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沿溪疾行。
小滿的九曲綾悄然展開，在三人周圍布下隔音結界。
徐山摸出個油膩膩的皮囊，將暗紅色的獸血抹在斧刃上。
陳景則從懷中取出半片星鱗獸的鱗甲，指尖青光閃爍間，鱗甲化作粉末灑在眾人衣擺。
轉過一道突出的岩壁，眼前的景象讓三人同時屏息。
直徑十余丈的銀潭中央，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晶石，通體透明如水晶，內部卻涌動著液態的銀光，隨著跳動不斷變換形狀。
每一次搏動，潭水就泛起奇異的波紋，四周古木的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應和聲。
“他娘的……”徐山喉結滾動，“這玩意在呼吸？”
陳景突然按住小滿的手腕︰“別動。”
他目光死死盯著潭面某處。
小滿順著看去，起初只見銀霧繚繞，漸漸才分辨出幾條若隱若現的細線。
那是浮在水面的銀鱗蝮蛇，每一條都只有手指粗細，鱗片卻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赤焰幼獸的尾巴焦躁地拍打陳景後背。
孩童沉吟片刻，突然從徐山腰間扯下酒囊，仰頭灌了一大口。
“爺爺你……”
小滿話音未落，就見陳景“噗”地噴出水霧，青光流轉間，霧氣竟化作三個與真人無異的虛影，大搖大擺走向銀潭。
“無之道還能這麼用？”徐山瞪圓眼楮。
三個虛影剛踏入潭邊淺水，水面突然炸開，七八條銀鱗蝮蛇箭矢般射來！
毒牙刺入虛影的瞬間，蛇身詭異地僵直，隨即抽搐著沉入水底。
“現在！”陳景低喝。
小滿的九曲綾如銀河傾瀉，在潭面激起錯亂的波紋。
徐山斧刃上的獸血蒸騰成紅霧，裹住三人身形。
陳景則踏著水面泛起的漣漪，每一步都精準踩在靈力流動的節點上，小小的身影如一片落葉飄向潭心。
十息。
陳景的指尖即將觸及脈心，潭水突然劇烈翻涌。
一條水桶粗的巨蛇破水而出，銀鱗上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每道裂縫里都流淌著星光。
最駭人的是那雙豎瞳——
完全由銀光構成，直視的瞬間，小滿突然踉蹌著跪倒，九曲綾失控地絞緊自己脖頸。
“小滿！”徐山剛要沖過去，巨蛇扭頭望來，老獵戶頓時如遭雷擊，斧頭“ 當”墜地。
陳景眉心青金道紋大亮，袖中飛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紙，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個圓圈。
“拙。”孩童輕聲道。
符紙燃燒的剎那，巨蛇眼中的銀光突然扭曲，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名狀之物，猙獰的蛇頭猛地後仰。
陳景趁機一把抓住脈心，晶石入手的瞬間，他悶哼一聲，袖管炸裂，露出的手臂上血管全部變成銀線。
十二息。
陳景反手將脈心塞進懷里，同時另一只手虛抓，潭心立刻浮現出個一模一樣的虛影。
巨蛇狂怒地撲向假貨，獠牙閉合的瞬間，整片銀潭沸騰了！
數十條銀鱗蝮蛇組成銀色牢籠，徹底封死退路。
“低頭！”
徐山不知何時已經撿回斧頭，背後九岳印驟然浮現，斧勢如山崩海嘯般劈下。
三條攔路的巨蝮應聲斷成兩截，斷口處噴涌而出的並非鮮血，而是濃稠如液的星輝，在夜色中閃爍著詭異光芒。
赤焰幼獸趁隙噴出熾烈赤炎，將蛇影燒得翻滾嘶鳴，硬生生在蛇牆間撕開一個焦黑缺口。
十五息。
小滿的九曲綾終于掙脫控制，綾緞如活物般卷住陳景腰際，將他拽向岸邊。
巨蛇這時才發覺受騙，裂紋密布的身軀瘋狂扭動，潭水掀起三丈高的浪濤。
一條漏網的蝮蛇毒牙已觸及小滿後頸——
“滾！”陳景突然掏出星核結晶，青筋暴起的小手捏碎一角。
刺目的星光爆發，所有銀鱗生物同時僵住，巨蛇發出痛苦的嘶鳴，裂紋中的星光被硬生生抽離。
趁此間隙，三人一獸沖出裂谷，背後傳來山崩地裂般的坍塌聲。
三里外的山崗上，小滿癱坐在岩石邊，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徐山扯開衣領，露出胸口大片淤青︰“那蛇崽子瞪一眼，老子五髒六腑就跟移位似的……”
陳景默默取出脈心，晶石表面的銀光已經穩定。
他忽然掰下一小塊遞給小滿︰“含著，別咽。”
又彈給徐山一粒︰“嚼碎敷在傷處。”
“景兒，”小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蛇的眼楮……”
“嗯。”孩童望向裂谷方向，稚嫩的臉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冷峻，“和星神殿巡察使同源的星瞳。”
他低頭看著掌心殘余的星核粉末，輕聲道︰“他們在南州養的，不止是蛇。”
赤焰幼獸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拼命指向西北天空。
暮色中，三道流星正劃破天際，方向直指黑風嶺。
徐山罵了句粗話，把斧頭往地上一杵︰“老家被偷了？”
小滿的九曲綾無風自動，在夕陽下泛著血色︰“要趕回去嗎？”
陳景將脈心收入懷中，小小的身影在落日余暉中拉出長長的影子︰“不急。”
他指尖捻著星核碎片，唇角微微揚起︰“既然客人來了，總得備些……特別的茶水。”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山風卷著銀潭特有的腥氣掠過樹梢。
三人一獸的影子漸漸融入暮色，而西北方的流星，已經墜向了無涯居的方向。
然而，血腥氣像粘稠的蛛網一樣糊在臉上。
小滿死死攥著九曲綾，指節發白。
她盯著地上那灘已經發黑的血跡，喉嚨里像是塞了團棉花。
徐山的斧刃刮過焦土，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是墨鋒的血。”
老獵戶突然蹲下身，從灰燼里捻起半片碎裂的鱗甲，“那小子臨死還抱著他的本命鱗。”
赤焰幼獸突然從廢墟里竄出來，雪白的毛發沾滿黑灰。
它把嘴里叼著的焦黑玉簡放到陳景腳邊，尾巴耷拉著，金色豎瞳里映著跳動的火苗。
孩童彎腰拾起玉簡的瞬間，小滿看見弟弟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景兒……”
她剛開口，就被玉簡突然爆發的青光刺得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