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目光齊刷刷射來。
某個白發老者手中的玉盞砰然炸裂，粘稠的黑色漿液灑了滿身。
他渾然不覺，只是顫抖著指向陳景的脊背︰“十……十三曜紋……”
人群如潮水般分開。
結界最深處，九盞青銅燈圍著一塊斷裂的碑石。
碑前坐著個只剩上半身的老嫗，她的下半身與穢氣融為一體，懷中抱著柄銹蝕的斷劍。
“青帝的筆，輪回者的紋。”
老嫗抬頭時，眼眶里沒有眼球，只有兩簇跳動的金色火焰。
“老身等了十二個紀元……終于等到持鑰人。”
陳景將趙寒光輕輕放在地上。
淨世炎此刻已經穩定，正在自行修復主人的傷勢。
他緩步走向碑石，發現上面刻著的並非文字，而是一幅星圖。
中央的赤紅星點正在與他的脊骨道紋共鳴。
“我們曾是天巡府最後的力量。”
老嫗的斷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直到玉像吞了三十三重天……”
她的劍尖劃過地面，穢氣散開處，浮現出遠古仙界的影像︰
巍峨天宮外，無數仙人結陣抗擊從天而降的玉像。
其中最勇猛的七位仙尊，周身都纏繞著與陳景相似的道紋。
“初代持鑰人擊傷了它。”
老嫗的黃金瞳火陡然明亮，“代價是仙界崩毀，化作如今的養蠱場。”
陳景突然按住太陽穴。
青帝骨筆在袖中發燙，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強行涌入——
玉像不是生靈。
它是某位存在煉制失敗的“鑰匙”，因殘缺而產生了吞噬本能。
而真正的仙路，早在三十六個紀元前就……
“斷了。”老嫗仿佛知道他所想，“但持鑰人能重連。”
結界突然劇烈搖晃。
外界傳來巡天傀特有的鎖鏈聲響，比往常更加密集。
某個繃帶人沖進來大喊︰“玉像發現垢雲異常！它在抽取星核獄的力量！”
陳景和剛剛甦醒的趙寒光對視一眼。
柳千機有危險。
老嫗的黃金瞳火驟然收縮。
“星核獄是玉像的飼靈核心，”
她枯瘦的手指捏緊斷劍，“若強闖，必會驚動它。”
趙寒光掙扎著坐起，淨世炎在掌心凝成微型星圖︰“那就讓它自顧不暇，老子去燒了它的仙糧倉！”
“莽夫。”
一名身著殘破星紋袍的男子走出人群，眉心瓖嵌著半塊琉璃鏡片，“三十六個紀元里，我們天巡府試過七千九百種方法，沒有一次成功過。”
老嫗的斷劍突然輕點地面。
穢氣翻涌間，浮現出星核獄的虛影。
那是一座倒懸的透明金字塔，塔尖刺入雲海，塔底則連接著不斷脈動的肉質脈絡。
柳千機被囚在塔心，陰陽二氣化作鎖鏈反捆自身，每掙扎一次，就有星光被抽離體外。
“看到那些光脈了嗎？”
老嫗劍尖輕顫，“每道都是被玉像吞噬的仙路殘片，硬闖的話……”
陳景突然取出青帝骨筆，在虛空劃出一道弧線。
筆鋒過處，殘留的淨世炎與無之真意交融，竟勾勒出半條模糊的路徑。
“不必硬闖。”
他指向星圖某處，“玉像每隔三十六個時辰，會有一瞬的‘換息期’。”
天巡府眾人嘩然。
鏡片男子猛地湊近，琉璃鏡中倒映出陳景所說的節點。
那是星核獄與主脈短暫分離的間隙，不超過三次呼吸的時間。
“你怎麼知道？”
陳景沒有回答。
他脊背上的道紋微微發燙，第十一世的記憶碎片在識海中翻涌。
那一世的自己曾殺到星核獄前，雖最終敗亡，卻留下了至關重要的觀測。
老嫗突然劇烈咳嗽，黃金瞳火明滅不定︰“就算抓住換息期，獄外的‘噬星鏈’如何破解？那是用初代持鑰人的脊骨所煉……”
“用這個。”
陳景突然並指如刀，在自己左臂劃開一道口子。
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混沌光漿。
光漿落地後，竟自發凝結成三枚透骨釘。
“前六世輪回者的道骨所化。”
他將骨釘遞給趙寒光，“能暫時癱瘓噬星鏈。”
趙寒光接過骨釘的瞬間，淨世炎突然暴增三丈。
他驚愕地發現，釘內封印著某種超越仙火的暴烈力量︰“這是……”
“別問。”陳景轉向老嫗，“天巡府可有人熟悉星核獄的舊通道？”
一名始終沉默的繃帶人突然扯開胸前穢雲。
他的胸腔內沒有心髒，只有團旋轉的星雲，核心處懸浮著枚殘缺的鑰匙碎片。
與陳景在機械境所見如出一轍。
“我是最後的獄卒。”
星雲在他喉間震動發聲，“獄底有條洗罪渠，直通飼靈脈。”
計劃就此定下。
趙寒光攜骨釘正面佯攻，引動噬星鏈；
天巡府眾人在垢雲制造騷亂；
而陳景則隨星雲獄卒潛入洗罪渠。
臨行前，老嫗將斷劍遞給陳景︰“帶上青霜。”
劍柄入手的剎那，陳景眼前閃過無數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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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劍的仙子在玉像掌心自爆，劍刃碎片跨越時空刺入初代持鑰人的後背，最後半截劍尖卻出現在地球某個博物館的展櫃里……
“記住，”老嫗的瞳火突然熄滅，“星核獄里關著的不僅是你的同伴。”
“還有玉像最怕的東西。”
更樓聲再響。
子時已過，寅時將至。
趙寒光渾身燃起白金烈焰，天巡府眾人化作穢氣旋風。
陳景跟著星雲獄卒走向結界最陰暗的角落，那里有口被怨氣堵塞的古井。
獄卒胸腔的星雲突然擴張，將兩人包裹其中。
寅初的仙界，天光晦暗不明。
趙寒光站在垢雲邊緣，三枚道骨釘懸浮在掌心，淨世炎如活物般纏繞其上。
他回頭看了眼天巡府眾人。
那些繃帶纏身的殘仙們正將穢氣注入某種古老陣盤，陣紋亮起時，整個垢雲開始不安地震顫。
“小子，記住。”
鏡片男子最後檢查他胸口的護心鏡，“噬星鏈激活後，你只有三息時間。”
趙寒光咧嘴一笑，火焰從齒縫間溢出︰“夠老子燒穿十八層天了。”
他縱身躍出垢雲，淨世炎在身後拖出璀璨尾焰。
三枚道骨釘呈品字形飛射，釘身上的輪回紋路與仙界靈氣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
星核獄立刻有了反應。
倒懸的金字塔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星痕，每條痕路都迸發出刺目銀光。
九條由星辰碎片熔鑄的鎖鏈從塔底垂下，鏈節上刻滿鎮壓仙紋。
這正是噬星鏈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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