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空氣驟然僵硬。
小滿眉頭緊鎖,九曲綾在袖中微微震動。
她已經看出,這並非單純的爭執,而是宗門內部舊有矛盾的再次浮現。
百年安穩的積累,在一次大戰後徹底被打破。
陳景端坐主位,面色淡漠。
孩童模樣的身影看似不染塵世,唯有眼底星輝暗沉。
“說完了嗎?”
寥寥三個字,卻讓所有長老心口一寒。
青衣長老低聲道。
“道君,弟子們傷亡慘重,資源分配本就緊張,若再不重新劃分轄地,宗門內必然生出怨言。”
“怨言?”
陳景抬眼,語氣冰冷。
“我記得大戰時,誰退縮過,誰真正拼死廝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們若以戰功為由爭奪資源,那就先算算誰到底立了功。”
西嶺長老面色鐵青,卻不敢接話。
丹脈長老卻忽然嘆息!
“道君,此言固然沒錯,可我們終究要面對現實,靈礦有限,靈田有限,若不給各脈相對公平的分配,弟子們心生怨氣,終有一日會釀成大禍。”
小滿心口一緊。
她明白,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外敵雖退,但內部裂痕才剛剛開始。
陳景並未再多言,只留下一句。
“各脈自行守好轄地,若有人私下勾結外敵,星輝契會第一時間取他性命。”
話音落下,長老們低頭稱是,卻各懷心思地離去。
……
夜幕降臨。
小滿獨自立在觀星台上。
下方的街市燈火搖曳,百姓忙碌的身影一如往常。
可她心中清楚,宗門內部的裂痕比想象的更快蔓延開來。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陳景出現在她身側,手中把玩著一枚星輝石。
“你在擔心。”
小滿沉默片刻,低聲道。
“大戰剛過,各脈本該同心,可現在人人都在爭奪資源,若不加以節制,遲早會重蹈覆轍。”
陳景目光淡漠,望著遠處星空。
“所以我才放任他們爭。”
“唯有在爭斗中,才能看出誰真正可靠,誰只是貪婪。”
小滿猛地轉頭,眼中有怒意。
“可他們爭的不只是資源,還有百姓的性命。若因內亂導致護城大陣失守,城中三十七萬凡人會如何?”
陳景的聲音依舊冰冷。
“弱者注定要為強者讓路,星輝宗若連這一關都渡不過,它就不配繼續存在。”
小滿心頭一痛。
她望著身旁的陳景,那個外貌仍是孩童的道君,聲音卻冷得如同千年寒冰。
她忍不住低聲道。
“景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冷了。”
陳景沒有回答,只抬手,星輝石在指尖化作塵埃,隨風消散。
……
幾日後,矛盾終于全面爆發!
西嶺器脈以“缺少丹藥”為由,率弟子堵住丹脈靈田。
南谷九峰的火修也趁機要求更多靈礦,甚至派弟子攔截北境的運輸隊。
短短三日,星輝城內火光與喊殺聲不斷,仿佛陷入小型的內戰。
百姓惶惶不安,紛紛躲入地下石窟避禍。
學宮里的孩童也因驚懼而哭泣不止。
小滿親自出手鎮壓,卻發現每平息一場沖突,就會在別處燃起新的戰火。
她心中漸漸生出無力感。
……
星輝殿內。
小滿闖入時,陳景正端坐案前,眉心的星輝明滅不定。
她怒聲質問。
“你還要看多久?難道真要讓他們打到城毀人亡,才肯出手?”
陳景抬眼,目光深沉。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
小滿愕然!
“什麼?”
陳景緩緩開口。
“星輝宗必須經過一次徹底的洗牌,只有把隱藏的野心、潛伏的叛徒都逼出來,才能鑄成真正的根基。”
“這就養養蠱。”
小滿眼中滿是痛楚。
“可他們是你親自挑選的長老,是追隨你百年的舊部,你就這麼狠心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陳景沉默良久。
終于低聲道︰“狠心的不是我,而是他們。”
“若真心為星輝宗,怎會在大戰後第一時間想著爭權奪利?我只是把他們心里的鬼逼出來罷了。”
……
數日之余。
城內的暗流依舊在涌動。
百姓開始出現逃亡的跡象。
一些小宗門的探子趁機潛入,試圖拉攏星輝宗內的叛亂者。
南方烈火宗與北方鐵劍山莊的密探,更是開始在邊境煽風點火。
小滿看在眼里,憂在心頭。
她漸漸明白,真正的危機,不在外敵,而在宗門內部那顆隨時可能炸裂的心。
夜深。
小滿獨自立在城頭,望著遠方的星空,心底喃喃。
“景兒,你到底要把星輝宗逼向何處……”
殿外的鐘鼓聲斷斷續續傳來,象征著某處又爆發了沖突。
學宮的孩童們早已被遷入地下石窟,但哭聲仍隱隱可聞,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小滿走出時,風雪撲面而來,她感覺到九曲綾在袖中輕微顫動,那是對即將到來的混亂的本能警示。
她抬頭看見,七顆星辰依舊高懸,星輝照耀下的星輝城卻像是一座即將崩裂的熔爐,內部裂縫一觸即發。
“景兒……”
她低聲喃喃,卻沒有得到回應。
陳景仍在殿內端坐,他閉目不語,眉心星輝忽明忽暗,仿佛在推演某種未來。
……
與此同時,城內各處都傳來不同的消息。
南谷九峰的火修強行奪佔一處靈礦,聲稱這是他們以血戰功換來的回報。
西嶺器脈則以“兵器煉造急需”為由,扣押了丹脈運送的丹藥車隊。
北境劍修們更是直接在街市設下劍陣,強征凡人修築防線。
百姓怨聲載道,卻無人敢上前阻止。
修士們在街頭對峙,星輝城的威嚴在一點點被消磨。
……
星輝殿再次集會。
青衣長老面色鐵青,開口時壓抑著怒火。
“道君,再這樣下去,星輝城必然會四分五裂!請立刻下令,整頓各脈!”
丹脈長老冷聲反駁。
“整頓?先問問是誰第一個在稻香原私吞靈田的!若不是你們青峰弟子,局面怎會惡化?”
器脈長老重重拍案。
“丹脈又好到哪里去?大戰後你們囤積丹藥,逼得我西嶺弟子以血肉硬抗敵軍,你們也配說公道?”
殿中爭吵聲再起,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