萊的宮廷撤下了……”
“啊？”艾林不可思議地看向南尼克，“戰爭期間將所有男巫從前線撤下來了？”
這是什麼離譜的豬隊友操作？
阿德•卡萊的科德溫新王，就沒有因此發瘋？
這要換做是他，不防亞甸都要先把班•阿德這群拖後腿的蟲豸先干掉。
南尼克點點頭，認同道︰“國王們也都覺得，或許就是森尼將男巫都抽離了前線，才會釀成現在的慘敗。”
“科德溫的新王拉多，就沒什麼反應？”艾林忍不住問。
南尼克伸手挽了挽被風吹亂的發絲︰“不清楚，班•阿德將男巫全都抽離之後，阿德•卡萊對外界而言，已經是一個孤島了。”
“其他人其實也都很好奇，拉多為什麼真的讓森尼將男巫撤出了。”
“但國王或者說貴族，因為近親成婚生子，行為一般……呃……”
南尼克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某個更恰當一些的詞語。
“很難預測？”艾林接道。
“沒錯，”南尼克點點頭，“所以拉多其實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奇怪，但按照常理而言，當時的森尼肯定用什麼理由說服了拉多。”
“否則，班•阿德或者說森尼也沒那個能力，讓所有男巫都違抗軍令。”
“可能因為當時戰場的局勢正好，科德溫內部突然出現的威脅極大，甚至能輕易毀滅城池的狂獵，令拉多感受到了威脅吧。”
戰場的局勢正好……
艾林聞言，忽然就有了觸動，低頭若有所思。
當時科德溫和亞甸的戰場前線，好似真的因為……
大獅鷲！！！
艾林猛地抬頭，恰好與維瑟米爾驚駭的暗金色貓瞳，對上了視線。
前段時間，他們剛從溫格堡附近的阿德瑞亞山上，收服了襲擾溫格堡近一個月的大獅鷲。
那時，戰場上一直都是亞甸佔優。
後勤遭遇襲擾，主導前線戰事的亞甸肯定會放緩節奏。
等等！
班•阿德遭遇狂獵的襲擊那天，也正是威戈佛特茲使用化形封器咒襲擊埃爾尼、克拉爾那天……
時間很近！
說不準森尼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策，都有可能听到了威戈佛特茲帶去的消息，才決定的。
對上了！對上了！
這麼一說……
維瑟米爾震驚地看向艾林，科德溫被滅國的根源難道竟然是因為我們狼學派？！！
被維瑟米爾驚駭不已的視線盯著，艾林情不自禁地移開了視線，心中的震驚並不比維瑟米爾少多少。
雖然他過去也沒少改變原著和游戲中的故事線，譬如法蘭茜絲卡母女、狂獵的出現時間……
甚至他的願望就是挽回凱爾莫罕毀滅的命運，復興狼學派。
但……但是那些都是原著中沒出現過，隱藏在人物背後的故事。
科德溫卻真真切切會在未來，在整個北方大陸的風雲變化中，佔據非常重要角色的大勢力，戲份細算起來，甚至只比泰莫利亞和瑞達利亞差一點……
這……這就被他全搞沒了？
可當初他插手大獅鷲襲擊溫格堡的事件，只是抱著讓科德溫和亞甸繼續僵持的心態，沒想就此滅了科德溫……
“這是怎麼了？”南尼克見維瑟米爾和艾林臉色巨變，陰晴不定，不由得皺了皺眉，“難不成……科德溫和亞甸之間的戰局，還和你們有關？”
南尼克的這番話剛一出口，兩個獵魔人的神色瞬間僵住了。
四只眼楮，滴溜溜在眼眶里直轉。
雖然和南尼克的關系不錯，但一國因他們而亡這件事，可不是他們能背得動的鍋。
何況現在連後續會有什麼影響都在腦海中錯綜復雜。
在理清楚之前，當然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
“怎麼可能呢？”
不過沒等他們想好怎麼掩飾，南尼克失笑一聲，搖搖頭，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奇思妙想”。
維瑟米爾是狼學派強大的獵魔人大師不錯，艾林更是剛通過試煉，就屢次有驚人之舉。
可單憑兩個獵魔人的個體武力，怎麼可能導致一個盤踞北方大陸數百年的龐然大物，一夕之間覆滅。
她不是瞧不起獵魔人了。
相反，她很敬重狼學派這樣犧牲自我，為人類驅逐魔物的英雄。
可獵魔人和亡國這種大事，並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事情。
“是啊，怎麼可能呢……”
“南尼克祭司，你真是高看我們了，嚇了我們一跳……”
兩個獵魔人大師使出了生平最高水準的演技，將此事糊弄了過去。
“對了，阿德•卡萊那里沒法獲得消息，那亞甸呢？”維瑟米爾轉移話題道。
此時，艾林听到維瑟米爾提到亞甸，也是陡然豎起了耳朵。
他忽然想到，其他人不知道是他們收服了大獅鷲，但亞甸知曉他們行蹤的人，卻必然能夠猜到真相。
畢竟他們一來，襲擊溫格堡的大獅鷲沒了。
離開前，亞甸的探子甚至還找到了他們租住的酒館，說不定都看到了大獅鷲飛起的那一幕。
在科德溫即將滅國的背景下，來自班•阿德，甚至來自科德溫貴族的攀咬，他們都並不怕。
狼學派和男巫、科德溫貴族之間的故事舉世皆知。
森尼那些人，想找這個借口，推卸掉自己的責任是沒有人會信的，至少就算真的發生了，問題也不大。
可要是亞甸那里也傳來什麼消息，彼此驗證的話，那就非常棘手了。
“一樣，”南尼克搖搖頭︰“因為男巫的背叛，亞甸一早就將國境內的出名的男巫全部驅逐出境了……”
“那女巫呢？”維瑟米爾連忙追問。
“亞甸過去一直都是男巫的疆域。”南尼克莫名地瞥了他一眼，說了一個所有人都知道事實，“不過蒂莎婭•德•維瑞斯承諾會打听打听。”
“但據她所說，亞甸現在對術士的排斥甚至超過了剛發起戰爭的時候，可能需要很長時間。”
南尼克的話說完，見兩個獵魔人都低下頭在思考，扶著桌子站起身。
“該說的其實只有這麼多，蒂莎婭•德•維瑞斯女士那里有消息，我會再通知你們，現在………”
她抬手阻止了兩個獵魔人相送︰“我想你們需要一些時間，想一想……”
“謝謝你，南尼克祭司。”
“南尼克，謝謝你。”
兩個獵魔人還是起身，將南尼克送出了小屋。
沙沙~
埃爾尼、克拉爾他們還在清掃著自己屋子，時不時發出奔跑打鬧的聲音。
艾林和維瑟米爾目視著南尼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然後沉默地看著天空，看了很長很長時間。
直到……
“這個消息……是不是需要趕緊讓學派知曉？”艾林忽然出聲。
“知曉什麼？”維瑟米爾偏頭看了艾林一眼，苦笑一聲，“知曉我們讓科德溫滅國了嗎？”
艾林不說話了，抬頭繼續看夕陽西下。
晚霞紅透了天。
烈日褪去炙熱的溫度，不得不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沉入地平線。
“太陽，真的下山了啊……”
維瑟米爾幽幽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