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陸長生早已帶著石三、甦婉兒、上官落塵與凌雲凌峰等人一行人離開了傳法峰廣場,隨後急速朝著供奉峰返回,然而廣場上的喧囂嘈雜議論聲並未停歇。
關于那場驚天比斗的議論依舊如同沸水般四處漫延,哪怕很久後人群漸散,飛往各峰途中,無數聲音仍在激辯不息。
“石三師兄那霸絕雷霆簡直撼天動地!那可是融合雙重法則血祭爆發的袁師兄啊,居然都不敵石師兄,太強了!”
“是啊,那家伙表面上看起來憨厚黝黑,可誰知道居然也是個狠人,著實是強大!”
“真是讓人羨慕啊,我要是也能有這樣的修為,哪里還有屈居于普通弟子之列……”
“最驚人是陸長老,誰敢相信他只是一個護法長老,竟能爆發出大帝級威能?硬撼準聖子陳師兄,甚至將其擊敗!”
“太解氣了!低等位面的修士就該有這等風骨!”
“听說他們其實是來自中央大世界曾經的附屬位面?這等底蘊,哪里低等了?”
一時之間,眾多出身同樣不顯赫位面的外門以及內門弟子,原本因出身而心存怯懦,此刻眼神卻悄然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陸長生師徒今日所為,就如同一柄巨錘,砸開了他們心底那道無形的藩籬。
而當弟子們的震撼喧囂尚在耳畔盤旋,神劍門真正的力量核心區域,幾道隱晦而強大的意念也在無聲地交匯著。
其中後山秘地,一道如古岳般蒼茫雄渾的氣息緩緩波動了一下,仿佛一聲沉寂多年嘆息,隱隱響起細微的自語︰“陸長生……來自地球位面?曾經還是上古中央大世界的附屬,難怪能有此氣象。”
“有點意思……看樣子接下來,是該抽空去那遺忘已久的小界看看了,說不定還能有什麼上古奇遇!”
這道意念,赫然是來自一位大帝五階的元老,陸長生今日盡管已經極大的隱藏了自己的修為,然而就擂台之上所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已勾動了這等存在的興趣與探究之心。
很快供奉峰洞府內,禁制光芒剛剛隱去,陸長生揮手將石三上官落塵等人屏退療傷靜修後,凌雲與凌峰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臉色凝重異常。
“陸兄!”
凌雲語速急促,聲音顯露出濃濃的擔憂說道︰“此次你在武斗帶上大顯神威震懾全場固然痛快,可是後患實在太大!尤其是陳雲飛重傷,此番幾乎斷絕其帝路,凌天峰主護短之名響徹宗門,縱然他在閉死關,一旦出關得知,以其數百年前就已臻至大帝七階的恐怖修為與心性,豈能善罷甘休?”
風無痕此時也是點點頭,聲音低沉補充道︰“凌天峰主或許礙于身份不會親自出手,但其座下首徒‘斷岳帝尊’林破軍,乃我宗排名極前的聖子,實力深不可測!此外還有那‘驚鴻女帝’慕飛雪,更是陳雲飛的親師姐,她以大帝二階修為配合無雙劍道,傳聞足以匹敵普通三階大帝,此二人對陳雲飛極其愛護,得知此事必會雷霆報復!”
這時候就連海瀾心也是輕嘆一聲,憂慮的目光落在陸長生平靜的臉上說道︰“其實何止凌天峰?雷劍峰副峰主雷大同與你積怨已深,此外重劍峰副峰主楊破岳與那趙烈亦關系匪淺。今日你已當眾將他三峰弟子的臉面狠狠踩在了腳下蹂躪,這些人的門徒、依附者,包括峰內聖子們,必定恨你入骨,接下來手段怕是會無所不用其極!”
陸長生靜立在洞府中央,听著幾人帶著沉重以及擔憂的勸誡,臉上神情卻無半分漣漪。
他深邃的眼眸平靜如古井,唯有心底一聲冷笑如冰流淌,心中暗暗冷哼道︰“聖子又如何,老子打的就是這些自以為是所謂的高高在上的聖子!”
今日他既公然出手,自然也就做好了萬全的心里準備,更何況以他如今的修為戰力,自然也無需畏懼。
“陸長老……”
海瀾心見陸長生不出聲,再次急切建議說道︰“要不依我看,或者你立刻宣布閉死關不出,暫時避其鋒芒一段時間,要麼,趁事情尚未發酵,秘密隨我前往瀚海皇國,有我皇室核心秘境的大陣庇護,尋常大帝絕不敢擅闖!”
“多謝諸位關切。”
陸長生終于開口,聲音沉穩,帶著磐石般的堅定說道︰“避之一字,陸某修行以來從未考慮。也絕非修行之人所從,今日之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今日既敢戰,便無懼其擾。若彼等以為陸某可欺,膽敢妄生事端……”
說到這他話語微頓,而後一股如同凜冽寒風的殺機驟然逸散,雖一閃即逝,卻是讓凌雲凌峰等人瞬間如墜冰窟,其一字字和道︰“那便休怪本座辣手無情,打碎他們的聖子光環,甚至是掀翻他們的峰頭!”
風無痕見狀張了張嘴,看著陸長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與深藏的鋒芒,最終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與海瀾心等人對視一眼,皆是無奈嘆息。
他們心知這位護法長老的意志一旦定下,便是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接下來多說無益,幾人又簡單叮囑幾句,便帶著濃重憂慮各自離去。
很快洞府恢復寂靜,陸長生揮手之間,九桿刻畫著繁復空間符文,流淌著星辰般微光的陣旗瞬間插入洞府八方與穹頂核心之位。
帝王鎮天印隨之懸于陣眼,散發出鎮壓八荒,隔絕天地的煌煌帝威,無形光幕交織垂下,將這方空間徹底籠罩,內外氣息隔絕。
下一秒,他身影一閃,已置身靈于圖卷軸內部那獨立永恆的虛空之中,這里的時光流淌本就異于外界,有三倍加速之效。
“如今再疊加我對于時間法則的領悟,在卷軸內部已經能夠做到五倍時間流速,然五倍流速,還是遠遠不夠!”
陸長生盤膝坐于蒼茫的虛空當中,感受著周身流淌的加速時光,暗暗說道︰“至少需十倍之速!方能為接下來的風浪積攢足夠的底蘊與應對時間!”
隨後他緩緩闔上雙目,心神徹底沉入對“時間法則”更深的參悟之中,先前的閉關參悟冥想,他雖已初步掌握入門,但更深、更廣博的法則汪洋,仍需他奮力泅渡。
時間,無形無質,卻又如同貫穿萬古宇宙的長河,很快陸長生那強橫的元神如同一根精密的探針,重新捕捉那奔流不止的時間律動,剖析其“過去”、“現在”、“未來”糾纏變化的脈絡。
他集中意念嘗試操控更大幅度的“加速”與“遲滯”,將時間之力精細地作用于自身挪移、出劍、護御的每一個節點,從而不斷推衍其在攻防兩端的極限效能……
靈圖卷軸內光影流轉,不知歲月長,眨眼間外界的六天時光,在卷軸內已被拉伸為漫長的一個月。
轟!
一個月後的某天,陸長生猛然睜開雙眼,眸中仿佛有無數時間的碎片剎那明滅,周身三丈範圍內,時光流速驟然扭曲加劇,虛空發出細密的嗡鳴!
此時卷軸原有的三倍流速,竟被生生疊加拔升至七倍!
“七倍流速,成了!”此時饒是陸長生心性堅韌,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振奮。
不僅如此,他對于時間法則的應用之道也有了飛躍性的突破︰比方說時間緩流域,防御或是控制都可作用于對手某單一攻擊或小範圍區域,極大遲滯其速度與威能流轉,打亂其節奏。
此外時間加速域,進攻之時可瞬間作用于自身攻擊或身法軌跡,在極限爆發下獲取超越極限的速度與穿透力,另外可小範圍作用于自身,加速傷口愈合、靈力回流。
雖然對敵範圍尚小,消耗亦極巨,但在關鍵時刻足以逆轉乾坤!
此時此刻,陸長生暗暗感知著體內奔騰的力量以及對各種法則更深的理解,他對自身的修為戰力有了更深的認識。
“如今我之修為戰力,若全力以赴燃燒無垢聖體秘藏,甚至是開啟萬道之體,再催動九獄焚元大劫咒短暫燃燒靈元、輔以長生界為根基調動浩蕩界力,哪怕是面對七階大帝,當有一戰乃至勝之之力,縱然是對上八階大帝,亦可周旋自保,立于不敗之地!”
而這也是陸長生如今敢于直面任何宗門聖子乃至是副峰主的真正底氣所在!
因為陸長生知道,大帝五階,其實是神劍門修為境界體系內一道難以逾越的巨大分水嶺,聖子或許天賦絕倫,副峰主可能根基深厚,但在大帝層次,修為一旦跨入五階之後,每一階的差距都堪稱鴻溝!
那些聖子、副峰主,通常不過是大帝低階戰力,鮮有能觸及五階門檻者,只有少數幾個排名靠前的聖子才有超過大帝五階的修為。
接下來,陸長生本想趁熱打鐵,繼續鑽研神魂、因果乃至更深層次的空間法則,然而此時一股來自元神深處的強烈疲憊感忽然如潮水般襲來。
持續月余不間斷地解析時間這等至高大道的本源奧秘,即便以他如今的元神強度,也已接近極限。
“看來修行參悟法則,亦不可操之過急。”陸長生暗暗搖頭,只暫時壓下繼續修煉的念頭,決定出關。
然而他剛踏出洞府,還未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兩道身著任務堂執事服飾的身影卻是忽然而至,氣息有些沉凝,兩人神情冷漠,帶著一股公事公辦的意味。
“陸長老……”
只見那為首的執事微微拱手,語速平穩卻隱含不容辯駁之意說道︰“奉元老團法旨︰茲任命長老為本次宗門前往東域負責招納天才新血使團之護法長老,承擔沿途護衛之責。使團將于三日後辰時出發,宗門派遣事關重大,個人不得拒接,還請長老早作準備。”
說罷,其單手遞上一塊記錄著法旨的黑色令牌。
陸長生伸手接過令牌,臉上不見絲毫意外或波動,平靜地點頭道︰“陸某明白,承蒙元老團信任,領受此任,三日後必當準時匯合,隨使團共赴東域。”
兩名執事見他如此干脆,眼中微露一絲詫異,但很快收斂,也不再廢話,直接告退離去。
事實上早在十幾天之前,傲天就已經秘密傳訊向他告知了此事,甚至知道此次安排是重劍峰的副峰主楊破岳以及雷劍峰的副峰主雷大同在背後暗中搞的鬼,因此陸長生在接收到任務之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震驚。
隨著兩位執事的身影消失于山道,很快風無痕與凌雲、凌峰的身影便如疾風般再度掠入洞府,臉色比此前更加難看。
“陸兄!不知您可收到任務消息了?”風無痕直接急切問道。
“可是東域招新使團護法長老任命?剛接了任務令。”陸長生淡淡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黑色令牌。
“那你可知此次東域招新使團的三位主事者是何人?”凌峰詢問,聲音帶著濃濃的憂慮。
陸長生微微搖頭說道︰“任務令並未詳述,陸某也並未細問。”
風無痕听後倒吸一口涼氣,語氣帶著凝重說道︰“陸兄,你怎地還能如此淡定?東域使團團長,不是別人,正是重劍峰的副峰主楊破岳!”
凌雲此時立刻接口說道︰“此外正使之下兩位副使。其一是凌天峰主座下次席親傳,也就是我們此前說過的,那位號稱驚鴻女帝的慕飛雪,她可是是宗門三十六位聖子之一,大帝二階修為,其驚鴻劍訣威能無雙,傳言能力抗三階大帝!”
“而另一位副使,乃雷劍峰這一代比較杰出靠前的親傳,也是三十六尊聖子之一,號稱驚雷劍帝雷鈞,其同樣是一階大帝戰力,這慕飛雪與雷鈞皆是凌天峰與雷劍峰年輕一代的脊梁!”
陸長生听後眉頭一挑,問道︰“我曾听聞重劍峰副峰主楊破岳僅是大帝一階,其為何反能統領兩位聖子而做為團長?那慕飛雪既是二階聖子,又如何甘心屈居其下?”
風無痕听後不由解釋道︰“楊破岳于半月前秘地閉關,已悄然突破至大帝二階,此外加上他是東域本土出身,在那片區域經營數百年,門生故舊無數,對東域諸般勢力格局,潛在風險了如指掌。宗門任用其為團長,便是借重其在地頭的人脈與情報網,以確保使團行程穩妥。”
說到這他頓了頓,繼續解釋說︰“至于慕飛雪聖子……則是因為其天資絕世,容顏傾城,在宗門乃至整個南域年輕修士中聲望極高,她雖為副使,但更多是作為我神劍門的‘門面’或者說是‘標桿’,以此來吸引更多對劍道痴迷的東域天才慕名來投,雷鈞聖子亦然,其驚雷劍道剛猛霸道,是雷劍峰在東域的一桿旗幟。”
“原來如此。”陸長生點點頭,恍然大悟說道︰“楊破岳資歷人脈,慕飛雪天才名望,倒也算人盡其才。”
“陸兄,事到如今你居然還關心這種無關痛癢的問題,你莫非還看不出這其中凶險?!”
風無痕再也忍不住,聲音拔高幾分,有些沒好氣的道︰“團長楊破岳與你有仇,副使慕飛雪是陳雲飛的親師姐,那雷鈞更是明擺著雷大同峰內的核心力量,這三人便是此次東域使團的最高決策層,再往下,使團所屬負責具體事務的長老、執事,必然也是從凌天峰、重劍峰、雷劍峰三峰中精心挑選、唯他們是瞻的死忠分子,換句話說……”
說到這他深吸一口氣,隨後一字一句開口,好似要把每個字都釘入陸長生心底︰“整個東域使團里,只有你陸長生,是他們共同欲除之後快的敵人,此行對你而言,無疑將會是步步荊棘,處處殺機,這分明是雷大同、楊破岳,甚至可能牽扯凌天峰高層在幕後,借著宗門任務之名,布下的一張要將你置于死地的天羅地網啊!”
凌雲緊鎖眉頭,看向陸長生想了想後也說道︰“海長老此前的提議是對的,陸兄吶,此去東域路途遙遠,凶險莫測,他們有的是時間以及地利和借口讓你死得不明不白,現在退出還來得及,任務堂雖有不得無故拒絕的任務的規矩,但若是我等尋個由頭,比如……宣稱你上次在羅森位面世界大戰留下難以察覺的道傷本源隱患,需緊急閉關穩固,或許能……”
不等對方說完,陸長生目光平靜地轉向凌雲,不答反問道︰“凌雲長老,若你換作是我,可是會為了躲避一次可能有巨大風險的宗門任務,便以‘身受重傷’、‘道基有損’這等近乎自毀道心裂痕為謊言搪塞宗門?即便瞞過了宗門耳目,這等逃避之舉,欺騙之行,久而久之,不會化作糾纏不休的心魔,腐蝕你的道基,消磨你的鋒銳?”
“我……”凌雲當場被問得瞬間語塞,臉色一陣紅白交替。
確實,對于真正的求道者而言,畏險懼難、不惜謊言以避其責,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對道心的一次重創!久而久之,其害更甚于一次真正的重傷。
“那怎麼辦?明知道是死局還要鑽進去?”凌峰心直口快,急得額頭冒汗。
陸長生語氣依舊沉穩,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沉聲說︰“既已接下,斷無反悔之理。此行縱然風高浪急,鬼蜮環伺,陸某一身所學,亦非只是擺來看的裝飾,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真以為陸某是砧板魚肉,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風無痕、凌雲、凌峰、海瀾心見狀四人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與憂色,只是陸長生的心志之堅,早已超出他們勸說的範圍。
“罷了,既然陸兄心意已決,那接下來還請務必萬事小心。”風無痕重重嘆息一聲,算是接受了現實。
就在這時,陸長生似乎想起什麼,目光掃過凌雲與凌峰以及風無痕等人,語氣帶著不同尋常的沉重問道︰“對了,你們三人可也曾收到了宗門委派任務,前往其他兩大域前去招新?”
“我不曾收到宗門任務消息。”風無痕搖了搖頭說道。
凌雲點點頭說道︰“陸兄果然料事如神,不錯,我也收到了消息,此次西域招新使團,我被調去協助長老事務。”
“我也收到了任務消息,不過去的是北域。”凌峰這時補充道。
陸長生听到這,眉頭緩緩蹙起,聲音低沉了幾分說道︰“你們可曾想過,為何偏偏是你們凌天峰長老,此刻同時收到委派任務,分派至相隔遙遠的域外?”
“這……”
風無痕率先反應過來,臉色驟變驚呼道︰“陸兄,你是說……凌天峰的高層不僅僅是針對你,甚至還要趁機鏟除……凌雲凌峰兩位長老?!”
海瀾心美眸瞬間寒意彌漫,咬牙沉聲說道︰“極有可能!此前凌眾被廢,隨後又有那袁柳中被石三公然給擊敗鎮壓、甚至是陳雲飛道途幾乎斷絕,此三子皆為凌天峰嫡系精銳,陸長老令其顏面盡失,無疑是結下了死仇,而凌雲凌峰兩位長老,非但與陸長老相交莫逆,更屢次在重大場合與他立場一致,站在了凌天峰的對立面,這在凌天峰那些護短的老頑固眼中,無異于吃里扒外,背叛峰門!他們豈能容忍?讓你們二位遠離宗門中心,在招新任務中制造所謂的意外,屆時只需一二階大帝長老暗中動點手腳,你們二位又無靠山根基,處境當真如履薄冰,九死一生!”
凌雲與凌峰聞言,瞬間臉色發白,額角冷汗沁出。
他們之前的憂慮都集中在陸長生身上,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也已成了他人的眼中釘,他們是凌天峰的殿堂長老這不假,但大聖八階的修為,在真正大帝精心設計的“意外”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甚至都不需要大帝出手,在龍聖境界的高級長老面前他們都沒有還手之力了。
一時之間,洞府內氣氛瞬間壓抑到了極點,帶著絲絲的寒意。
“你們二人可想過退縮?”陸長生看著二人,同樣把剛才同樣的難題拋回給了他們。
洞府依舊寂靜,沉默良久之後,凌雲率先抬頭,眼中的驚懼已是被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然所取代,其擲地有聲說道︰“陸兄剛才說得對,先前確是我等思慮不周。宗門任命已下,此時若假借傷重之名推諉……”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凌峰,苦笑一聲,眼神銳利冷聲說道︰“恐更授人以柄,被斥為懦弱畏戰,屆時更是無立足之地!況且正如陸兄所言,這般自欺欺人,道心何存?前路何在?”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朗聲道︰“道途多荊棘,何懼之有?既為同門袍澤所棄,前路縱是刀山火海,我凌雲亦一人一劍闖下去!”
“不錯!”凌峰用力一拍凌雲肩膀,顯出幾分悍勇豪氣,高聲說道︰“我們兄弟二人加入神劍門那一刻,就知道修行路是血與火鋪出來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既然容不得我們與陸兄結交,要給我們下絆子穿小鞋,那就讓他們放馬過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怕個卵蛋!”
凌峰的這番帶著粗鄙的豪言壯語,竟驅散了眾人心頭的幾分陰霾。
陸長生目光在凌雲和凌峰這兩位性情迥異的戰友臉上停留片刻,不由泛起難以名狀的復雜情緒,心中愧疚悄然彌漫,其搖搖頭說道︰“歸根結底,是陸某此前所行之事,連累二位在峰內處境艱難,以致于陷入此等險境……”
“陸兄此言差矣!”
凌雲斷然打斷,語氣真誠無比,說道︰“與陸兄相交,是我二人觀陸兄風骨氣度後自真心仰慕,非強求,更非脅迫!路是我們自己選的,就算沒有這層關系,目睹袁柳中還有那陳雲飛之輩的跋扈行徑,我兄弟二人也絕難袖手旁觀,何況,鹿野山脈那次援手與賜寶之恩,我們更是永生不忘,這種見外的話,陸兄切莫再提!”
凌峰也是重重點頭,重重嗯了一聲來以此明志!
陸長生目光掃過二人堅定坦蕩的眼神,不再多言,當下他手掌翻動,光芒閃爍間,兩件氣息截然不同的寶物懸浮于空。
其中一件是一枚古樸溫潤的玉牌,隱隱勾勒著一個背負斷劍的身影輪廓,此乃之前問劍峰主所贈,內蘊其一縷精純大帝真意,全力激發可硬擋大帝一階的傾力一擊!
第二件是一面骨盾,盾身粗糙斑駁,呈暗金之色,其上天然生就的符文古拙蒼涼,散發著一種歲月沉澱的堅韌與厚重感,同樣是一件防御型的帝器,可抵擋大帝一階至強一擊!
玉牌散發溫潤柔和之光,骨盾彌漫厚重蒼涼之氣,兩股截然不同卻都強大絕倫的氣息在洞府中交織彌漫。
“二位,此乃陸某所得的兩件防身之物。這玉牌想必你們已經看出來了,正是前段時間問劍峰主所贈送,主防神魂沖擊及爆發能量,骨盾側重防御物理實體攻勢。”
陸長生神情鄭重,將兩件防御帝寶推到二人跟前並說道︰“此去西域北域,路途遙遠,危機莫測,然有此二寶傍身,危急時刻或可保住一線生機。莫要推辭,此乃我唯一能為二位所盡之心意!”
“這……”凌雲凌峰看著面前兩件珍貴無比的帝器防御重寶,面露震驚,畢竟此等寶物,足以讓大聖乃至是龍聖眼紅拼命,他們下意識就要拒絕。
“你們兩個還是收下!”風無痕與海瀾心見狀幾乎同時開口,勸說道︰“二位切莫辜負陸兄一片心意,此物關鍵時關乎性命,不是客套之時!”
看著眾人懇切堅決的目光,尤其是陸長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心意,凌雲與凌峰喉頭哽咽,當下二人鄭重拱手,各自收下一寶,貼身藏好。
“陸兄高義!此恩此情,凌雲凌峰)永世不忘!”
陸長生微微點頭,最後沉聲囑咐道︰“人心鬼蜮,防不勝防,此行若是真有峰內心懷叵測者,親自對你們痛下殺手…務必竭盡全力,第一時間激發影神珠,錄下一切關鍵證據,回到宗門後,直呈執法堂與元老團!若……”
說到這他聲音轉冷,蘊含著森然寒意,繼續說道︰“若是執法堂礙于某些峰脈淫威,敢視若無睹,選擇尸位素餐……本座便是拼掉這護法長老的身份,也要親自上他們峰頭,為我兩位兄弟討回一個公道!”
這鏗鏘誓言,擲地有聲,帶著絕對的殺伐果決,凌雲凌峰只覺一股熱流涌遍全身,眼眶微紅,他們從未後悔追隨陸長生的選擇,此刻更覺值得!
“陸兄放心,我二人縱是粉身碎骨,也必不負重托,保重!”說完四人相繼離去。
送走風無痕、海瀾心、凌雲、凌峰四人之後,陸長生獨自立于空曠洞府之中,望著門外靈霧繚繞的巍峨峰巒,心中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還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本想尋一方清淨靜修之所,奈何風波總自紛擾起。再這般鬧騰下去,那些坐鎮峰頂,真正俯視芸芸眾生的老怪物們,怕是真的快要坐不住了……”
就在這時,一個輕盈且帶著幾分清冷氣息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洞府入口,此人正是冷清秋。
對于冷清秋的單獨突然到來,陸長生微微有些意外,因為自來到了亞特蘭位面,特別是進入神劍門後,冷清秋仿佛主動與他隔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她變得沉默寡言,即使在供奉峰內也深居簡出,極少與眾人交流,更刻意回避他的視線。
陸長生自然明白她心中那份早恨早已經就已經超出普通朋友的情誼,然而她心中的那份感情,後來卻是因為雙方的差距越來越大,甚至到的後來冷清秋都已經無法望其項背。
而偏偏冷清秋又是一個極其驕傲的女子,然而也正是因為她骨子里的那份驕傲,因為雙方的差距越來越大甚至已經無法跨越而產生了變化,甚至由此產生了一種自卑情緒與糾結心態。
對于冷清秋心中的那點想法,陸長生又何嘗看不出來,只是他道心堅如磐石,志在修行前路,無意于此,更不會為所謂的兒女私情所左右阻礙,因此也從未給予任何回應。
如今冷清秋主動找來,著實屬罕見。
“清秋?有事兒?”見她遲遲沒有開口,陸長生打破沉默,主動問道︰“可是修行上有疑難之處?”
冷清秋搖了搖頭,聲音清冷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壓抑與滯澀,竟似乎開口都需要克服某種阻力道︰“並無特別要事,只是近來心中煩郁難當,在這神劍門洞府中……有些喘不過氣來,想出去走走。”
說到這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補充道︰“是時候獨自下山,去外面游歷一番了。”
“你想獨自游歷?心中煩躁難當?”陸長生不由得微微一怔,凝神看向冷清秋。
然而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陸長生心中猛地一凜!
他強大的神識無聲無息地掃過冷清秋全身,這一掃之下,赫然發現其周身氣息虛浮不定,靈力運轉間帶著一種極其晦澀的滯礙感,尤其是她道心深處,竟隱隱逸散出一絲冰寒絕望、自我否定的氣息!
更可怕的是,她體內那本該堅若磐石的先天根基本源,此刻竟也如同被無形的裂紋布滿,搖搖欲墜,甚至透出一種隨時可能崩解的枯竭衰敗氣息!
顯然這是道心蒙塵,根基不穩,走火入魔之兆!
“不好!”陸長生心頭劇震,一股深深的自責與懊悔瞬間涌上心頭。
這些年忙于在亞特蘭蒂斯位面立足、謀劃前程,更有意無意忽略了冷清秋這種沉默刻意的疏遠背後,可能隱藏的毀滅性危機,她的驕傲在巨大差距面前化作了沉重的枷鎖與劇毒,無聲地啃噬著她的道基!
“這些年…是我疏忽了。”
陸長生聲音低沉,帶著真誠的歉意,嘆聲說道︰“你本是天地罕見的先天玄陰之體,論天賦,在你們幾人中當屬第一!如今石三、婉兒皆已登臨大聖之境,你尚在準聖巔峰苦苦徘徊,這其中豈止是際遇之差?是陸某未能替你尋到真正契合你體質本源的核心功法,這是我的疏忽!神劍門以劍道立宗,其劍意劍理與你先天玄陰至柔至寒的本源大道相悖,強行修煉,無異于削足適履!”
陸長生的目光帶著探查之意,詢問道︰“所以你心緒煩悶,根源就在于此?”
冷清秋垂下眼瞼,默認了他的判斷,當然這只是其一罷了,真正的根源其實並不是在這個,陸長生自然也知道。
“三日後,我將隨宗門招新使團前往東域,按規每位護法長老可攜兩位親傳隨行觀禮歷練,增長見聞。”
略微想了想後,陸長生開口提議道︰“你心緒既亂,欲外出,不必急于一時,先隨我去東域一趟,那邊星域廣袤,諸族並存,修道流派、上古遺跡乃至一些失落的傳承體系紛繁復雜,遠非一個神劍門可比。或許在那里,你能夠有所觸動,理清自身真正所向何處。待行過東域,看遍外間風景人心,若你還決定獨自踏上己道,那時我絕不阻攔。”
冷清秋陷入沉默。
不過不得不說,陸長生此次提出的建議合情合理,更是給了她一條可以喘息和看清方向的明路,當下她緩緩抬起頭,清冷如雪的眸子里,終于第一次恢復了幾許微弱的光彩。
最終她輕輕點頭︰“好。”
一個簡單的好字,仿佛抽離了她積壓已久的部分重量。
就在冷清秋轉身欲離去的剎那,陸長生的聲音再次響起︰“清秋……”
冷清秋腳步頓住,微微側身。
“神劍門的劍,你以後不必再修了。”陸長生聲音平靜卻堅定道︰“強行契合,反傷己身。路已走偏,不如暫停。”
他看著冷清秋有些單薄的背影,鄭重承諾道︰“你所修功法,關乎根本前路,我手中目前暫時也無完全契合你先天玄陰之體又直指大帝的通天法門。此去東域,我會盡量留意,為你尋找合適的玄陰一道傳承。即便一時難覓頂級傳承,也定要為你尋些可奠基養體、契合本源的上古法訣,穩住你自身根基!”
他沒有提及她道心與根基的危機,但冷清秋冰雪聰明,已然听出陸長生已經窺見了她體內隱藏的險境。
冷清秋身體不由得輕輕一顫,這麼多年以來,這是陸長生第一次主動為她未來的道路用心籌劃,指明方向,這簡單的幾句話,卻像溫熱的暖流,悄然拂過她冰封許久、充滿裂痕的道心深處。
她停頓了幾息,沒有回頭,但那緊繃的肩膀線條似乎悄然柔和了一絲。
她再次吐出一個字,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動︰“好!”
隨即,冷清秋不再停留,身影如一片輕羽融入峰外氤氳靈氣之中。
看著那背影消失在雲海深處,陸長生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他忽然想到了甦婉兒,這丫頭火麒麟神樹,木屬性功法,且修行刀道,走得是殺伐果斷的刀道路子,講究刀出無悔,斬盡一切,這與神劍門主流的劍走輕靈、意通萬變的劍道本源並不完全契合,若留她在峰內閉關,恐怕也難有太大進境,不如……
想到這里,陸長生直接給甦婉兒發了一道神念傳訊。
半盞茶功夫後,甦婉兒如同一陣旋風般沖進了洞府,青春明媚的臉上滿是興奮的紅暈說道︰“老師,您讓我陪您去東域?太好了!”
她的眼楮亮晶晶的,一副看起來躍躍欲試的樣子說道︰“我正好覺得修羅絕滅刀意有種觸及壁壘的感覺,在門內練來練去總少了幾分戰場殺伐的真實感,去東域看看正好,听說那邊常有上古戰場遺跡,異族混雜,最不缺實戰機會!”
陸長生看著她那毫不掩飾的開心與期待,心中稍慰,點點頭說道︰“東域環境復雜,強者為尊法則更顯,確是你磨礪刀意的最佳試煉場之一。三日後,你與清秋同我隨行。”
“是!老師!弟子這就去準備!”甦婉兒歡天喜地地行禮告退,蹦跳著離開了洞府。
三日時光在靈霧繚繞的山峰間倏忽而逝。
第四日清晨,神劍門核心主峰之下,那座恢弘得足以容納十萬人同時演武的巨大廣場,已是人聲鼎沸,無數內外門弟子、執事長老匯聚于此,為即將遠赴三大域招納新生力量的使團隊伍壯行送別。
數艘龐大猶如遠古堡壘,通體由深海沉銀鑄造,艦體布滿強橫防御符文與驅動陣圖的巨型浮空樓船,靜靜地懸浮在廣場一側,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與沉重壓迫感。這遠非來時那飛行舟可比,乃是真正的星空渡虛重器!
每一艘樓船上都豎著不同的巨幅徽旗︰比如前往西域的樓船,飄揚著象征“厚土神山”的玄黃巨岳徽旗!
另外還有前往北域樓船,懸掛著蘊藏“寒極冰魄”力量的霜雪寒星徽旗,而駛向東域,最為龐大醒目的一艘艦體上,一面燃燒著“重劍神峰”神紋的巨大旗幟迎風獵獵!
只見旗幟上神紋流轉,隱約凝聚出貫穿天地的巨劍虛影,仿佛能洞穿星辰,正是重劍峰神徽,這是副峰主親掌使團才有的榮耀!
然而廣場上最為引人注目的,乃至是將無數敬畏狂熱目光牢牢吸引的焦點,卻並非這些巨大戰艦,而是三艘樓船入口前方,那幾名如同恆星般存在的身影——此次三大域招新使團的聖子級領導者,或者是天驕!
只見西域樓船之前,一位身著金絲紋邊聖潔白袍的英偉青年卓然而立。
他背負一柄通體熾白似有日光流淌的奇型長劍,身周仿佛自成一界的,洋溢著如同暖陽普照,滋養萬物的神聖氣息,此人乃是西域使團領頭聖子!
北域樓船前,則是一位披著深藍冰羽大氅,面容冷艷若冰的高挑女子,她氣質冰冷,身周隱隱有風雪幻象飛舞凝結,仿佛呼吸間便能凍結空間,其背負的玄冰劍寒光刺目,正是北域使團核心聖子!
而在東域那艘“重劍峰神徽”主艦入口處,並肩站立的三人形成的威壓氣場,如同無形的風暴核心,讓廣場上數萬弟子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充滿了極致的敬畏與崇拜!
只見中央一人,身軀並不如何魁梧,卻蘊藏著一股足以撼動大地的恐怖力量感,他身著深赭色戰袍,袍上繡有古樸猙獰的山川圖案,面容剛毅,古銅膚色,下頜留著短髯,鷹隼般的目光掃視間,仿佛重錘擊打在眾人心頭。
一股厚重如山岳鋒芒隱而不露的大帝二階威壓籠罩四方,此人正是剛剛晉升並接掌東域使團長重任的重劍峰副峰主,楊破岳!
在楊破岳的左邊,站著一位身穿墨紫戰甲,發絲如電般根根倒豎的魁梧青年。
青年身周有無數細微的紫色電弧無聲跳躍游走,發出 啪輕響,他懷抱一柄通體纏繞暗紫色雷紋,造型粗獷霸道的闊刃巨劍,銳利的眼神仿佛能刺穿虛空,整個人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沉寂待爆的雷霆火山!
其大帝一階的磅礡氣勢引動風雷隱鳴,這正是驚雷劍帝,雷劍峰當代聖子,雷鈞!
而在楊破岳右側,那一道縴細的身影,卻比身邊任何一人都更奪目!
那是一道如同從九天畫卷中走下的身影,身著一襲華貴的月白雲紋宮裝長裙,裙裾曳地,流淌著冰魄般的光澤,三千青絲僅以一根簡單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幾縷,更襯得脖頸修長如天鵝,容顏絕美得不染縴塵,卻偏偏透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貴與清冷。
她的氣質極其獨特,乍看如靜水無波,細觀卻又隱含著一種空靈縹緲不似塵世中人的神韻,靜立在喧囂的廣場中心,卻仿佛獨立于時光之外,縴塵不染。
就在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的剎那,她那清冷無波似古井幽潭般的眸子,不偏不倚,仿佛穿透了層層空間與人群的阻礙,精準地落到了剛剛降落于廣場邊緣的三道身影之上,三人正是陸長生、甦婉兒、冷清秋師徒。
女子的目光之中沒有凌厲的鋒芒,沒有刻骨的殺意甚至沒有任何煙火氣,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審視與漠然俯視,看起來就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在靜靜俯瞰腳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