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宋腳步猛地頓住,一股寒意順著尾椎骨竄上後頸,指尖攥著的水寒劍鞘泛起刺骨的涼。
他霍然轉頭四顧,營房外的風沙卷著焦黑的枯葉掠過窗欞,巡邏兵的甲冑聲在巷口漸行漸遠,除了遠處操練場傳來的呼喝,天地間只剩風嘯如鬼哭。
是誰?
“顏辰兄弟,怎麼了?”
顏文注意到他驟然繃緊的脊背,開口詢問了一句。
“沒什麼。”
詞宋壓下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許是混沌界風聲太吵,听錯了。”
顏文將三人領到防務處旁的營房區,指著並排的三間石屋笑道,桃花眼在暮色里亮得驚人︰“這三間都是空著的,左首這間離卷宗庫最近,牆里嵌了‘靜心符’,給起白大哥正好。”
“中間這間朝陽,床榻下埋了‘暖玉陣’,大哥你喜陽光,住著舒坦。”
“最右間大些,和我的房間挨著,顏辰兄你住正好,有什麼事情便可來尋我。”
他抬手拍了拍門框上的符文,石屋的木門 “吱呀” 一聲應聲而開,門軸轉動時帶起陳年的松墨香,“里面被褥都是新換的,用艾草燻過,能驅煞氣。”
“我去備接風宴,晚些時候來叫你們。”
說罷便提著銀槍轉身離去,桃花色的身影在風沙中幾個起落,很快消失在防務處的拐角。
詞起白放下行囊,走到窗邊推開木窗,關外的腥風夾雜著符文爆裂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望著外面巡邏兵甲冑上流轉的才氣光芒︰“我去周圍轉轉,熟悉下關隘布局,免得日後迷路誤了防務。”
“顏正,要不要一起?”詞起白看向顏正。
“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別亂跑,省的闖禍。”
“放心就好,我去去就回。”
詞起白說著便帶上門,青衫身影在街道中拐了個彎,很快融入巡邏兵的隊列。
營房區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詞宋與顏正兩人。
石屋中央的火爐燃得正旺,爆出的火星落在燈座上,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夯土牆上,忽明忽暗如跳動的鬼影。
天關雖四季如春,但臨時關隘地處混沌界,雖四季不像天元大陸那般分明,但冬日總是寒冷的。
“詞宋,見到你年輕時的父親,感覺如何,是不是和以後的他完全不一樣。”
顏正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千年寒潭結的冰,卻帶著驚雷劈碎山巒般的沖擊力,在狹小的石屋里炸開。
詞宋瞳孔驟然收縮如針,“你怎麼會知道……”
“我不僅知道你是詞宋,還知道你來自未來。”
顏正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愈發濃重的暮色,關隘的風卷著沙礫打在窗紙上,發出 “簌簌” 的聲響。
他語氣里帶著穿越時空的滄桑,“前些時間,我進入聖人秘境中歷練,本想在‘文心溯洄’陣中感悟先賢劍意,卻沒想到陣眼突然崩塌,狂暴的時空之力如脫韁野馬將我卷入亂流。”
“等我回過神時,已經踩著時間長河的碎片,跌進了這個時空。”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詞宋身上,那眼神像浸過歲月的銅鏡,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只是覺得怪異。顏辰性子怯懦如兔,連看殺雞都要捂眼楮。”
“可你握著劍時指節發力的弧度,面對顏文挑釁時眉峰微挑的弧度,都與我記憶中的顏辰判若兩人,倒像是換了副魂魄。”
“直到你與顏文切磋。”
顏正頓了頓,指尖在空氣中虛點,仿佛在重現當時劍槍相擊的軌跡,“你用‘智者樂水’避開‘焚天式’時,手腕翻轉的三十度角,你劍脊磕在銀槍中段時,拇指按壓的力度;甚至你退開時,左腳先落地的微頓…… 都和詞宋一模一樣,連骨子里藏著的那點較勁都分毫不差。”
“尤其是你看詞起白的眼神。”
顏正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像被煞氣磨過的玄鐵,“那不是同窗間的平視,那個眼神,我只在詞宋身上看到過。”
詞宋的表情也歸于平淡,整個人徹底卸下了偽裝,四仰八叉地癱在木椅上,椅腿在石地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他晃著二郎腿吐槽道︰“這是不是有點兒太不公平了?白師兄能以本尊身份回到過去,顏院長你魂穿年輕的自己順風順水,偏我就得困在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軀殼里,連揮劍都得憋著勁兒。”
“白夜?你何時見到的他?”顏正好奇的望著詞宋。
詞宋撓了撓頭,從懷中摸出半塊被壓得變形的麥餅,餅渣簌簌落在衣襟上,也不怪詞宋餓,主要是這副身體實在是弱,剛才又與顏文一戰,他實在是餓的不行了。
他塞進嘴里含糊道︰“自然是我進入聖人秘境前。”
顏正听罷,點了點頭,他原以為白夜也來到這個時空,“如此說來,白夜已經離開了聖人秘境。”
“嗯。”
詞宋點了點頭,將最後一口麥餅咽下去,喉結滾動間帶著滿足的喟嘆,“天元大陸斷絕的文道之路已經接續,白夜師兄已經突破聖人境界,成了這三千年來第一個聖人。”
“聖人?!” 顏正霍然起身,語氣中充滿不可置信。
“沒什麼不可能的。”
詞宋打斷他,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驕傲,眼角眉梢都揚著光,“白夜師兄回到過去,得韓聖本人點悟,加之白夜師兄本就身具聖人之魂,突破聖人算不得難事。”
“對了,還有個好消息,端木師兄也得了天大的仙緣。”
“端木師兄,衛黎的兒子?” 顏正眉頭微蹙。
“對,端木師兄得到仙庭機緣,聖人之瞳覺醒,化作一雙重瞳,如今也是聖人境了。如今天元大陸,已有兩位聖人坐鎮,我們也算是有底氣了。”
顏正呆立在原地,窗外的風沙似乎都停了,只有火苗在他眼底跳躍。
他進入聖人秘境整整半年,早已不知外界變遷。
文道接續?兩位聖人?這些消息像驚雷般在他識海中炸響,震得他靈魂都在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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