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獵？
獵魔人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了伊安娜。
伊安娜微笑著點點頭，示意他如實說。
這就是她所說的驚喜？
不用等五月節結束，他上門找老公爵，老公爵現在反而親自來找他了……
不知道老公爵為什麼親自來詢問的艾林，斟酌了一下語句，道︰
“當時我在浮港黑胡子的旅店，沒有親眼看到……”
老公爵皺了皺眉。
“不過……”
“事後我們詢問過浮港的居民、和當時在場的旅人……”
“骷髏馬、鬼魂大軍、青黑色火焰……”
“和古籍中的描述一模一樣……”
“三四百個骷髏騎士自虛空中騎行而出，就像在天上有個無形的大門……”
“掠過浮港時，其中一個狂獵隨手揮了一下權杖……”
“藍色的魔法輝光像流星一樣落下，一擊就摧毀了佔地面積巨大的交易市場……”
說到這里時，獵魔人的語氣頓了頓。
“當時我和維瑟米爾大師也發現了異常，正要離開黑胡子旅店查看……”
“還沒完全走出去，看清楚，就被對面的法術余波，震得重傷。”
“而被摧毀的交易市場則立起了比艾爾蘭德城牆還高的冰簇，一天後我們離開浮港時，都還沒有完全融化……”
老公爵听到艾林的描述，緊緊地擰著眉毛。
還沒見到狂獵，就被法術余波震得重傷……
若是三四天前，沒有見到過艾林的實力時，他還可能覺得是年輕獵魔人的實力不夠，或者是粗心大意了。
但現在……
經歷過那波食尸鬼的襲擊，不僅近衛的騎士們對年輕獵魔人的評價很高，甚至那天回去後就一直攛掇著想來梅里泰莉的神廟，找他喝酒。
半人高的巨食尸鬼頭顱還掛在城堡的大廳中，那可是標準的大型魔物。
而年輕獵魔人狩獵歸來時，他看得很清楚，艾林身上是真的一點點擦傷都看不到。
何況。
他許久之前就听說過了維瑟米爾的名頭，知道他的實力只會更強。
“看來需要將狂獵的實力評估上調不少了……”老公爵心想。
又在心里將此事盤算了一下後，他抬頭向獵魔人微微頷首，認真道︰
“謝謝你的情報，獵魔人。”
“這對我們泰莫利亞非常有用。”
艾林听到感謝，愣了一下。
前幾天算是救了整車人的生命，都沒有收到老公爵的一句感謝。
現在只是幾句話而已……
不過沒等他回應，老公爵偏頭看向一直笑眯眯的大祭司︰
“伊安娜，可以幫我找一下神廟里關于狂獵的卷宗嗎？”
大祭司笑了笑，瞥了艾林一眼道︰
“早就在找了。”
“嗯？”老公爵拄著手杖，歪了歪頭。
“艾林剛來神廟，就拜托我搜集狂獵的卷宗了。”大祭司頓了下，又補充道，“維瑟米爾大師現在就在藏書室里整理卷宗……”
“為什麼？”老公爵聞言一怔，隨即看向獵魔人，好奇地問道。
艾林沉默了幾秒，將丈夫生命被永遠凝固在交易市場中的芙拉•杜麗的經歷說了出來。
然後停頓了兩秒後，輕聲道︰
“像這樣死在狂獵手中的普通人還有很多，只是他們的親人大多不在浮港而已……”
听到艾林的話，老公爵沉默了許久，臉上斧鑿一般的紋理都柔和了很多。
“流言果然只是流言……”
他莫名其妙地忽然說了一句。
緊接著他也沒有解釋。
向伊安娜和艾林點點頭告別後，走上馬車就離開了。
而這時，年輕獵魔人還在思考“流言只是流言是什麼意思”。
“ 轆 轆~”
車輪聲漸漸變弱。
艾林這才回神，看向伊安娜，問道︰
“這……這就結束了？”
“梅森公爵只是來問浮港出現的狂獵嗎？”
食尸生物油配方和五月節異動呢？
“這可不是小事……”大祭司微笑著收回停留在黑色馬車上的視線，“我昨天得到消息，有兩個大貴族的直系繼承人還有一�男爵死在了浮港。”
“維吉瑪宮廷的貴族議會，這幾天已經鬧翻了。”
“梅森應該是得到了國王的命令，所以才過來問問情況。”
“不過……”大祭司頓了一秒，看著艾林臉上的欣喜表情，打擊道︰
“雖然死了三個貴族，但面對狂獵這樣傳說的怪物，不單貴族議會不一定會有什麼針對性的行動……”
“那些失去了家主和繼承人的家族也不一定會有……”
獵魔人聞言愣了愣，下意識問道︰“為什麼？”
大祭司嘆了口氣，道︰
“對他們而言，狂獵是天災……”
“人怎麼去向地震和海嘯復仇？”
獵魔人有些不懂了︰“可您剛才不是說這不是一件小事嗎？”
“這確實不是一件小事，”大祭司莫名地笑了笑，“失去了家主的家族想保住爵位和貴族議會的席位，失去了繼承人的貴族要像刺蝟一樣張開利刺，防止被同類覬覦……”
“至于梅森……”
“貴族的叛亂才結束沒幾年，國王要警惕這是不是新一輪叛亂的征兆，是不是叛亂的殘留還在蠢蠢欲動……”
“作為王室的一員、國王的親弟弟，梅森自然要查清楚前因後果。”
“而這其中最不重要的，就是為死去的那三個人復仇，即便……”
大祭司頓了頓，語氣復雜地道︰
“他們也是貴族，也是某人的兒子、丈夫或父親……”
獵魔人聞言沉默了。
但他心里倒也沒什麼氣憤的情緒。
雖然他嘴上說著搜集狂獵資料，是因為那對失去父親和丈夫的母子，但實際上更多的是為了他自己。
畢竟狂獵有很大可能是沖著他來的。
但伊安娜不這麼想。
她看著獵魔人低下頭，情緒低落，心一軟。
突然有些後悔將丑陋的事實和利益交換，血淋淋地扒開來給他看。
“是不是……太早了……”她心想，“艾林才剛離開凱爾莫罕，正懷揣著一腔熱血，想為人類斬妖除魔……”
但她又想起年輕獵魔人來的路上所說的“血與火”，不由得嘆了口氣。
奇跡之子遲早會遇到人類丑陋的一面。
提前一點說清楚，總好過突然被現實教育。
那時的代價，可就不一定只是內心的難受和不適了。
不過……
“好孩子，這就是現實，”伊安娜溫柔地揉了揉獵魔人的頭發，話鋒一轉，“當然也不是什麼作用都沒有的……”
獵魔人抬起頭。
“至少貴族議會肯定會出一大筆錢懸賞的。”伊安娜笑了笑。
艾林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不是因為這一大筆錢而滿足。
正如伊安娜所說，貴族們是因為狂獵在傳說當中一直是天災，才沒有產生消滅他們的想法。
可是……
狂獵真的天災嗎？
不！
他們只是艾恩•艾爾！
與被人類排擠到世界邊緣的艾恩•希迪們，同根同源的精靈……
獵魔人不相信。
當貴族們知道侵犯他們的是精靈時，真的會像現在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
現在的問題是……
該怎麼把這個情報，以最可信的方式，讓貴族們知道……
由于五月節臨近，昨天艾林又預言了“意外”的發生，所以大祭司今天有很多東西需要重新安排和準備。
因此。
送走老公爵，又在神廟門口就狂獵的事情，談論了一會兒後，艾林和伊安娜便分開了。
不過獵魔人倒沒有直接回聖像室，而是問清了路之後，就直接前往神廟的藏書室。
昨天煉制了這麼多魔藥，他得找個對手試一試。
另外。
這麼多天過去了。
也不知道維瑟米爾有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
“ 轆 轆~”
從梅里泰莉神廟離開後，老公爵的黑色馬車，便沿著城市的主道徑直向內城駛去。
在內城的中心，有一座城堡。
或者說整個艾爾蘭德城的存在意義，便是拱衛這座戒備森嚴的堡壘。
通過吊橋和巨大的城門，黑色馬車行駛到了城堡內寬闊的空地上停下。
“吱呀~”
馬車的門被打開。
一個衣著整潔、外貌一絲不苟的中年人優雅但敏捷地走上前，打算攙扶。
卻被面容肅然的老公爵揮了揮手拒絕了。
那管家一樣的中年人也不以為意，立在一旁，微微躬身匯報︰
“老爺，昨天您安排查的雙足飛龍的尿液，庫房里的份量不夠滿足要求。”
“不過我今早問了商會的人，維吉瑪那里有存貨，只是需要三四天才能……”
“讓阿加莎跑一趟，”老公爵擺擺手，“我每年花十萬奧倫請魔法顧問，可不是讓她天天在艾爾蘭德，給貴婦們開茶話會的。”
中年管家點點頭，然後道︰
“重新安排的五月節巡邏路線，只靠近衛軍的士兵有些不夠。”
“而且城衛那里匯報，這幾天特意來艾爾蘭德參加五月節狂歡的旅人，要比去年至少多一倍。”
老公爵停下了腳步，想了想，安排道︰
“把狩魔軍的人也安排上……”
“另外……”
“讓城衛的人最近幾天檢查得嚴一些，不要放那些可疑的人入城。”
“是的，老爺。”中年管家回應了一句後，停頓了一秒，接著道︰
“老爺，艾瑞圖薩民事合營組織的管事正在會客廳里等待您的接見……”
“艾瑞圖薩民事合營組織？”老公爵听到這個繞口的名字愣了一下。
中年管家很有眼力見地解釋︰
“艾瑞圖薩民事合營組織，就是販賣艾瑞圖薩的女術士們，創造出來的各種魔法物品的商會……”
老公爵聞言皺了皺眉毛︰
“怎麼？”
“阿加莎又缺錢買首飾了？”
“這次編的是什麼借口？”
“不是阿加莎女士，”中年管家搖了搖頭，“前幾天她已經找借口漲過顧問費了。”
“因為在您定的魔法顧問的預算之內，我就沒有匯報。”
他頓了一下之後，道︰
“在會客廳等著的那人說……”
“他是被薇拉女士從艾瑞圖薩特意傳送過來的，說是有一個……額……什麼劍油……食尸生物油的合作，您一定感興趣……”
“薇拉……”老公爵挑了挑眉毛，“是那位血色的紅狐嗎？”
“是的，老爺。”中年管家回道，“就是那位煉金大師。”
薇拉、食尸生物油……
老公爵小聲嘀咕了一句︰
“伊安娜這次竟然沒有騙我，那小子真的是從血色的紅狐那里學的煉金術……”
“而且關系似乎還挺親密的……”
“老爺，您說什麼？”中年管家沒听清，“要將那人趕走嗎？”
“沒什麼，”老公爵擺擺手，然後想了幾秒，吩咐道︰
“十萬奧倫，能賣多少瓶劍油就買多少……”
“然後……”老公爵頓了頓︰
“我要和他們長期合作，要盡可能綁定的那種。”
“你去問問有什麼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就都答應下來……”
中年管家聞言一怔，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面無表情的老公爵一眼。
不是太過分，就都答應下來？
這不是任由對方提要求？
自家的產業都得不到這麼“寬厚”的條件吧？
中年管家想了想。
血色的紅狐以延壽魔藥聞名北方大陸，難不成老爺的目的是為了這個？
可老爺以往不都是和梅里泰莉的大祭司一樣，崇尚自然老去和死亡嗎？
小公爵好不容易都買來延壽魔藥了，也不喝……
“怎麼了？”老公爵出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我知道了，老爺。”中年管家連忙回復，然後猶豫了一秒，道，“可是薇拉女士擅長延壽魔藥，要長期綁定，要求肯定非常高，所以……”
“要合作的不是薇拉！”老公爵道。
“啊？”
“要合作的是劍油配方的創造者，你就這樣和那人說就行，他會知道的。”老公爵不耐煩的揮揮手。
煉金大師血色的紅狐特意從艾瑞圖薩傳送來的人，賣的東西竟然不是薇拉創造出的配方……中年管家有些懵。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恭敬地點點頭後，便要向會客廳走去。
“等等！”
老公爵的喊住了他。
“和薇拉女士的管家談好合作之後，你再去查查最近在艾爾蘭德散播一些獵魔人謠言的，都是些什麼人……”
“然後……”老公爵停下來想了想，道︰
“派人將他們通通趕出去，不許他們今後再踏進艾爾蘭德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