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你們就不得不四處賣藝?”鄭直揉揉額頭“那你上次為啥不跟俺講?”
“奴怕連累了爺。”臧官兒抱緊鄭直“奴如今還是賤籍。”
這幾年靠著臧家班的聲名,臧賢也算過得自在。然後听人勸買了孔方兄弟會會票,來賺銀子,結果去年全都賠了進去。臧賢頓時氣急攻心,一命嗚呼。臧賢沒有兒子,可是臧庸除了臧賢還有兒子。于是為了臧賢所剩無幾的家產,臧娘子和臧官兒就被趕出了臧家班。二人不得不靠著同樣在教坊司任職的娘家還有舊識,來承攬一些私宴歌舞為生。至于那幾次遇到臧官兒身邊的婆子,都是教坊司的退職嬤嬤充當,要拿銀子的。
原本這樣也能勉力維持,奈何前一陣胡同里有群光棍盯上了她們二人,整日騷擾。臧娘子就打算回去找臧庸出面,卻被有志氣的臧官兒攔住,偏偏此時鄭墨的人就帶著銀子登門了。
得知對方來意,臧娘子幾經猶豫答應了。她出身教坊司,從小見多了。本來以為有臧賢在,斷然不至于淪落,卻不想還是要走這一遭。更沒想到,那些人開出了五百兩的天價,要買她們二人做妾。臧娘子自然不答應,臧官兒卻應了下來。
原本講好今個兒那位爺就來,卻不想這時候住在隔壁的薛娘子來借銀子。剛剛在屋里,臧官兒听聲音像是鄭直,奈何還沒看清,就被臧娘子推了回去,鎖上了門。等外邊告一段落,鄭直扛著臧娘子推門而入,二人才看清彼此。
“跟俺回家吧。”鄭直想想好笑,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當年他去教坊司請樂人填補戲班空缺,臧賢指給他的就是臧娘子和臧官兒。如今,轉了一圈兩個人果然落進了他鄭直的手里“正霸,反霸還有瓊玉都在。”扭頭看了眼另一邊裝睡的臧娘子“有俺在,誰都不會欺負你們的。”
臧官兒鑽進鄭直懷里“奴要不要改名字?畢竟有損爺的名聲。”
“瓊玉改名字了嗎?”鄭直將對方抱著轉過身,順勢抱住臧娘子“正霸和反霸改名了嗎?”
“奴喚作官兒……姐姐姓甦,名卜兒。”臧官兒偷眼去看懷里的甦卜兒,湊到甦卜兒耳邊輕輕安撫。
臧官兒終于等到了。經常出入宴會的她早就听人講了《道報》,還見過專門掃听人陰私的于昂。因此當對方登門提出過份要求的時候,臧官兒就想到了這背後真正之人可能是誰。
這是機會,奈何她也不敢肯定,這才決定冒險以身入局。至于剛剛門外的事……結果攏歸是讓臧官兒滿意的,她們終于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鄭直原本只是打算淺嘗輒止一番,卻不想鄭墨竟然送的是臧官兒。連續兩次遇到對方,他咋可能不曉得臧家如今啥局面。甚至如今甦卜兒和臧官兒身上的債都在鄭直手里。他只是想無聲無息的幫忙,卻不想還是把二人弄進了院里。還好周氏已經進宮做女官了,太太哪怕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人從皇城搶出來。
傍晚時分,在甦卜兒和臧官兒伺候下,鄭直穿戴好,正準備帶二人離開。守著後門的婆子在屋外稟報“稟娘子,薛娘子又來了。”
鄭直有些好奇,起身道“你們收拾著,俺去瞅瞅。”講完走了出去。
臧官兒應了一聲,繼續拉著甦卜兒收拾,仿佛外邊的事真的與她們無關。
“丟了?”鄭直看著有些狼狽的薛娘子“那可是整整二十兩金錠。”
“奴曉得的。”薛娘子欲哭無淚,跪在鄭直面前痛哭“我有眼無珠,原本車夫和官人的一個小妾偷了所有細軟私奔,我以為,留下的都是可靠的。不曾想,今日拿金子回去,那門子和官人的另一個妾又偷金子跑了。那兩個孩子都是官人和她的骨血啊……”
“娘子要做啥?”鄭直不是東郭先生,心軟一次就夠了。
“求爺可憐可憐我吧。”薛娘子含羞忍辱道“我願意侍奉爺,也不要銀子,只要能把兩個孩子的病治好……”
鄭直瞅了眼不遠處的婆子,對方趕緊躲開了“你如今出來了,誰在照顧那倆孩子?”
“兩個奶娘。”薛娘子並沒有听懂對方的提醒,依舊哀求“妾身曉得蒲柳之姿,不入爺的眼,奈何實在走投無路。妾身有兄長……”話沒講完,被對方推倒在院中。
蕊嫩花房無限好,東風一樣春工。百年歡笑酒尊同。笙吹雛鳳語,裙染石榴紅。
且向五雲深處住,錦衾繡幌從容。如何即是出樊籠。蓬萊人少到,雲雨事難窮。
“賀叔講,爺今夜不回來了。頂簪姐姐講,兩位小娘與徐小娘她們認識,就都安排在了眾妙軒,如今正幫著安置。”挑心講完後,站到了一旁。
十七奶奶並沒有不滿,親達達就是這樣的性子,繼續閉目養神。她剛剛得到準確消息,周氏進宮做女官了。換句話說,她之前的籌劃全都付諸東流,畢竟除非去偷,否則根本不可能把人弄出來。況且皇宮宮人數萬,哪怕是女官也有數百人,豈是短期就能夠找到的。周氏如今已是半老徐娘,說不得人找到了,早就人老珠黃,當不得大用了。那麼,十七奶奶決定另闢蹊徑,用好跟前人。想到這,不由睜開眼,看向正跪在跟前,為她捶腿的葉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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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奴婢的力氣大了?”時刻留心的葉官兒趕忙減輕力度。
“听說那個夏監生如今又重新起了買賣?”十七奶奶不置可否,似乎就是誠心逗悶子。
“太太恕罪。”葉官兒卻趕忙道“自從上次太太罰了奴婢,奴婢就再不敢去听外邊的事了。”
“莫怕。”十七奶奶和顏悅色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你願意,我會求爺將你跟你閨女她們放出去……”
“求太太開恩,千萬不要。”葉官兒不等十七奶奶開口,趕忙跪好,不停叩首哀求“奴婢們如今已經是鄭家人了,心里只有爺跟太太,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不要講葉官兒被劉花卉耳提面命將近一年,心態早就變了。單單失身于鄭直,她就再也回不去夏家了。知夫莫若妻,夏儒是什麼人,沒有人比葉官兒更清楚的了。對方根本不會認她,倘若鄭家再不要她,自個就真的沒了活路。
“這是怎麼說的,我是真不願瞅著一朵鮮花就這枯萎了。”十七奶奶伸出戴著玉指套的手抬起葉官兒的下巴“我見猶憐,你既然不願意,就算了。”
葉官兒一听大喜,顧不得一旁的挑心,還有剛剛走進來的頂簪在場,趕緊破涕為笑,再次叩首“太太就是奴婢的天……”
“太太,劉小娘剛剛給奴婢講,她身子不適,卻不敢耽誤了爺的事。又求太太恩典,讓夏儒家的恢復本來姓氏,伺候爺。”頂簪心領神會,立刻打斷葉官兒的話。事實上最近有些飄的劉花卉剛剛再次提出來這個請求,當即就被頂簪罵了個狗血淋頭,面紅耳赤的跑了。
葉官兒心頭一跳,卻不敢吭聲。
“本來姓氏?”十七奶奶故作茫然。
“姓葉。”頂簪‘恍然大悟’道“和新來的臧小娘一個名。”不管她心里如何不願意,卻懂,這是太太想要的,為的自然是要讓劉花卉一家加快內訌。
“那就看在劉小娘的面子上,應了吧。”十七奶奶想了想“再派過去兩個丫頭,一個給葉小娘用,一個替換葉小娘如今的差事。”
葉官兒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趕忙再次叩首“奴婢謝太太開恩……”
“方大家屋里何謙家的還有夏臣家的,原本就和劉小娘熟識。”頂簪再次打斷葉官兒的話“正好方大家也一直想要收幾個有慧根的徒弟傳以衣缽。”
方反霸原本對于夏氏和林氏並沒有什麼不滿,可是自從劉花卉有了身孕,就不同了,已經多次找謝瑤光甚至安嬤嬤要換掉二人。這事不光頂簪,甚至太太也曉得,只是之前沒有吭聲。
“那就問問方大家。若是願意,一並調配了。”十七奶奶和顏悅色道“這個家里,本分人是不會吃虧的。”
葉官兒趕忙露出贊同神色“太太講的是,奴婢之前就是太貪心了,總想有的沒的。如今才懂,‘本分’才是做人的根本。”
這話相當露骨,甚至連劉花卉都沒有如此自污過。
頂簪輕蔑的瞟了眼葉官兒的細腰,繼續拿起書讀了起來。挑心也詫異的用余光打量葉官兒,這位看來真的要學劉小娘了。
在鄭家西鄭第的後院,十七奶奶的話就是王法。等葉官兒從太太的守中堂回到東十七的弱水館,何謙家的、夏臣家的已經在一直空閑的那處一進院子里等著了。
“得了,讓二姐,三姐還有他姑留在我這。”劉花卉捂著肚子,站了起來“大姐和大嫂你留著。”
葉官兒趕忙湊了過來扶住對方“娘當心。”
按理講進了鄭家,她們在外邊那亂七八糟的關系就應該避諱。可顯然,劉花卉不這麼想,至少在屋里當著她們的面就是如此。故而,不明所以的葉官兒也就順著學過來。她不懂,卻懂劉花卉每一步都不是無的放矢。
“行了,行了。”劉花卉拍拍葉官兒的手“你如今也算有了體面,這種事讓她們來。”講完瞅了眼正和夏大姐三姐妹竊竊私語的何謙家的“行了,你們聊,我先回去。”示意何謙家的不必跟著,待回到她的院子進屋後立刻變了臉。
太太果然是太太,自個想要裝好人,太太就順水推舟。沒錯,自打有了身孕,劉花卉的想法就不一樣了,她不能容忍夏家有任何人超過自己。同時,劉花卉若想日後過得安穩,活得好還需要夏家這一堆人的幫襯。
她之所以不斷跑到頂簪面前自取其辱,不過是為了賣好葉官兒。控制了葉官兒,就相當于控制了夏家的這一堆人。卻不想一山更有一山高,劉花卉的小心思被太太識破了。如今眼瞅著太太要捧葉官兒,她在沒有想好對策之前,決定按兵不動。
恍惚間,門口有了動靜,不多時何謙家的走了進來“娘口渴不?”
劉花卉笑道“那是我們私下喊著玩的,他姑切莫作真。”
“奴婢瞅著挺好。”何謙家的卻湊了過來,主動為劉花卉捶腿“奴婢也喊‘娘’好了。”
劉花卉哭笑不得“這孩子,你若願意,隨你。”指指桌上的各種果脯,瓜子,花生,鴨梨,冬棗,橘子,麥芽糖等“莫拘著,以前……葉小娘在這的時候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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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謙家的應了一聲,卻沒有去拿,依舊為劉花卉捶腿。
劉花卉也不強求,躺在炕上假寐。很顯然何謙家的親近她別有所圖,這樣正好可以利用。關鍵對方圖的到底是什麼?她願不願意給?何謙家的不傻,既然如此伏低做小,就一定意味著劉花卉肯定能拿的出,至于願不願意“她姑姑……”
“娘就喊我乳名好了,南珠。”何謙家的趕緊道“娘喊的順嘴,奴婢听的也親。”
“行,南珠。”劉花卉從善如流。
何謙家的立刻應了一聲“娘吩咐。”
“我怎麼瞅著你和葉小娘生分了?”劉花卉好奇詢問“以前你們可是關系好的很啊。”
“娘,奴婢是頂願意和葉小娘交心的。”夏南珠辯解一句“許是奴婢在方小娘那里做的哪不好,日後一定改。”
“這就對了。”劉花卉笑道“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自該多親近親近。”
她有種猜測,夏南珠這莫不是瞅著葉官兒被自己求情,得了出身,也打算如法炮制吧?倘若如此,再好不過。夏南珠雖然比不上葉官兒與夏家三姐妹還有林氏關系密切,卻也是夏家人。只要有用,究竟是葉官兒還是夏南珠都一樣。
“佷兒離開的時候,她把這個塞給了俺。”鄭墨拿出一件女人的褻衣“應該曉得俺不是坤哥。”
下值之後,鄭墨本來以為鄭直已經回家了,結果到了喜鵲胡同才得知十七叔依舊在靜養。如此立刻趕到了這里。果然,十七叔似乎剛剛醒。這一對妖精看來是送對了,把十七叔的魂都勾住了。
“留著吧。”鄭直抽口煙“他們是闔家共處還是別居一院。”
“緊挨著金家,別居一院。”鄭墨來不及猶豫立刻回復。
“那就預祝俺的佷孫早點出來了。”鄭直笑笑。
鄭墨尷尬的看向鄭直“俺兄長……”
“人家都把信物給了墨哥,你又何必如此。”鄭直打斷對方的話“你做不到,你嫂子可以。”
鄭墨點點頭“佷兒懂了。”
“這處院子再安排些丫頭,婆子。”鄭直岔開話題
“佷兒已經讓人和這的喇唬講好了。”鄭墨收斂心神,趕緊答復。
“趁著天沒黑,早點回去吧。”鄭直不再多言。
鄭墨起身退了出去。
鄭直慢慢的喝完一杯茶,起身走進臥房,端莊娘子已經起來了。瞅見他進來,趕忙追問“有消息了嗎?”
昨夜她拿了銀子回去,才發現已經人去樓空。兩個孩子,兩個奶媽還有一個粗使下人,都不知所蹤。頓時六神無主,只好再次硬著頭皮找這莽夫求助。對方雖然答應幫忙,卻提了條件,留下伺候。端莊娘子無可奈何,只好答應。
“哪那麼容易。”鄭直將對方抱起“俺們都做夫妻了,你總得告訴俺你姓啥吧?”
因為十七奶奶的存在,世間再漂亮的女人,如今在鄭直眼中也就那麼回事。他反而越發喜歡這端莊太太給他的感覺,類似甄娘子,卻與甄娘子又有所不同。畢竟甄娘子不過是販夫走卒,可是這端莊娘子一看就是出身官宦之家,卻被養廢的。更讓鄭直欲罷不能的是,對方為達目的犧牲一切的勇氣,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奴姓……喚奴‘素素’好了。”端莊娘子戒備道“爺若是想要奴安份,就不要打听奴的來歷,否則奴總有跑的機會。”
鄭直一听大笑“你昨個兒夜里答應俺的,只要把孩子找回來,你就願意侍奉俺一輩子……”
“不是,奴講的是一直到……”素素沒講完,就被封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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