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掀開窗簾，望了眼遠處被淡淡浮雲籠罩的山巒樹木，心說這里的妖精不少，那些濃郁的妖氣簡直快要顯形。
慶威鏢局的馬車加快速度，連鄭鏢師都不再和沈瑤說話，全都抓緊時間趕路。
噠噠噠——
馬蹄重重砸在松軟濕潤的泥土上濺起片片泥花，像是身後有人追趕一般，緊繃的氛圍慢慢籠罩在整個慶威鏢局上空。
“吁！停車休息！”
隨著走在最前面的總鏢頭一聲令下，壓抑的情緒突然散去，原本精力集中的眾人紛紛吐了口氣。
“沈姑娘，下車吧。”
鄭麗爽朗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沈瑤掀開前方幕簾，搭著鄭麗手臂縱身一躍。
“這里是”
腳下泥土松軟的過分，沈瑤抬眸，好奇地觀望四處。
鄭麗笑笑，“慶幸鏢局走鏢多年，自有自己的路線。
這條前往浮雲城的山路由總鏢頭親自開闢，雖說危險，卻能節省數日功夫，還可以避開某些不能言說之事。”
不能言說之事？
沈瑤想到鄭麗與她提及的妖怪之言，心說這可避不開，只能說山里的某些大妖會約束小妖，讓慶威鏢局免于被擾。
看來慶幸鏢局的總鏢頭有點東西啊，在青萍城時，老朱不是說過這位總鏢頭年幼時曾被仙人救治，難道這里有什麼不可說的因果？
沈瑤定楮向前，可惜她距總鏢頭位置太遠，只能模糊瞧見對方的輪廓身影。
嘖嘖嘖
‘不是妖，身上也沒多少妖氣，’反倒煞氣過重。
看來這位總鏢頭走鏢多年，手中也斬殺了不少妖魔鬼怪。
畢竟走鏢，需時刻將腦袋別在腰上，煞氣不重根本做不了鏢師。
車隊就地休整，臨時扎起帳篷入住。
沈瑤不需要做這些動手的粗活，她就到處走走看看，順便欣賞山間的景色和遠處的風光。
遠處，有一閃而逝的光華。
‘宿主，是妖！’
系統激動地差點跳出來，恨不得當場來一首大聲播報。
沈瑤︰……
‘山上的妖更多，大驚小怪做什麼？’她現在也是妖。
‘宿主，你不去聯絡聯絡感情？’同為妖精，互相交流也沒壞處啊。
‘一個食肉的狼妖，你是讓我去聯絡感情還是去自投羅網？’她本體是兔子精，原型不過成人手臂大小，還不夠那只狼妖塞牙縫的。
白了眼不靠譜的系統，沈瑤隨手薅過身旁的野花野草，借著手上的力道，將其擰成一捧漂亮的花束。
鄭麗喊她過去吃晚飯，用新鮮肉食熬煮好的湯，搭檔鮮嫩綠芽炒制而成的青菜，再配上一碗滿滿當當的粳米飯。
沈瑤一口菜一口湯一口飯，吃飽喝足後摸了摸鼓起的肚皮，感慨慶威鏢局的伙食真不錯，除了花銷過大了些。
“沈姑娘，今晚入夜後萬不能從帳篷出來，哪怕听見有人叫你也莫要搭理，只待天亮我們便啟程離開。”
鄭麗表情嚴肅，表示她晚上會睡在沈瑤帳篷門口，沈瑤有事可以隨時叫她。
“鄭鏢師放心，我今晚不會出門，”但要是有人\妖偷偷混進帳篷，那她也不會置之不理。
‘宿主，難不成會有妖偷跑下山？’系統鬼鬼祟祟的不行。
‘山這麼大，妖這麼多，何況妖對人間多有向往，’冷不丁見到這麼多人，除非歷經許多的大妖，涉世未深的小妖很容易被迷惑。
將自己的被褥鋪好，沈瑤卸下頭上的飾品置于床邊，自己躺回到床上閉眼。
天黑了下來，慶威鏢局的車隊圍成一個大圈，中間點燃幾簇火把，還有來來回回的鏢師守夜巡視。
里啪啦——
是木柴燃燒的聲音，年輕鏢師見狀往里添了把火，旋即抬手揉揉眼楮，“怎麼起了霧？”
薄薄一層淺灰色的霧飄在車隊周圍，光聞著就有些想睡。
嗯？
年輕鏢師眼皮動了動，最後狠心給自己一巴掌，同時叫醒一起守夜的鏢師，“出事了！”
瞬間，馬匹的嘶鳴讓整個駐地變得熱鬧起來。
不過這樣的熱鬧只是一瞬，跟著，整個駐地變得安靜，恍若針落可聞一般。
沈瑤正躺在床上睡覺，如果忽略她的眼皮在快速眨動。
不遠處，一只不過巴掌大卻眼冒金光的老鼠精賊眉賊眼地盯著床邊的珠寶飾品。
“嘿嘿嘿，發財了！”
這只成精的老鼠平日最大愛好就是收集金光閃閃的東西，沈瑤隨身攜帶的珠寶飾品直接戳中了老鼠精的癖好，這不，其他妖三令五申地只要求偷馬，結果老鼠精忍不住跑進來偷飾品。
灰色的爪子將飾品邊緣緊緊抓住，老鼠精正要原路返回，不想它還沒走，自己的周圍視野卻突然拔高起來。
“吱吱吱……”救命啊！
“別喊了，叫破喉嚨也不會有妖注意到你這只不老實的老鼠精。”
沈瑤起身坐好，身上穿得還是白日里的裝扮，只頭發散開披在腦後。
一手捏著老鼠精的尾巴左右搖晃，沈瑤用另一只手敲了敲老鼠精的腦門，“貪心要不得。”
老鼠精︰……吱吱吱！它錯了！）
換了個姿勢方便倚靠，沈瑤看了眼冷清的窗外，“說說，你們怎麼會下山？”
“吱吱吱”
“說人話”
“吱吱，我，我不太熟，剛成，妖不久”
老鼠精磕磕絆絆地說著話，心里欲哭無淚的很。
冤枉啊，就是平日貪財了些，也不算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怎麼就栽跟頭了呢。
沈瑤從老鼠精嘴里套出的內容不多，誰讓老鼠精太過邊緣沒有存在感呢，包括這次眾妖下山，也不過瞧上了拉人拉貨的馬，想著弄回去解解饞。
“你們背著大妖下山，不怕出事？”沈瑤挑了挑眉。
“大妖不在山上，不然我們也不敢貿然出手，”老鼠精說完就求沈瑤放過自己，它真的是初犯而已，等回了山上就繼續閉關修煉。
“哦？大妖的蹤跡你們如何得知？當心這是一個障眼法。”
“不會，山上沒有大妖的氣息，可見大妖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
老鼠精說完又主動嗅了嗅鼻子，表示它鼻子靈敏的很，狐狸精的味道隔老遠就能聞到，眼下一點沒有，那肯定不在周圍。
卻原來，這里的大妖是狐狸成精。
沈瑤晃了晃手上的老鼠精，心里和系統閑聊，‘莫不是與我有些關系的狐狸精吧。’
系統︰……
系統用沉默代替承認，沈瑤被逗的輕笑出聲，‘那她要去的地方是哪？浮雲城？’
‘宿主，狐精和書生相識相知相戀都在江寧城，而後書生上京，才有了後續的故事展開。’
‘哦，這麼說來與我也沒有關系，’吧嗒一聲將手里的老鼠精丟到地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咱們妖精不講人間那麼多的規矩，你能力不足被我抓住。
留下一截尾巴，便回山上苦修吧。”
沈瑤到底還是選擇網開一面，換成其他妖精，老鼠精的性命能不能保全都要兩說。
老鼠精顯然也知道里面的門道，默不作聲地剁下自己一截尾巴，隨後對著沈瑤拱了拱手，轉身化作一道青煙離去。
有道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老鼠精本想著拿些珠寶填充內庫，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連帶自己近些年都不好下山入世。
“不下就不下，山下有這麼多能人異士和妖精前輩，我一介小小的老鼠精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老鼠精看了眼斷了一截的尾巴，心疼自己損失的修為，好在這次並未傷到根基，那位妖精前輩既然放他離開，想必不會繼續追究什麼。
沈瑤可不知道已經逃跑的老鼠精內心戲這般豐富。
她見著駐地靜悄悄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夢境幻象，就知慶威鏢局這次保不住帶來的馬匹。
果然，沒有大妖轄制管理的野外山脈還是危險，若非必要，輕易不可過來。
倘若老鼠精說的不錯，用不了多久，這山中的妖精便會接二連三進入世間，或是成為其他人的修煉資糧，或是沾染因果妖生難為。
只有極少入世的妖精能修為精進，不沾因果地回到山林，而這樣的妖，走到的高度足以令其他妖難以企及。
…………
一夜過去，鄭麗率先驚醒。
她起身望向駐地，發現本該守夜巡視的鏢師們全都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還有遠處臨時搭建的牲口棚，干淨的連毛都沒有。
鄭麗將鏢師們叫醒，隨後把情況報給帳篷里的總鏢頭，等到這些要緊的事忙完，她才返回沈瑤的帳篷低聲詢問。
沈瑤揉著眼楮，掀開帳篷一角，“昨夜睡得有些昏沉，鄭鏢師，可是駐地發生了什麼？”
鄭麗嗯的一聲點了點頭，“本該拉車的牲畜不見了，我們應該是踫見了那些擅長幻境的鬼魅山精。”
昨晚她似乎听到有人喊了句“出事”，但這之後，全無印象。
“沈姑娘，快些洗漱打理吧，我們可能需要離開這片山脈。”
“好”
鄭麗轉身，手死死攥著橫刀的刀柄，眼神銳利地掃向周圍，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排除危險。
實際上天亮的駐地不存在危險，因為那些自詡賺到了的妖精們早早就回了山里，有些喜歡熱鬧的正吆五喝六地表示要吃好喝好玩好。
至于為什麼妖不吃人？人肉味酸還雜質頗多，又不是大補藥，除了某些不講究或不挑剔的妖，基本沒妖會喜歡吃人。
沈瑤洗漱完畢，又給自己換了一身方便趕路的勁裝。
沒辦法，馬沒了，車自然不能用，所有人都得徒步離開。
哪怕慶威鏢局的人保證在趕到下一個城鎮時會重新購置車馬安置，可人群中依然少不了各種抱怨之聲。
沈瑤將小包袱半背在身後，前面是負責領路的鄭麗，周邊還圍著幾個衣著華麗，不太適合走路的女子。
這些都是慶威鏢局的顧客，鄭麗只能耐著性子將她們哄走，哪怕他們的趕路速度越來越慢。
“鄭鏢師，天快黑了。”
沈瑤抬起衣袖擦了擦頜下汗水，透過影影卓卓的明亮光線，還能感覺到山林之中的陰冷昏暗。
鄭麗聞言抬頭看了一眼，有些不滿他們今日的趕路進度，按當下這個速度，想走出這片山脈還需要數日。
可他們剛來的第一晚就踫見了牲畜不見的下馬威，誰知道在這里多停留幾日，會不會出現更大的麻煩。
鄭麗是知道這里有妖的，往常走鏢少有踫見妖吃人，可今時不同往日，誰知妖是怎麼想的。
揮了揮手讓幾人原地休息，鄭麗轉身去找總鏢頭請示。
果然，比起留在原地休整，總好過夜里趕路。
總鏢頭擺了擺手，讓鏢局的鏢師們注意警戒，其他人原地扎帳篷休息。
沈瑤不用忙碌就得到了一間帳篷，不過出于安全考慮，鄭麗需要和她一起住。
沈瑤當然沒有問題，倒是鄭麗，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身上的特制衣服，若非情況比較復雜，鏢師還真不會和客戶待在一處。
晚上的吃食更精簡了些，不難吃，卻沒有之前的閑適。
誰讓先前因牲畜不見，慶威鏢局只能忍痛丟下許多行李，其中就有一應吃喝雜物。
如今他們吃的都是方便攜帶的東西，只能等到下一個城鎮進行補充。
搭乘這一趟的客戶們各有各的難受，包括走鏢的鏢局鏢師們也是有苦難言，哪怕將所有人都平安送到浮雲城，他們這次的買賣還是賠了。
不過慶幸沒鬧出人命，否則慶威鏢局的麻煩會更大。
晚上正常休息，沈瑤埋頭睡得香甜，倒是鏢局的鏢師們緊繃一夜，天放亮後才緩和許多。
隊伍繼續趕路，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這片山脈。
這個時候，總鏢頭的一身煞氣很好地幫他們擋住了一些靈智不高的野獸，同時也給他們的飯菜添了些許肉味。
三天後的清晨，慶威鏢局成功地帶人下了山。
“往前走不過十幾里路，有一座不算小的城鎮，我們抓緊時間，爭取晚上就住進客棧。”
比起畫餅，還是實打實的好處更讓人產生動力。
眾人在山里風餐露宿，男眷還好，女眷著實吃不消。
一听晚上還能住客棧？那等什麼？快些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