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李樂難得睡了個懶覺。
年會的喧騰、雪夜的歸途,都沉進了黑甜鄉里。先是混沌著,而後,像有誰輕輕一推,他便墜進了另一重光景里。
這身子,忽地輕了,小了,周遭的氣味也變了。不再是長安冬夜那干冽的寒氣,而是氤氳著一股子江南歲末的、潮濕而溫暖的暗香,是水磨粉的細膩,是青石板上苔蘚的潤,是灶膛里灰燼的暖,是水仙盆里那幾株清供的幽幽冷香,還有隱隱約約、從河 水巷飄來的、水汽特有的腥甜。
他變成了一個叫李大元的少年,正站在姑甦平江九巷一條里弄的老宅前,他趿拉著一雙家里穿的棉鞋,身上是手織的元寶針厚毛衣。
天色是歲暮那種灰白,卻並不蕭索,反倒因著家家戶戶門楣上新貼的桃符、懸掛的檐燈,透出融融的暖意。
空氣里浮著熬豬油、炒瓜子、蒸年糕、炖肉、炸燻魚混雜的厚墩墩的香氣,吸一口,滿鼻子都是過年的富足。
“大元,�立了該做啥?快點來搭把手!”母親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帶著吳儂軟語特有的嗔怪與親昵。
“誒!”他應了一聲,低頭看自己手里,正捧著一碗漿糊,黏糊糊、熱騰騰的。
父親踩著條凳,正往黑漆木門板上貼秦叔寶和尉遲恭的門神,朱袍金甲,虯髯怒目,在灰白的牆壁映襯下,鮮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呼喝出聲。
“歪哉,歪哉!往左首一點點哎,好哉!”母親在底下指揮著。
貼好了門神,又貼對聯,紅紙黑字灑著金,寫的是“平安二字值千金,和順滿門添百福”。
父親貼得仔細,用手掌捋了又捋,不讓一個氣泡折了福氣。
窗欞上,“喜鵲登梅”、“連年有魚”的甦式窗花,也貼了上去,薄薄的紅紙,襯著老舊的窗格,窗外灰瓦白牆的天井,鮮活得要跳出來。
午後,跟著父母去西園寺,兜里揣著幾塊麻餅和粽子糖。寺里香煙繚繞,人頭攢動。
他心思不在菩薩,直奔那放生池去。
放生池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都來看那鎮寺之寶,比八仙桌面還大的一只癩頭黿,據說已是幾百歲的“神物”。
池水幽綠,泛著油光。那老鱉伏在池底,紋絲不動,像個得道的仙。任岸上凡人如何指點喧嘩,它自巋然,背甲上沉澱著不知多少年的歲月和祈願。
他也學著大人,往池里丟了個硬幣,許了個願,大抵是考試能得一百分之類。
母親拉他去大殿燒香,說是“頭香”搶不到,年三十的香火也是極靈驗的。學著大人的樣,笨拙地磕頭,看那青煙裊裊直上,心里卻惦記著晚上那頓一年里最豐盛的年夜飯。
年夜飯果然是不曾辜負期待的,桌中央,必定要有一只熱騰騰、咕嘟嘟冒泡的暖鍋。
鍋是紫銅的,擦得 亮,底下炭火正紅,鍋里早就煨好的雞湯,醇厚鮮美。
母親一樣樣往里下,自家做的蛋餃,金黃如元寶,肉圓,結實飽滿,四喜肉,醬紅油亮,還有水芹、黃豆芽、青青的菜心,每樣都有講究,水芹喻“勤勤懇懇”,豆芽是“如意菜”,青菜有長梗,意為長庚,大人吃了,長壽,小毛頭,就是長大了“有青頭”。
除了暖鍋,還有整條的大黃魚,煎得兩面金黃,寓意“年年有余”。
鹵菜也不少,杜三珍的豬頭糕、五香牛肉、拆燒,醬排骨,整整一只香酥雞,帶著萬事大吉的彩頭和父親幾樣煎炒烹炸的手藝,一盤盤圍著暖鍋。
母親給他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叮囑慢慢吃,細嚼慢咽,里面有元寶。
扒拉著米飯,果然咬到一個脆生生、甜津津的荸薺,立刻高興地叫起來,“掘到元寶哉!掘到元寶哉!”
父親便都笑起來,“�家大元明年運氣好,要發財咯!”
吃完飯,收拾了碗筷,一家人圍坐桌旁,看著春晚,開始搓小圓子,預備年初一早晨的桂花糖水圓子。
糯米粉是早磨好的,加了溫水,揉得光滑柔韌。母親揪下一小塊,在手心里靈巧地一搓,便是一個珍珠般圓潤的小圓子。他也學著搓,卻總搓得大小不一,有的還裂開了口子,像咧著嘴笑他。
父親則在一旁,把一塊摻著桂花和核桃仁的糖年糕,用線切成整齊的片,那年糕蒸得透,軟糯黏牙,帶著濃郁的桂花香。
守歲的時光慢悠悠的。
臨近十二點,父親在新煮的米飯上插上冬青柏枝,擺上幾樣糕點果品,算是接回了灶神爺。
母親則拿個小碗,盛了點飯菜,放到床底下,祭拜一下床公床婆,保佑新的一年安眠無夢魘。
“大元,走了!”
“來了!”
跟著父親,拎起水桶,打著手電出門。
出門前,父親在大門門框旁,靠上一束用紅紙裹了的木炭,叫做“炭將軍”,說是能驅邪避祟,守一夜平安。
除了手電筒前的那一片,四周墨黑,可巷子里卻已有零零落落的腳步聲和低語聲。
和自家一樣,都是去巷子口那口叫“仁德泉”的老井取“財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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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年三十子時後打上來的第一桶水,最是吉利,能帶來一年的財運。
井台邊圍了不少鄰居,都提著水桶,安靜地等著,臉上帶著希冀的笑。父親排在隊伍里,終于輪到時,他將系著紅繩的木桶緩緩放下井去,井深,傳來空洞的回響。
晃蕩幾下,提上來時,桶里是清冽冽、還冒著絲絲熱氣的井水。
父親小心地將水倒進自家帶來的水桶里,水面晃蕩著,映著天上殘星和井口燈籠的光。
就在這時,鄰家那個扎著羊角辮、總愛跟在他後頭跑的阿囡,不知怎地擠了過來,伸出凍得紅蘿卜似的小手,在剛打上來的水桶里飛快地一撩,撩起一把剛打上來的井水,就灑到了他臉上
一陣突如其來的、真實的冰涼觸感,猛地貼上他的臉頰。
李樂一個激靈,猛地從那個充滿年味、溫暖而瑣碎的舊夢里驚醒過來。
眼皮顫了顫,睜開。視線先是模糊,繼而清晰。映入眼簾的不是平江路老宅的木梁屋頂,而是長安家里熟悉的天花板。
鼻腔里殘留的姑甦年夜飯的香氣,也迅速被北方冬日干燥溫暖的空氣取代。
那冰涼的觸感還在臉上,又听到一陣交織的竊笑,一歪頭,瞧見穿著嫩黃和小鴨絨似連體睡衣的兩個小肉球,正扒在床邊。
李椽圓溜溜的黑眼楮瞪得老大,好奇地看著姐姐李笙用一根肉乎乎、還沾著亮晶晶水漬的手指頭,正小心翼翼地在李樂臉頰上畫著圈兒。
那涼意,原來罪魁禍首在這里。兩個小家伙屏著呼吸,專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李樂視線一偏,越過兩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瞧見臥室門邊,大小姐探進半個身子,眉眼彎彎,唇角噙著狡黠又溫柔的笑,像只偷了魚兒的貓。
見李樂睜開眼,立刻用夸張的語氣輕呼一聲,“阿一古,阿爸醒啦!有人要被打屁屁啦!”
話音未落,便笑著飛快將房門輕輕一帶,“ 噠”一聲輕響,竟把兩個小家伙關在了屋里。
頓時,門外傳來一陣抑制不住的“咯咯咯”。
而正準備跟著媽媽“逃跑”的李笙和李椽,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賣隊友行為,一下子愣在原地。
李笙維持著伸手指的姿勢,小嘴微張,茫然地看看關上的門。
李椽反應慢半拍,也呆呆地轉過頭,懷著試一試想法的手指還含在嘴里一半。
等看看床上已然坐起身、眼里閃著“危險”光芒的李樂,兩張小臉上同時浮現出“藥丸”的懵懂表情。
趁這當口,李樂一伸,一手一個,把這兩只自投羅網、裹得圓滾滾的“小湯圓”,從床邊撈了起來,塞進還帶著體溫的被窩里。
“嗯?哪個小壞蛋干的?”他故意板起臉,聲音里卻藏不住笑,大手作勢就要往那裹著厚絨睡衣、尿不濕的小屁股落下去,“讓我瞧瞧,是誰的小屁屁癢癢了?”
李笙先是嚇得一縮脖子,隨即反應過來是在玩鬧,立刻“咯咯咯”地笑起,像只被撓了癢癢的小貓,在李樂的臂彎里扭來扭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嚷著,“不系笙,阿媽,系阿媽!”
李椽則把臉埋進被子,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悶悶地笑著,小身子一蛄蛹一蛄蛹,活像一只胖嘟嘟的豆蟲。
虛張聲勢的“呵斥”聲和孩子們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頓時溢滿了暖融融的臥室。李樂哪里真舍得“打”,大手落下去全是輕柔的搔癢,撓得兩個小家伙在他懷里滾成一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腳丫胡亂蹬著,睡衣的腳套都蹭掉了一只。
一時間,小臥室里熱鬧得像是清晨的鳥兒炸了窩。
等李富貞估摸著“教訓”得差不多了,再次推開房門時,看到的卻是李樂趴在床上弓起背,扮演著一匹任勞任怨的“大馬”。
李笙跨坐在後腰靠上的位置,小手緊緊抓著睡衣,興奮得小臉通紅,嘴里不住地喊著,“駕!駕!阿爸快跑!”
李椽則小心的坐在李笙身後,學著姐姐的樣子,也跟著含糊地嘟囔,“跑,跑。”
李樂配合著兩個小騎士的號令,笨拙而緩慢地在寬闊的床面上挪動,嘴里還發出“啊~~~嗯啊,嗯啊”的馬叫聲,時而顛簸兩下,引得背上的逗得背上的孩子笑聲不斷。
雪後初晴的晨光,透過窗簾縫隙,恰好灑在這一大兩小身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
大小姐倚著門框,看著這滑稽溫馨的畫面,心底的笑意漫至眼底,柔聲喊道“好了好了,別玩了!趕緊洗臉刷牙去做早飯。剛奶奶來電話了,要咱們早點去興慶路那邊。”
李樂停下“馬步”,pia唧往床上一趴,屁股高撅著,身子成了一個滑梯,兩個意猶未盡的小家伙“出溜”一下滑了下來,歪倒在兩邊,又是一陣大笑。
李樂順勢一邊一個摟在懷里,抬頭沖大小姐抱怨,“怎麼又是我做飯?你就不能動一動?”
大小姐走過來,彎腰捏了捏李笙的小鼻子,又親了親李椽的額頭,一臉無辜地眨眨眼,“可我就會下方便面啊。你舍得讓孩子大年三十的早餐就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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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看著倆孩子听到“方便面”時居然還亮了一下的眼神,無奈地、認命般嘆了口氣,把兩個還在扭動的小猴子從身上摘下來。
一邊嘟囔著,“廚子的一天開始了,一天的廚子開始了”,一邊趿拉著拖鞋,一手牽一個,搖搖晃晃地朝著衛生間走去。
李笙和李椽大概也明白要去洗漱了,蹦跳的跟著,還不時回頭沖媽媽咿咿呀呀地說著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話”。
大小姐看著父子三人的背影,笑著搖搖頭,轉身去準備孩子們今天要穿的小衣裳,從箱子里挑出兩件小毛衣,比了比,想問問一向眼光很好的李樂的意見。
攥在手里比劃著,轉身出來,抬起頭,剛開口,“李”
瞧見不怎麼寬敞的衛生的台盆前,李笙和李椽,一左一右的踩著凳子,站在李樂身邊,爺仨人手一只牙刷,正對著鏡子呲著牙對著鏡子刷著。
“呸!”
“呸!”
“呸!”
“干杯!”
“剛杯!”
“嘎杯!”
“呃洛洛洛~~~~”
“呃撈撈撈~~~~”
“破!!”
“破!!!”
“哈哈哈~~~”
“嘻嘻嘻嘻~~~”
瞅著一大倆小笑鬧的背影,李富貞忽然覺得,似乎命運,待自己不薄。
。。。。。。
小李廚子哼哼著,“養兒生身父母,自那兒生下來,重擔在父母身,見兒三分情,有了那接續的人啊~~~怕兒冷,怕兒餓,時刻掛在心吶,哎嗨哎嗨喲~~”
把最後一塊金黃油亮的雞蛋蔥油餅分成四小塊,兩個娃踮著腳扒著餐桌邊緣,眼巴巴地瞅著。
李笙急不可耐地“啊”的張大嘴,像只待哺的小鳥。
李椽則比較含蓄,小手捏著衣角,但烏溜溜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李樂手里的餅。
“燙,吹吹。”李樂撕下兩溜,彎腰,挨個吹涼,才塞進他們嘴里。
李笙鼓著腮幫子用力,油酥和蔥花的香氣混著雞蛋的軟嫩,讓娃含糊不清地嘟囔,“香!阿爸,棒!”
李椽細嚼慢咽,但嘴角蹭上的油漬和亮晶晶的眼楮也出賣了他的喜歡,學著大人樣,比劃了一個大拇哥。
“行啊,這從小就會輸出情緒價值。”李樂笑了笑,給倆娃一人一個愛的捏捏。
大小姐端著牛奶過來,看到這場景,忍不住笑,抽了張紙巾給李椽擦嘴,“慢點吃,沒人和你們搶。”
放下杯子,自己揪下一塊,咬了口,點點頭,“沒太有鹽。”
李樂一撇嘴,“方便面咸,你吃方便面去。”
“你說啥?”
“啊,我說,給孩子吃的,哪能放多少鹽,哎呀,等等,我去給你找榨菜。”
早飯吃完,一家四口收拾打扮,換上新衣,興高采烈的下了樓。
昨晚的雪沒攢住多少,陽光一照,只在背陰的牆角、冬青叢上和光禿的樹枝上留下些零星的、薄薄的白。
但也讓兩個孩子興奮不已。一出樓洞,穿著嶄新棉鞋的小腳就迫不及待地踩向路邊那些殘存的雪跡,發出“嘎吱嘎吱”的細微聲響,在干淨的雪面上留下一個個小巧玲瓏的腳印。
“慢點跑!”大小姐緊跟在後面,生怕他們摔了。李樂跟上,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沒事,娃麼,跑跑就是。”兩人就這麼在後面跟著娃。
小區里過年氣氛濃,大紅燈籠掛了起來,單元門上也貼了春聯和福字。遇到的都是熟面孔。
“張姨,過年好!給您拜早了!”
“哎喲,小樂回來啦!過年好過年好!這是你媳婦兒和娃?真俊啊!這兩個小娃,太喜興了。”
“劉叔,買的啥,喲,大鯽魚?”
“可不,這個頭的,得趕早些,小樂啊,啥時候回來的?這兩個是你娃?好家伙,跟你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劉奶奶,曬太陽呢?新年好!”
“啊,我剛從燕京回來,你幾天不跑車?”
李樂一路打著招呼,偶爾停下寒暄兩句,大小姐跟在他身邊,微笑著向這些陌生的鄰居點頭致意。
李笙和李椽被這個摸摸頭,那個夸句“真俊”,倆孩子倒也不怕生,咧著嘴笑,偶爾瞧見好看的,面善的,還會跟著說“新年好!”
“你都認識?”
“沒辦法,都是一個單位的叔叔阿姨,看著你長大,你想不認識都難。連路過的狗都知道是誰家的。”
正說著,路邊躥過一只皮毛油亮的大黃狗,懶洋洋地溜達著。
李樂沖那狗喊了一嗓子,“嘿!你是亮子家的吧?大過年的瞎跑啥,趕緊回家去!”
那大黃狗停住腳步,掀開眼皮瞥了李樂一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一屁股蹲坐在路邊,壓根沒理他。
“噗!”大小姐大笑著,挽住他的胳膊,“它好像不,給你面子啊?”
“哎呀,年紀大了,脾氣也見長。”李樂悻悻道。
說笑間就走到昨晚下車的路口,攔了輛出租。
車里開著暖氣,收音機放著財神到,倆孩子好奇地扒著車窗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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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笙指著路邊的糖葫蘆攤,“紅果果!媽,紅果果!”李椽則對一輛三蹦子更感興趣,小手指著,“蹦蹦蹦~~~”
到了興慶路干休所,一進那個熟悉的小院,倆孩子就像脫韁的小馬駒,撒開腿就往屋里跑,清脆的童音喊著,“奶奶!爺爺!老奶奶!”
李樂和大小姐剛要跟著進去,廚房門簾一挑,系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面粉的李晉喬給攔下了。
“咋?”
“你說啥?”老李把身上那條舊圍裙解下來塞他懷里,“來得正好!趕緊的,中午簡單吃點,臊子面。你炒臊子,我揉面扯面。”
得,又是這套。李樂看著手里的圍裙,認命地嘆了口氣,“行吧,廚子的命。”
“我去看我大孫兒孫女,你麻利點,一會兒我來扯面。”
李晉喬拍拍手上的面粉,轉身就樂呵呵地進屋了,隔著門都能听見他洪亮的笑聲,“哎喲我的大孫孫喲,讓爺爺抱抱呀這小帽子真好看,誰給你織的啊”
李樂搖搖頭,把棉服脫下來,遞給一旁看樂子的大小姐,系上圍裙,走進廚房。
洗手,洗菜,拿起菜刀一陣叮叮 ,又拿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羊肉,刀起刀落,切成均勻的肉臊,熱鍋涼油,下肉煸炒動作帶著不會只用剪刀的廚師的一氣呵成。
正往鍋里加羊肉湯,李晉喬挽著袖子進來,瞧見兒子依舊那麼利落的動作,滿意地點點頭,調侃道,“嗯,不錯,博士里面最會做菜的,廚子里面最會讀書的。”
李樂拿起著長勺攪和,聞言頭也沒回,“噫~~~留守兒童早當家不是?”
“扯淡!”
“哎呦!”
“又打腦殼,會變笨的。”
“你笨,粘上毛你就是個猴。”
“得得得,”您還是看看您的面醒好了沒。”
“好了,這就扯。”李晉喬洗洗手,拿起案板擦著,狀似隨意地問,“說好了?初二一早就走?不能再多待兩天?過了初五再走唄。”
李樂手下沒停,擤了擤鼻子,“我也想啊爸。可人家英吉利那邊不過春節,我這已經晚了一星期開學了,再晚幾天回去,簽證時間都不夠用了。”
“嗯,”老李沉默了一下,拿起面團開始用力揉搓,“行吧,學業要緊。熬過這兩年,就好了。”
面團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被揉捏、摔打、拉伸。
李樂扭過頭,“爸,你那邊也沒說,啥時候能回燕京?”
“啥時候?估計算了,到時候再說。”
李樂想了想,點點頭,轉了話題,“晚上您有啥想吃的麼?我看冰箱里東西不少。”
“你媽早列好單子了,一會兒你瞅瞅。年年都是那些,魚肯定得有,雞、肘子、幾大碗里的幾個肉菜對了,你老丈人今天一早讓人送來一箱海鮮,怎麼弄?”
“在哪兒呢?”
“冰箱,那一層。”
李樂拉開冰箱瞅了眼,“油燜大蝦吧,孩子也能吃。海參,蔥燒?鮑魚,撈飯?”李樂一邊琢磨一邊說,“還有幾只波龍,不行我給煮”
正說著,李樂屁股兜里的手機響了。
擦擦手,看了眼號碼,接通,“喂?嗯,哦,嗯嗯,知道了,謝謝。”
等李樂掛了電話,老李問了句,“誰啊?拜年的?”
李樂左右瞅瞅,湊到老李身邊,嘀咕了幾句。
李晉喬動作一頓,扭過頭,眼楮亮了一下,隨即笑起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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