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還嫌少？有的吃就不錯了！”
下一秒，半包混著餿味唾沫星子的瓜子殼劈頭砸來，黏在小老頭溝壑縱橫的臉頰上。沒等他佝僂著背去抹，副官的皮鞭已帶著破空聲抽來，“啪”的一聲在他佝僂的背上炸開紅痕。
老頭踉蹌著扶住搖搖欲墜的貨堆。
“上面多久沒送物資過來了？”副官的皮鞭在半空劃出半圓，罵罵咧咧道，“再過幾天，連我都要斷葷，拿你們幾個老東西炖排骨！”
小老頭頓時噤聲，只能咬著牙，一步一挪地將箱子往車上碼放。
陳莫凡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看向車窗外的雙眼中，戾炎隱隱跳動。
就在這時。
“想想你旁邊的人，還想離開這里的話就別沖動。”
武依白半眯的眼楮忽然睜開，瞥了陳莫凡捏緊的拳頭一眼，出言提醒。
陳莫凡深吸一口氣，胸腔里翻涌的戾氣漸漸平息。他看似隨意地打了個無聲的響指，幾只灰蛾從裝甲車縫隙鑽出，在觸及那副官背後的瞬間化作星點消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除了一直用眼角余光掃視的武依白。
“你剛做了什麼？”最終，武依白耐不住心中頓時好奇，詢問道。
陳莫回頭，看向那耀武揚威的副官︰“略施懲戒，他接下來幾天大概會隔三插五做上幾天噩夢，然後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因為傷及靈魂磁場的緣故，表現出‘沒睡醒’的樣子頻頻出錯挨罰，最後在崗哨值夜時犯困墜亡。放心，這一切看起來都和自然死亡一般無二，這種小角色，沒人會深究。”
陳莫凡掐著指頭，副官未來的命運，在他的眼前如開著快進的電影畫幕一般展開。
這是過去、未來雙珠的力量，引入體內這麼久，陳莫凡也漸漸摸索出了其一些用法——比如此刻這種近乎窺命的能力。
不過這能力也就針對針對普通人，引動雙珠的力量，陳莫凡便能“看”到普通人過去和未來的命運，並能在一些關鍵節點埋下暗示性的伏筆，從而改變對方未來的命運。
但對進化體，這種力量就要打到折扣了。
階段0進化體，陳莫凡能看到的，只有對方前後七天的命運。
階段1進化體，能看到對方前後一天的命運。
階段2進化體，便只有一分鐘了。
到了同為階段 3 的進化體…… 陳莫凡在虞博雅、許洛靈、汪綺等人身上能看到的，最多只有一秒的碎片。
大約是命運的重量不同。普通人的命像攤平的紙，進化體卻像揉皺的團，階位越高，褶皺里藏的因果越密，越難窺見全貌。
這一點對于普通人也同樣適用。
事實上，對于和武依白他們交涉的那名余統領，陳莫凡能從對方身上“看”到的便只有他往後一年的命運，遠不如副官那樣畢生命運清晰可見。
只不過，對方那未來，也就只有一年了，連他那狗腿子副官都不如——若非自己的干預，那副官可是能一直見風使舵，作威作福到長命百歲。
究其原因嘛……吳景明的禮哪是那麼好收的？
這一次因為自己等人的壓車，武依白他們帶回的物資，幾乎抵得上其他隊伍十次深入探索的收獲，這“三成損耗”，余統領他一個人吃不下的。
崗哨兩公里一座，很多崗哨一年都不見得能見到什麼油水，不出三天，旁邊崗哨的人定會聞著味來 “恭喜發財”。
到時候，余統領收下的“血絨草”，尤其是“星髓”這樣的重寶，是藏不住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余統領接下來一年可算是到頭了。
……
思緒回籠。
陳莫凡望著指尖明滅的灰蛾虛影，無奈地勾了勾唇角。雙珠入體雖失了逆天之力，卻降低了使用門檻，倒讓他在普通人里能扮個神棍了？
武依白盯著那點微光，嘟囔聲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訝異︰“真是方便的能力。”
陳莫凡抬眼望她︰“武隊長可是認為有什麼不妥之處？”
武依白搖了搖頭︰“沒有不妥，那樣的人渣死了便是死了。只不過……”武依白停頓了兩秒，看向陳莫凡的眼神認真起來，“听你剛才所言，你似乎還有卜算未來的能力？”
陳莫凡聞言一愣，點頭承認︰“普通人能算，但進化體就算不明白了，武隊長可是要算些什麼？不過在下這點道行淺薄，能幫武隊長算的也就只有前後一周，再遠些的就算不準了。”
“你還真是謙虛。”
武依白沉默兩秒，沒再提算命的事，只搖了搖頭岔開話題︰
“能看得出，你們這些年雖在洛北省險地生存，但仍舊有著一顆赤子之心，只不過滄海桑田，如今這外面的世界，怕是和先生想象中的已然不太一樣了。”
“外面的世界嗎？”這下，輪到陳莫凡沉默了。
就這樣，短暫的插曲後，車隊繼續向城內行駛。
車隊駛過最後一道關卡，焦土漸漸被柏油路面取代。
路牌上“和州市”四個字銹跡斑斑，卻依然能看出曾經的鎏金鍍層。
過了市收費站，陳莫凡把從武依白那要來的移動硬盤還回去 —— 里面拷貝著洛北省變異動植物的特性筆記和烹飪方法。
這正是他和武依白的交易︰由武依白安排，把他們替換成【探索之翼】任務中 “陣亡” 的四名隊員，帶他們離開洛北省去往外面的世界。而交易的籌碼，便是陳莫凡等人記載的洛北省生存筆記。
接過硬盤，武依白這邊一名隊員很有眼色地送來便攜電腦。硬盤接入，確認所有文件資料、大小都和交易前展示的一致，武依白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看向陳莫凡的眼神多了幾分真切的謝意。
陳莫凡沒接話，只是望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象。
和州市的建築大多還維持著災變前的骨架，只是玻璃幕牆布滿彈孔，街道上的全息廣告牌只剩一片滋啦作響的雪花屏。最顯眼的是市中心廣場上飄揚的旗幟 —— 潔白羽翼襯著巨大的數字 “7”。
車隊最終停在一棟戒備森嚴的六層建築前，門口的哨兵見到武依白立刻立正敬禮，臂章上同樣印著羽翼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