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瑾坐在副駕駛位,身體看似放松地靠著椅背,實則脊背肌肉緊繃。
他心里跟有只貓在不停抓撓似的,忍不住一次次地從後視鏡里偷瞄後座閉目養神的年輕人。
此刻,他太想知道,姜小川此刻那平靜的面具之下,究竟在謀劃著什麼了。
是強裝鎮定?還是真有什麼依仗?
可姜小川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平靜,太平靜了。
連一絲偽裝的慌亂或者強撐的痕跡都找不到。
他哪里知道,姜小川那平靜得像湖面的外表下,翻涌的是近乎瘋狂的決絕!
這一去皇甫家,九死一生?那都是往好里想!
姜小川心里再清楚不過,這趟多半是有去無回。
他早就想好了最壞的結局——就算要死,也得拖幾個陪葬的。
運氣若是夠好,指不定能拉著皇甫敬齋那老賊一同上路!
只要皇甫家沒有涅盤境的老怪物坐鎮,豁出這條命去,姜小川有信心,絕對能狠狠啃下他們一塊肉!
自從和這幫人扯上關系,他幾乎沒有一刻敢放松,步步為營,事事權衡。
但現在?去他媽的後果!
他不再費心猜測對方布了什麼局,也懶得謀劃退路。
坐在飛馳的車里,他反而真正定下心神,拋開所有雜念,意識不斷內沉。
漸漸地,他感到體內力量在沉寂中隱隱躁動……一種玄妙的預感,無聲浮現。
與此同時,後面那輛載著兩名供奉的車里。
坐在後排左側,一個閉目養神、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老者,猛地睜開了眼楮!
他眼中精光一閃,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霍然轉頭看向前車姜小川所在的方向!
坐在他旁邊,另一位面容冷硬如鐵的中年供奉。
也在同一時間感覺到了異樣,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前車!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這小子……在這種時候,竟然在車上……要突破了?!
此刻,姜小川像是沉入一片寂靜的深海。
體內原本因連番惡戰而略顯虛浮的力量,在這極致的靜定中,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節奏壓縮、凝聚。
經脈之中,內息如江河奔涌,又似被無形之手梳理馴服,漸趨凝實精純。
丹田氣海微微發熱,隱有轟鳴之聲自深處傳來,周身穴位也隨之共振,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渴望蛻變。
嗡……
一種奇異的震動自丹田深處傳來,愈來愈強。
四周空氣隱隱波動,一絲絲看不見的天地靈氣仿佛被無形漩渦牽引,無視車身阻隔,悄然匯聚,形成細微的氣流旋渦,順著他周身毛孔與呼吸,瘋狂涌入!
感知在這一刻無限放大——他能听見輪胎碾過路面的細微聲響。
能看清車窗外掠過的樹葉紋理。
甚至能感應到後車那兩名供奉因震驚而微亂的呼吸與心跳!
一種掙脫束縛的強烈預感,讓他整個靈魂都為之顫栗!
就在這突破的臨界點,那股蓄積的力量即將噴薄而出的剎那——
“姜少,到了。”
翁瑾緊繃的聲音,驟然刺破了這玄妙的狀態!
姜小川猛地睜開眼!
眼中兩道凝練如實質的金芒如同黑暗中炸開的閃電,瞬間迸射而出,又在下一秒被壓回深邃的瞳孔深處!
強行中斷的突破被硬生生掐斷,狂暴的力量在經脈中倒卷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陡然瞬間沖垮了姜小川的理智!
翁瑾心里一顫,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瞬間將他淹沒!
他甚至沒看清姜小川的動作,一只發顫的手掌已經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呃 ….....”
翁瑾的眼球瞬間暴突,臉頰因窒息而漲成豬肝色,雙手徒勞地掰扯著那只紋絲不動的手腕。
隨著死亡的逼近,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喉骨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就在他眼前發黑,意識即將消散的剎那——
“吼!”
姜小川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猛地甩開了手!
“砰!”
翁瑾重重砸在堅固的防彈車窗上,震得整輛車都晃了晃。
他癱軟在座椅上,捂著幾乎碎裂的喉嚨,貪婪而痛苦地大口喘息,看向姜小川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駭然!
姜小川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
剛才那股不受控制的暴戾,遠超尋常!
不僅僅是突破被打斷的惱怒…… 更像是某種潛藏在他體內的凶性,被這劇烈的情緒波動瞬間引爆了!
即便是在之前最憤怒的時刻,他也從未如此失控地想要直接捏死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是因為吸收的那些陰氣嗎?
心念電轉,姜小川目光落在掌心,能感覺到一縷極淡、卻異常冰冷的黑氣在血肉深處蟄伏的躁動。
“帶路!”
姜小川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那股嗜血的沖動,冷冷道。
“咳…咳咳…是…是…...”
翁瑾驚魂未定,連滾帶爬地推開車門,又手忙腳亂地繞到姜小川這邊,顫抖著拉開了車門。
也好。
留著這股勁兒……等會兒讓皇甫老狗,好好喝一壺大的!
姜小川深吸一口氣從容不迫地彎腰下車。
天色已經微微泛青,但厚重的鉛灰色烏雲低垂,沉甸甸地壓在頭頂,好似隨時要坍塌下來。
沒有一絲風,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龐大到令人心悸的恢宏府邸!
黑沉沉的高牆一眼望不到邊,比京海的皇甫巷不知要氣派,森嚴了多少倍!
“姜少,請,請跟我來。”
遠離了姜小川幾步,翁瑾小心翼翼道。
隨著巨大的青銅門被推開,姜小川抬腳,邁上了冰冷寬闊的石階。
一路上跟著翁瑾前行,姜小川敏銳地感覺到,暗處有不少雙眼楮正偷偷窺探著他。
這里的戒備比起諸葛家不遑多讓,但這些,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最終,他們來到一處更為幽深的內宅院落。
院中燈光依舊,翁瑾在院門前停下,態度變得前所未有的恭敬,那份敬畏是發自骨子里的,絕非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