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威名在外,人還未到,就已從內部瓦解河間府存在多年的勢力。
雙方也不知是懼怕林行止,還是害怕朝廷發難,不僅沒有一致對外的意思,還互相之間使起絆子。
系統︰……
‘這不是在給其他人可乘之機?’既得利益集團是真不團結啊。
沈瑤嗤笑,‘既得利益者,他們在乎的就是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能趁機排除異己有何不可?’
甚至這樣做還能拿到更多的利益,他們巴不得呢。
扭頭望著窗外比沅水城更大更繁華的河間府人文風景,沈瑤覺得有必要和系統科普一番屬于上層人們的冷血殘忍,有些時候都不需要外部動作,它們內部自己就能將坑踩塌。
系統嘖嘖稱奇,表示真要如此,是給林行止省事,輕輕松松就能己方達成目的。
‘自然,等著吧,應該會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沈瑤說完便闔上眼楮,安安穩穩地坐在車里,由著身下隊伍慢悠悠進城。
他們這次住的依舊是官方驛站,面積比沅水城的要大許多,甚至里面還有沒來得及走的朝廷官員。
林行止是景王,是皇上的義母弟弟,更是能一句話決定他們未來官途的人物。
不管心里如何做想,面上都對著林行止恭恭敬敬。
沈瑤下車,抬頭又對上了站在驛站門口迎接他們到來的一群朝廷官員,其中有不少都是中年男人,留著打理精致的胡須,既諂媚又奉承地拍林行止馬屁。
林行止很不耐煩這種交際活動,無奈的是他身在局中不得不從。
互相含笑著說起沅水城事,又提到河間府城的情況,最後在河間府官員的一再邀請下,林行止答應出席特意為他準備的接風洗塵宴,並在河間府停留一段時間。
“呵,這些老滑頭,說話不留把柄,”和那些朝堂老狐狸們一個模樣。
晚上就寢,林行止忍不住和沈瑤抱怨幾句。
“行止辛苦,他們是怕了,”不然何必惺惺作態。
林清淮鼻音輕哼,“他們怕歸怕,貪婪之心卻不少,”不斷試探摸索還要踩著底線活動,皇兄的日子真不好過。
慶幸自己身體不行早早被排除了繼承人行列,否則天天對上這些臣子官員,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沈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忽然覺得林行止說的不錯,別看皇帝這個位置萬人之上,權柄滔天,但想將這個位置坐穩坐好卻難如登天。
怪不得那麼多帝王喜歡當昏君,哪怕是年輕時勵精圖治,年老時依舊會變得昏庸無道,貪歡好色甚至求道長生。
實在是當一個明君的代價太大,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整天和前朝後宮勾心斗角沒休息時候,還看不到頭。
這樣的日子誰踫見都得瘋,不然為何自古以來能有所成就的君王寥寥無幾,還不是難度太大達不到。
“瑤娘”
林行止抬手將眼前佳人擁進懷里,聲音低沉輕緩。
沈瑤笑著擁住對方,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任各種情感流淌,如煙似霧,將其包裹起來纏綿悱惻。
…………
吆喝聲,叫喊聲,街道兩側布滿喧鬧的人群。
連待三日,實在無聊,沈瑤便帶著三個孩子從驛站出來前往河間府城游玩。
站在茶館三樓臨窗而坐,抬眼將半個河間府收入眸中。
林晟 的小胖身子由下人抱住,一雙葡萄眼卻滴溜溜地盯著窗外。
“貓貓”
“鼠鼠”
“狐狸狸”
“……”
每隔一會兒,林晟 就要念出自己最愛的疊字,任沈瑤如何開口糾正,就是改不過來。
林晟琰和林晟玨對窗外的美景完全不感興趣,他們正繞著被沈瑤大氣包場的三樓到處跑跳玩樂。
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三個孩子各有各的事情要做,雖顯得眼前畫面混亂,卻還維持著一絲規則穩定,正所謂是亂中有序。
“夫人,樓下有客送來糕點飲品,說是不敢打擾,贈予夫人賠罪。”
有下人攔住端著托盤上來的伙計,小步走到沈瑤跟前回稟。
沈瑤聞言輕哦的一聲,表情頗為玩味地笑了笑,“不敢打擾,還要送上賠禮,真有意思。”
到底是真不敢打擾還是故意打擾?她的身份在河間府城不算秘密,甚至跟在周圍的探子不下數家。
誰這麼有勇氣,敢走到她跟前故意裝模作樣?
揮了揮手讓下人將東西留下,再去好好問問伙計送的人是誰,“本王妃也能回去美言兩句。”
這麼想和她搭上話,目的不就是自己身後的林行止?
下人點頭應是,抬步轉身離開。
‘宿主,這麼麻煩干什麼?我也可以幫你啊。’
系統這幾天都在河間府各中吃瓜,對那些城東大戶了解頗多。
唔
以它淺薄的經驗,能干出這種事的肯定是某些家里被慣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聰明,將人得罪了還美滋滋地覺得沒錯。
沈瑤︰……
沈瑤為系統的聰明點贊,看來這麼多八卦沒白听,這種不過腦子的事正常人都干不出來。
果然,沒多久下人再次回來,湊到沈瑤耳邊輕輕言語兩句便退下。
晃著手中手帕的沈瑤挑了挑眉,輕輕念著這位胡家小公子。
嘖嘖嘖
看來胡家主要怕是有些頭疼了,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這位胡家小公子不僅是胡家團寵,親媽還是胡家主後娶進門的小嬌妻,年紀差了快二十歲。
哎
‘英雄難過美人關’
‘美人香,英雄冢啊’
沈瑤和系統各自哀嘆兩聲,倒不是真要感慨什麼,這分明是對老登的幸災樂禍,讓他當初為老不尊還貪圖美色,哈哈哈,報應啊!
可不就是報應嘛!
胡旦帶著狗腿子回到胡府,剛想向親爹請功,不料先迎來的是親爹愛的大棒,當真說打就打,誰攔著都不行。
頓時,整個胡府一片鬼哭狼嚎,女眷們低頭抹眼淚啜泣,直接哭的胡家主臉色鐵青罵孽障!
“老爺,你這是在剜妾身的心啊,旦兒這麼做都是為了老爺和胡家,老爺又是听了誰的挑撥,旦兒這次做錯了什麼?”
不就是給那位景王妃送了糕點飲品,價格不菲呢!
胡家主︰……
胡家主看著那張盡管哭泣依舊美艷風華風韻猶存的臉蛋,心里為自己當年的愚蠢後悔不已。
都是自己的錯啊!
分明知道這個女人只有臉蛋,目光短淺不說還沒有腦子,怎麼就被迷的暈頭轉向不顧一切呢!
遠處,胡旦還在張著大嘴哀嚎不已,畢竟從小到大被打過不知多少遍,他清楚什麼時候裝模作用最管用。
就如眼下,老爺子舍不得親娘哭,自己不過費點嗓子就能免于被打。
果然,胡家主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自己由著管家攙扶返回書房。
再去追求胡旦的問題早已無濟于事,畢竟景王妃那里已經得罪,其他人家也都收到了蠢蛋的闖禍,他如今要做的就是該如何善後,將危害降至最低。
“嘖,有一張臉就是好,老爺子這麼生氣都沒有動手,咱們兄弟怕是等不到正名家法那天。”
“說這些有用?還是想想胡家倒了,我們兄弟能撈到多少好處而不被牽扯吧。”
胡家主年輕的時候風流債眾多,家里光是不同妻子所生的嫡子就有五個,更何況還有一些姨娘所出的庶子,整個胡家就是個無限大亂斗。
胡家主在的時候能壓制這些問題,一旦他沒了能力或者提前走了,胡家注定要分崩離析。
胡家的熱鬧被系統看在眼里,等到晚上時候又叭叭叭地講給宿主听。
沈瑤就知道這件事爆出去肯定會引發不小的矛盾。
明面上是胡家自己內部爭權奪利,胡家主內帷不修,以致家族禍亂,其實這里的根子還在其他方面,胡家在河間府的身份相當于齊家對沅水城的象征。
如今齊家的倒台讓河間府世家們看到了希望,胡家……是不是也應該退位讓賢,給別人分分利益呢。
‘宿主,你是說里面的其他世家也在推波助瀾?’
系統覺得真要是如此,那胡家還不得倒大霉啊。
瞧著除了胡家主沒幾個能扛能打,胡家積攢這麼多年的財富,不會搖身一變全都成了別人的吧。
‘任何世家大族的倒台都不乏同樣世家參與。
畢竟錢帛動人心,胡家可是河間府最富裕的人家,每年光是稅收都能養活整個河間府百姓吃飽穿暖,’沈瑤言語蠱惑系統,聲音飄渺卻字字刻入心口,‘這麼大一筆既看得見又摸得著的財富,你會不動心嗎?’
系統︰……當然不會
連系統這個沒有心的人工智能都忍不住想分一杯羹,更何況那些被七情六欲浸染入味的人。
‘宿,宿主,你說胡家要怎麼做才能破局保住自己?’
系統說的小心翼翼,同時又摻雜著絲絲好奇。
畢竟在它眼里,自家宿主無所不能。
對胡家來說就要天塌了的大事,于宿主而言不過小事一樁,肯定有化解辦法吧。
沈瑤微微一笑,話說的輕描淡寫,‘找朝廷合作,’再送上一半家資,不僅能破了眼前這個死局,還能讓胡家得以在河間府城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系統︰……恐怕舍不得呢
“這不可能!再想別的辦法吧。”
胡家書房
除了提出建議的胡家主本人,其他人對此都紛紛嚴詞拒絕。
怎麼能將自家的財物給出去呢?哪怕是朝廷也不行,泱泱大國難不成還沒有王法不成?強取豪奪豈不是強盜所為!
胡家主︰……
帶不動,真的帶不動!
要不怎麼說他這麼大的年紀,既舍不得放權,又舍不得閉眼,先看看家族都是些什麼人吧,他走了胡家該怎麼辦?都對不起胡家的列祖列宗!
“哪里有什麼其他辦法?舍不到孩子套不到狼。
你們真不明白還是假裝听不懂?指望張家周家寧家王家?哼!”
比他這個老不死的還要天真,果然世家大族們的敗落,就是從子孫廢物開始的。
胡家也是到了這個階段,任胡家主再如何手段通天,都早挽救不回胡家向下滑落的頹勢。
“家主,話不能這麼說,我們胡家在河間府的地位豈是那些小家小業之人可比?”
“是啊,張周寧王?笑話之極!”
胡家主簡直要被這群沒有半點真材實料偏偏又自視甚高的蠢貨氣笑,原來人在無語時是一點話都不想說。
憤憤罵了一句“滾!”
胡家主敲敲桌面,讓候在門口的管家將這群人轟走。
礙眼至極!
“老爺”
管家是侍奉胡家主幾十年的人,最了解胡家主的心理。
明白這是老爺煩躁的表現,管家也不說話,只站在原地不動。
半晌,胡家主開口,“知道景王最近都在何處?”
管家回道,“景王白日常在府衙,偶爾也會待在驛站接見官員。”
“備上厚禮,是胡家失禮在先,該去賠禮道歉,”胡家主決定的事,其他人無權干涉。
許是因為胡家不成器的太多,胡家主不得不斷尾求生。
一半家資或許會傷筋動骨,但不會傾家蕩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胡家主帶著厚禮親自上門求見景王,將姿態放的極低。
林行止收到消息時,前面一位河間府官員剛走不久。
相比于沅水城的問題,河間府內盤根錯節嚴重,想要撬開一條縫隙有些困難。
原本林行止還想著實在不行,就和這里的知府再做一次局,有道是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不想前幾日瑤娘說的話給了他啟發,原來胡家的問題這麼大。
擺了擺手讓下屬請胡家主進門,林行止唇角含笑,仿佛一位寄情于山水詩書的世家公子,和那個威震朝堂的景王實在不配。
胡家主年歲已經很大,頭發和胡須被打理的整整齊齊,對上林行止,他不急不緩地行禮問安。
林行止笑著請胡家主坐下,明知故問說起對方過來的目的。
胡家主起身嘆氣,一臉愁苦道,“犬子無狀,還請王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