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哈坎的某個無名山坳。
“鏘！”
“鏘！”
“鏘！”
坡下閃爍著刀光劍影，七個身影在魔物間靈活地穿插，血肉橫飛。
一只只食尸鬼和腐食魔在銀白的利刃與赤紅的火星中授首。
維瑟米爾和艾林肩並肩站在陡坡上，目視著下方年輕獵魔人的廝殺。
經過這幾天的追獵，只要不遇到巨食尸鬼、尖刺魔，埃爾尼他們已完全具備了獨自狩獵大群的食尸生物的能力。
單獨作戰，人均三只食尸鬼毫不吃力。
合力迎戰，七人互相配合著，甚至可以應對五十只以上的食尸生物群。
偶爾遇到落單的巨食尸鬼，也能七個人互相看顧著，分工試一試。
雖然還未有擊殺的戰績，但這種提升不可小覷。
按照維瑟米爾的話來說，要不是常識缺乏，也只在這幾只食尸生物方面表現出得心應手的風範，埃爾尼他們這樣的水平，獨自闖蕩北方大陸綽綽有余。
不過話又說回來，狩獵怪物其實和做題差別也不大。
每天就這幾只怪物喂在嘴邊，還有兩個獵魔人大師在旁邊看顧著，就像天天做加減乘除法，還有高職稱的老師從旁糾正錯誤，自然提升迅速。
更不用說，還有艾林這個外掛給他們迅速提升技能水平。
若是換個其他魔物可就不見得能這麼游刃有余了。
當然，這也無法抹殺埃爾尼他們的提升，畢竟北方大陸大部分魔物其實都是食尸生物這樣，撕咬抓撓，古怪的手段其實也不多。
一通百通。
另外，面對大群魔物的膽魄和氣勢總是因為熟悉而提升上去了，獵魔人本來也都是依靠著一只只怪物，將實力磨上去的。
等這一波因召魔儀式和怪物之巢而產生的食尸生物群全都解決後，艾林以後也敢嘗試著在高強度大規模的戰斗中帶上他們，緩解壓力。
“那群臭小子的運氣可真不錯！”維瑟米爾半是欣慰，半是羨慕地瞥了瞥嘴。
要是當初他也有這樣的團長，早就……
本能地打斷了內心中沒有長輩體面的那一點點艷羨。
這幾天，看著手下的年輕獵魔人無憂無慮地飛速提升，總是情不自禁地令維瑟米爾想起了他的青春，很多次。
但這真的很難避免。
當初艾林也帶給過他同樣的感受，但艾林是個怪物，他自認比不了。
而且艾林只有一個人，且每天都蹙著個眉頭，一副心事重重，不高興的模樣。
可埃爾尼他們有七個，整天在面前晃悠，還一副沒心沒肺、開開心心、打打鬧鬧的模樣，總能讓他想起過去。
畢竟剛通過地獄般的幾大試煉，得以下山的獵魔人大多都是這樣。
他也不例外。
獵魔人這個行當，收入、生活和名望總是和實力相關的。
他目測著，以埃爾尼他們的實力提升速度，用不了十年或許就能獨自狩獵一只大型魔物了，成為一名獵魔人大師。
維瑟米爾現在的成就當然遠超這些年輕獵魔人，但年輕的時候就因實力獲得的成就，總是和年紀大了之後，再獲得是不一樣的。
十年！
這些年輕獵魔人最多才二十三四，就站在了獵魔人的頂端……
這是個什麼概念？！！
他作為前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獲得這一稱號時，都快五十了。
放在普通人類身上，以平民的壽命差不多都快死了。
維瑟米爾不知道怎麼描述這樣的感受，不過若是他和艾林一樣也是個穿越者，或許就會說一句“出名要趁早，來的太晚，快樂也不那麼痛快”。
算了，個人有個人的際遇，不能強求。
維瑟米爾搖搖頭。
當初的他下山時，雖然在索伊的教導下提升得慢些，但面對的怪物也弱，一個月有個三四次委托，殺個十來只水鬼就已經算工作量過多了。
哪像現在，這兩三天，狩獵數最少的斯賓塞都殺了至少二十只食尸鬼。
何況誰不知道首席同意艾林成立狩魔兵團是因為什麼呢？
深深嘆了口氣，維瑟米爾注意到艾林一直沒有回應他，偏頭看去。
背著雙劍的少年，早上明顯忘了清理胡渣，下顎線條冷峻，蹙著眉，一雙比殺手湖還清澈的藍眼楮注視著坡下的戰斗。
只是那眼神中，分明空洞著，沒有將視線內的事物放在眼中。
“艾林……”
“艾林！”
維瑟米爾又輕輕喊了兩聲，艾林才回神。
湛藍的貓瞳縮了縮，先是凝目看向了坡下，見埃爾尼他們沒遭遇什麼危險，轉頭疑惑地看向維瑟米爾。
“還在想著班•阿德的事情？”維瑟米爾問道。
艾林輕輕點了點頭。
上午在蒂莎婭•德•維瑞斯獲益匪淺，但森尼、奧托蘭和里斯伯格集團民事合營組織合作的內情，卻還有待挖掘。
另外。
離開蒂莎婭•德•維瑞斯的住所之後，奧托蘭對他的格外關注，越想越發令他感覺有一條毒蛇在草叢中從旁窺視，令人寒毛聳立。
他並不是懷疑蒂莎婭•德•維瑞斯在為奧托蘭遮掩事實。
蒂莎婭•德•維瑞斯為人無論在原著還是現實中，都算是相當可靠的。
而且艾林問的倉促，她也沒有必要為奧托蘭遮掩和美化。
但同樣，艾林也並不覺得奧托蘭真的像她說的那麼無害。
什麼“不過更像是個年歲大一些，喜歡玩鬧的孩子”，他當時听的時候還沒覺得，後來越想越毛骨悚然。
陰險狡詐的邪惡之徒可怕程度有限，但熊孩子作惡卻沒有極限……
尤其當這個熊孩子掌握著世間頂尖的權利、金錢和實力的時候。
還真別說。
前世原著中的描述，奧托蘭還真就像一個不分善惡的熊孩子。
更何況，蒂莎婭•德•維瑞斯雖然是個好人，但她真的就認清了奧托蘭的真面目了嗎？
要知道原著中，仙尼德島政變整個過程，她空有一身強大的魔力和法術技藝，卻從頭到尾都被威戈佛特茲和菲麗芭•艾哈特蒙在鼓里。
隨後沒多久被剛救下的威戈佛特茲背刺。
在之後逃出仙尼德島，隱居時，還被僕人告發，最終只能自殺，郁郁而終。
所以蒂莎婭•德•維瑞斯本身就是個正直守規矩，但沒有識人之明的女術士。
她的話只能做一個參考，作為奧托蘭刻意對外營造形象的參考。
當然。
除了對奧托蘭異常關注的憂慮，艾林也在思考著神廟應該對班•阿德一事做出的回應。
上午蒂莎婭•德•維瑞斯雖然知無不言，但實際上還是有一些很關鍵的問題，艾林和維瑟米爾基于蒂莎婭•德•維瑞斯的身份，是不方便詢問的。
譬如奧托蘭會不會覬覦班•阿德的資產，才在這種時刻相助森尼？
又譬如奧托蘭是不是與亨•格迪米狄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仇恨？
……
但這些問題卻又是極為關鍵，指著核心的。
艾林嘗試著從蒂莎婭•德•維瑞斯上午的回答中，拼湊出一些答案。
“要是薇拉女士在這里就好了，”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想必她知道的應該不少，而且和蒂莎婭•德•維瑞斯不一樣，詢問時也不用顧忌太多，還能有些有價值的建議。”
“只可惜她剛去了陶森特，不管有什麼事，多半都還要一兩個月才會回凱爾莫罕。”
沉默了片刻，艾林的腦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傳情鳥的另一半其實應該給薇拉女……”
“艾林。”維瑟米爾出聲打斷了他。
獵魔人大師憐惜地看著眼前這個，與一般年輕獵魔人完全不一樣的愁眉苦臉，揉了揉他的頭發，嘆了口氣︰“你一個剛下山的獵魔人大師，為學派操那麼多心干什麼？”
“森尼威脅要走，讓他走又如何？”
“索伊首席雖然不願意搬遷學派，但也不代表班•阿德的男巫逃走了，我們都還要固守凱爾莫罕。”
“狼學派也就那麼七八十人，大不了去獅鷲學派的凱爾塞壬待幾年，甚至不聚在一起過冬……”
維瑟米爾頓了頓，從牙齒里擠出兩個字︰
“也行……”
呃……
這倒確實是一個路子……
但……
可能嗎？
艾林點點頭，道︰“我知道的，埃爾尼他們實力上去了，也不用看得太緊，沒事想一想而已，費不了多少神。”
“嗯，”維瑟米爾點點頭，“你才剛從虛弱中恢復沒多久，不要累著自己。”
“否則南尼克又要跟我嘮叨了，你不知道昨天那個小姑娘的嘴，真的是……”
艾林抬頭看著嘰里咕嚕，像個小老頭一樣抱怨的維瑟米爾，心頭一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叮！”
【魔物群“食尸鬼”LV8、“腐食魔”LV27討伐！】
【獎勵結算︰……】
【最終評級︰D（戰利品鎖定）】
【獲得戰利品︰食尸鬼的心髒精粹液*29、腐食魔的心髒精粹液*8、小經驗珠*3、食尸鬼的寶箱*2、腐食魔的寶箱*2】
【獲得戰績點︰550】
密集的系統提示音自耳畔響起，打斷了他。
艾林下意識看向山坳中。
墨綠的草地間頭顱滾滾，腥臭的鮮血四濺。
年輕獵魔人們不知道為什麼，都很喜歡學他將魔物斬首，而非維瑟米爾那樣割筋、斷肢、放血，一步步剪除魔物威脅。
他斬首魔物一方面是因為經常使用【狩魔】習慣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討伐結算時的“斬首威懾”評分，是有實際意義的。
但說實話。
維瑟米爾解決魔物的方法才是正道，而且效率最高。
可惜艾林和維瑟米爾都說過埃爾尼他們很多回了，但他們就是不听。
遇見陌生的怪物還會謹慎一點，食尸鬼這樣的殺熟了的魔物，更是用斬首的比例和數量，互相攀比。
否則至少能提前十多分鐘結束戰斗。
不過說過幾次之後，艾林也懶得管了。
用維瑟米爾的話說“等他們真的吃虧了，就會改了。”
艾林是信維瑟米爾的，因為當時他還說了“放心，我經驗豐富。”
也不知道維瑟米爾說的經驗豐富是吃過很多虧，還是教過很多這般頭鐵的獵魔人。
“埃爾尼，你這次幾個？”
“殺了七個，斬首七個，你呢，斯賓塞？”
“殺了四個，斬首兩個……”
“艾阿斯，你這……你這怎麼才兩個，還都是……”克雷看著地面上殘缺不全的肢體，一臉難以置信地樣子，湊到艾阿斯跟前。
艾阿斯漲紅了臉，沒有回答，反而抬頭怒視著克拉爾。
克拉爾卻沒有管艾阿斯，心情舒暢地哼著不知從哪听來的，還是自己編的，帶著“有仇必報”、“大嘴巴必死”歌詞的小曲，向著艾林喊道︰
“團長，我們接下來去哪狩獵？”
“還是要我們自己找尋找食尸生物的蹤跡？”
語罷。
年輕獵魔人都停下了嬉笑打鬧，緊張地看向艾林。
按照維瑟米爾教得尋覓魔物蹤跡的方法，埋頭根據亂七八糟辨不清魔物還是動物的印記，亦步亦趨，還未被突然出現的窪地、水道打斷……
用敏銳的嗅覺搜尋食尸生物的腥臭口氣和體液、食物殘渣……
可遠遠比不上團長閉目哼兩聲，然後指個方向直接沖過去開殺爽快。
艾林聞言，沒管年輕獵魔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更沒管他們的都快寫在臉上的期待，抬頭看了看天色。
熔金的烈日高掛，時間距離黃昏還有好一會兒。
艾林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搖搖頭︰“兩者都不是，今天的狩獵到此為止了，處理好素材就快點過來吧。”
“嗯？”年輕獵魔人幾乎同時抬頭看了開太陽，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驚疑。
往常都要狩獵到太陽快下山，甚至有時候太陽下山了，還要狩獵一會兒，鍛煉他們夜間使用貓眼魔藥戰斗的能力。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收工了？
不過一聲驚疑之後，也沒有年輕獵魔人多嘴開口詢問，生怕問了之後，團長又突然收回命令。
能忙里偷閑一天，誰願意干活？
不過他們不問，自然有人去問。
維瑟米爾也看了天色，然後湊近艾林，疑惑地問道︰“今天這就結束了？”
“對食尸生物的狩獵結束了。”艾林點點頭，然後語氣停頓了一下後，不太確定地道︰
“我可能找到讓你們迅速學會戰吼的方法了。”
維瑟米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