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簡夙看著院子里坐著那個頭發花白的背影，臉上的神色復雜到了極點。
听到聲音的簡孝，則是愣了愣神之後，緩緩轉身。
看著突然前來的女兒。
他的眉頭頓時不禁微微皺起，“是夙兒啊，天都快黑了，你從宮中出來作甚？”
他的神色不太好看。
因為他看到了簡夙的神色更不好看，一看就是有事的樣子。
簡夙看著眼前已經邁入晚年的父親，微微張了張嘴，但卻仍舊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看著她這副樣子。
簡孝突然嘆了口氣道，“是陛下讓你過來的？”
現在已經快入夜了。
此時才過來，那麼就代表著這件事情非常的緊急。
同時也說明了，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要不然來人就不會就是簡夙了。
听著父親的話，簡夙有些難過的點了點頭，“前去的柳州的林侍郎，早些時候從柳州傳來了消息。”
距離夏擎登基已經過去了很久了，但是簡夙自己卻仍舊沒有被封為皇後。
這讓她自覺有些愧對簡孝多年的教導。
更重要的是，簡夙自己清楚，她之所以沒有被封為皇後，不是因為她不得寵，相反她極為得寵，甚至是得寵到了極點，要不然夏擎身邊也不會一直只有她一個女人。
所以，夏擎不封她為後，是因為有著更重要的原因。
而這也代表著。
簡孝和她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這一朝，很可能就是簡家最後的輝煌了。
“什麼消息？”簡孝的聲音微微有些乏了，因為時至今日，他其實也認清楚了一些東西。
若不是後輩實在是不爭氣，到現在也沒有人能夠站出來撐住這個家的話，簡孝或許早就退居幕後了。
“叛軍的實力超乎想象的強大，已經不是單憑一州一府便能輕易制衡的存在，所以林侍郎自覺難擔大任，來信讓陛下換人……”
簡夙的話還沒說完，簡孝便出聲打斷道，“我知道了。”
他沒讓簡夙說出一些已經是事實的話，因為那樣只會讓簡夙更加的難過。
不會得知了此事後。
簡孝反而一瞬間放松了下來，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道，“夙兒不必傷心，這對于簡家來說，並不見得是壞事。”
夏擎之所以派自己去這一趟，是在給簡家一個承諾。
同時也是讓簡孝自己，親自去給簡家後輩，爭一個出頭的機會。
如果以後退居幕後的話，或許簡家後輩中，屆時也就能夠出一個侍郎了。
不然的話，大夏別的不多，但想要找一個一品文官，還是找的出來的。
而且那些年紀和簡孝差不多的老家伙，肯定一個比一個願意去。
所以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差事，是一個給後輩謀求前程的大好時機。
治不好對于簡家來說，這又是一個讓人不禁心生絕望的消息。
因為這便代表著，簡夙的皇後之位，在今日過後徹底沒了指望。
夏擎就差沒來親自說簡孝你就別硬撐著了，皇後之位給不了簡家，現在這個好處就算是給簡家的補償了，此事過後，那到時候你退了簡家也有人能夠出頭。
“罷了。”簡孝有些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道，“你且回去吧，就和陛下說，老臣領旨了。”
時間已經不允許簡孝再繼續耗下去了。
最主要的是，越是這樣繼續耗下去，這件事反而越是沒有了任何指望。
所以。
趁現在那一點君臣情分還未耗盡，也趁著現在有機會，還是先把能夠撈到手的好處，先撈在手里，再談其他吧。
簡夙來了一趟後，又匆匆回宮。
第二日早朝上。
不問朝事已久，頭發花白的禮部尚書突然主動請纓，要前往柳州，為大夏盡最後一份力。
夏擎自然是欣然應允。
于是在當日正午。
簡孝便在同僚們的送別下，帶著護衛，一路往東南方向而去。
至于他究竟還能不能回到京城，則是誰也說不準。
同時。
京城一封聖旨發出，繼續催促前線的楚驍，務必配合著皇宮出去的那二十二人，盡早拿下劍門關！
殊不知。
此時的楚驍，早已是一片焦頭爛額。
蜀地。
在那一場瘟疫過後，晝夜圍攻劍門關的大軍便退回了敘州城外休整。
然而讓楚驍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即使現在已經退回休整，那彌漫在軍中的瘟疫，依舊沒有半點停歇的跡象。
死人，死人，死人！
軍中每天都在不停的死人！
這讓如今十幾萬大軍，皆盡人心惶惶，恐慌在軍中止不住的蔓延。
隨著身邊不斷有同胞接連倒下，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不會是下一個倒下的那個人。
在這樣壓抑的氛圍下。
軍中早已是一片嘩然。
為此焦頭爛額的楚驍，已經將他能夠想到的辦法都使了一遍，然而瘟疫卻絲毫沒有消退的念頭。
放眼望去，只見密密麻麻的白色軍帳間，到處都有篝火在燒著熱水，地上鋪滿了白的石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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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依舊沒每天有大批士卒倒下。
到現在。
光是這場瘟疫，就已經為這支大軍帶來了接近一萬人的減員！
每天都有大量尸體，被拉出去焚燒。
要知道即使圍攻了劍門關這麼久，軍中也不過只戰死了兩萬人而已！
更恐怖的是，瘟疫現在仍舊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報將軍，今日軍中又發現了一千余士卒，感染了那怪病。”副將的來報，讓楚驍的眉頭愈發緊皺。
“知道了，退下吧。”楚驍無奈的揮了揮手，不禁抬頭看向了長安的方向。
“戰事至此，諸事不順，實乃天災人禍非人力能夠與之抗衡啊！”
送去長安的急報至今還未有回信。
更重要的是，上次急報所說的那二十位大內宗師和兩位皇家供奉，也遲遲不見蹤影。
莫名的，楚驍只覺得眉頭跳的厲害。
按理來說，他們早就該到了才是。
于是無奈之下，楚驍只能召來一旁的副將，“你親自帶領一隊人馬，自敘州北上，前去迎接前來支援的大內宗師。”
末了。
楚驍又補充道，“記住！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雖然不願意相信。
但是直覺告訴楚驍，那些人，很可能是在路上出現意外了。
要不然的話，按照他們的速度，不應該現在還不見蹤影。
副將領命退下。
楚驍剛回到帥帳。
這時，軍中糧秣官卻又急匆匆走了進來。
一看到此人前來，楚驍更是覺得一陣頭痛。
“報將軍，軍中糧草已經所剩不多。”糧抹官一張口，便說出了楚驍最不願意听到的話。
眼下在敘州城外集結的，可是二十萬人大軍！
這些士卒，光是每日所消耗的糧草都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所以一個敘州根本負擔不起！
然而問題是，現在大雪封山封路，要想從其他地方運糧，需翻越崇山峻嶺，別說冬日了，就算是其余時節這也不是一件易事。
最開始，楚驍接到的命令，便是務必要在敘州城的糧草儲備完全消耗之前，拿下劍門關！
可現在……
看著遠處哀嚎一片的軍帳，楚驍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
“軍中所剩糧草還夠支撐到幾時？”
“稟告將軍，末將估計，已不足半月！”糧秣官同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無奈之下。
楚驍只能說道，“去請敘州知府陳舟前來一敘。”
“得令！”
糧秣官領命退下。
隨著日頭逐漸西斜。
時間在楚驍的等待中緩緩流逝。
直到夜色將近。
敘州知府陳舟才姍姍來遲。
“楚將軍，小臣來晚了。”陳舟臉色沉重的走進帥帳。
楚驍抬頭看了他一眼後，揉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道，“你是在忙著清點糧草對吧？”
陳舟听後無奈點頭，臉上的神色並不輕松，他剛得到糧秣官的消息時，便匆匆清點了一下敘州城內如今的糧食儲備，因此才來的晚了一些。
因此不必楚驍發問。
陳舟便主動說道，“回稟將軍，在來之前小臣已經將城內糧草完成了一次清點，除去城內百姓的過冬口糧外，城中糧草所剩已然不多。”
說到這，陳舟微微有些遲疑道，“按照小臣估計，最多也就還能夠支撐大軍一月消耗……”
“一月嗎？”楚驍听後短暫沉默了下來。
雖然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乃是行軍慣例。
但這次是在冬日作戰，而且還是對蜀地作戰，所以想要在這種時節運送如此龐大的糧草，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因此在軍隊來時，為了追求行軍速度，便並未攜帶太多糧草。
如今軍中和敘州城中糧草加起來，也只夠大軍一個半月的消耗，事情顯然已經迫在眉睫。
這一個半月時間，想要從其他州府運送了糧食到來，這對于運糧隊伍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而且從一開始，朝野上下也沒想到，這劍門關居然能夠攔住大軍這麼久。
“堅持不到開春……”楚驍經過片刻思索後，頓時一咬牙說道，“那便力求在開春之前，拿下劍門關！”
冬日無活水，大地上凍後想要開挖溝渠也是千難萬難，再加上劍門關地勢的原因，所以水攻之法顯然是用不了。
但是冬日山林草木干燥，若是尋一好天氣，到時能夠使用火攻。
就是這樣的打法，難免有傷天和。
更重要的是，這不是攻伐外族，這是同族爭斗，這樣做難免遭到口誅筆伐。
而且，攻打的還是一位藩王。
每每想到這，楚驍便覺得束手束腳，根本難以施展。
大夏一直以仁治國。
歷代皇帝更是一直自稱仁君。
要知道即使當年祖皇帝開疆擴土時，也未曾使用火攻之法。
所以一旦他楚驍今日用了。
那來日班師回朝，他便定會遭受到多方彈劾，屆時就算是謀求一個卸甲歸田的下場，恐怕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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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若不用。
眼下這二十萬大軍在手，他卻一整個冬天都拿不下那劍門關。
屆時身敗名裂，同樣難求善終。
兩難之下。
楚驍只能一咬牙，沉聲對著陳舟說道，“下令在城中搜集火油！同時讓城內百姓和士卒，紛紛上山砍柴伐木……”
陳舟听後頓時眼珠子一突。
但是看著楚驍那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目光，他動了動嘴，最終什麼也沒敢多說。
陳舟懷揣著滿心的震驚走了。
但就在這時。
今日早些時候出去的副將，卻冒著夜色，急匆匆沖進了營帳。
“將軍，找到了，找到了！”
人未到，聲先至。
待到副將喘著粗氣進入營帳時，楚驍的臉色已經沉重到了極點。
副將也沒敢多做彎繞，直接便說道，“稟告將軍，末將帶人在敘州城外二十里的官道旁，找到了來自皇宮的那支大宗師隊伍。”
“現場一片慘烈，四周草木不存，地上有一數十丈的巨大手印，深入地底數丈有余！”
“掌印中有尸體二十具，皆被吸成了干尸，根據末將判斷，那些尸體身前皆是大宗師之境！”
“為首的兩位武神，則是不知所蹤。”副將一口氣說完了，他所知道查探到的一切消息。
听完後。
楚驍臉色早已經陰沉如水。
對于副將的判斷，他沒有絲毫的懷疑，因為副將本身就是一位武道大宗師！
“難怪一直遲遲未到。”楚驍咬著牙沉聲說道，“能夠讓兩位武神和二十位大宗師連逃都逃不了，那定是蜀地出動了元嬰上人參與截殺！”
“好好好！”
楚驍忍不住連聲說道，“元嬰上人參與凡俗爭端，此舉罔顧世俗萬年之約 ，人人得而誅之！”
只見他一拍桌子，“既然他蜀地不仁，那便不能怪我不義了！”
“傳令三軍，加快砍伐草木，不日乘風火攻劍門關，本將定要那背信棄義之人，為此付出代價！”
想要打瞌睡便來了個枕頭。
事實還真就如楚驍所料，來自皇都的那一批大宗師，早已經遭了毒手。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的楚驍，總算是師出有名了。
只要佔據了大義，那不管自己用什麼手段攻下了劍門關，待到班師回朝之際，他人也不能以此為點來攻訐自己。
“至于那元嬰上人擅自出手……”
“待我書信急報一封送往皇城，再書一封送往最近的桃源聖地，讓聖地出面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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