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氛圍,被餐廳里一盞低懸的水晶吊燈調和得既明亮又不過分刺眼。
菜肴是典型的南高麗式家宴,不過少了幾分宴客的鋪陳,多了些居家的溫潤。
大大小小的碗碟擺滿了桌面,牛骨湯、參雞湯、烤牛肋排、海鮮、炒菜自然,也少不了被李樂戲稱“咸菜聯合國”十幾碟到現在都認不全的新鮮泡菜和小碟涼拌菜。
一家人落座,想和媳婦兒坐一起的李樂,又被李建熙給薅到身邊,挨著丈母娘坐了。
其他人都還好,就是李載容和林仕玲兩人之間,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那無形的隔閡似乎比客廳沙發上的空位還要寬些。
幾個娃被保姆們照顧著在旁邊的專用小桌上用餐,不時傳來嘰嘰喳喳的稚嫩聲音。
“都動筷吧,在家里,沒那麼多規矩。”李建熙拿起筷子,率先夾了塊腌蘿卜,算是開了席。
席間起初多是碗筷輕踫和咀嚼食物的細微聲響,夾雜著大人們對孩子小心燙、慢點吃的招呼。
洪羅新給李樂盛了碗牛骨湯,李樂忙接過來,小口喝了,“噫?這湯,應該不是廚房的手藝吧?”
“哈哈哈,我做的,從中午就開始準備了,怎麼樣?”
“您看,這湯濃得能掛勺,文火慢炖讓骨髓的醇厚和恰到好處的香料完美交融,一入口便是帶著膠質感的綿密,回味帶著一點微微的辛辣,口感層次更加豐富。還有這肉,脫骨軟爛,既有嚼勁又不失嫩滑,尤其是這蘿卜,一碗湯的精華都在這里面了。”
好長時間不用的“老頭老太樂”的技能再次被動激發,讓洪羅新大笑到肩頭都顫了起來,“哈哈哈哈,真有這麼好喝?”
“您看,難道要我說假話?”
“好好,好喝那就多喝。”
“誒,要不是怕其他人有意見,那我估計得包圓了。”
話以到此,連桌頭的李建熙都跟著笑起來,抬手讓李載容幫著也盛了一碗牛骨湯。
幾十年的夫妻,洪羅新的手藝嘗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似乎今天經過李樂這麼一番明拍馬屁的解說,幾口喝下去,還真是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等到小半碗湯喝完,李建熙擦擦嘴。
“載容啊,後天,三號的集團新年賀儀,都準備得怎麼樣了?”
李載容立刻放下筷子,坐直了些,“阿爸。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按照往年慣例,會場設在總部大樓大禮堂,海外主要分公司和國內重要工廠的代表最晚明天下午都會抵達,統一安排入住新羅酒店。流程也審核過了,上午是您的新年致辭,下午是各事業部的年度規劃簡報,晚上的招待晚宴定在”
一項項條理清晰,頭頭是道,大舅哥的回答顯然做足了準備。
李建熙听著,偶爾點一下頭,等他說完,才緩緩道,“嗯。今年情況特殊,氛圍要把握好,既要提振士氣,也要讓外界看到我們的決心和秩序。接待的細節,尤其是海外代表的,不能出紕漏。”
“是,明白。我會親自再檢查一遍。”李載容應道。
李建熙的目光又看向正在和洪羅新比比劃劃,交流廚藝的李樂。
“李樂?”
“啊?”李樂轉過頭。
“三號的儀式,你也參加。”
“我,我就算了吧?”
“必須去,不是以家屬的身份,坐主桌,有些人也該見見了。”
李建熙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回頭穿正式些。以後一些場合,要多露面,在燕京,就算了,但是回來了,一些重要場合,一家人,要團結。”
一句話,讓桌上瞬間安靜了一下。
李樂正拿著紙巾的手頓了頓,心里飛快轉了幾個念頭,面上卻只是抬起頭,迎著李建熙的目光,坦然一笑,“行,听您安排。”
“嗯。”李建熙似乎對李樂的反應還算滿意,不再多言,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烤魚。
洪羅新笑著,用公筷給李樂也夾了塊烤肉,“uli女婿一表人才的,穿正裝肯定精神。來,再多吃點,這次回來好像又清減了些,讀書費腦子。”
“誒,”李樂笑著舉起碗,接過,順道瞄了眼對面的大舅哥。
不過,往日里,對這些有些都有些過度很敏感的大舅哥,今天,好像沒什麼表情變化。
似乎也沒什麼胃口,只舀了小半碗湯,用勺子慢慢攪著,目光偶爾會飄向放在一旁的手機。
那手機屏幕一直暗著,但他瞥看的頻率卻細微地透露出某種期待或焦躁。
坐在他身邊的林仕玲,則幾乎只夾自己面前那幾樣小菜,吃得心不在焉,嘴角那抹精心維持的弧度越來越僵硬,眼神里的光亮也漸漸黯沉下去,像蒙上了一層薄灰。
李建熙也注意到了,眉頭微皺,用筷子敲敲碗邊,“載容?”
“啊,阿爸,您說。”
“還有明天祭祖的事情,今年是你第一次操持,一定要細致,再想想還有什麼沒考慮到的。時辰、祭品、司儀,還有各家到的時間,都沒疏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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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反復確認過了,阿爸。祭品清單是阿媽最後過目的,司儀是宗家的老人,時間也和各家都通報妥了,明早九點準時到家里,十點準時開始。”
“嗯,這種事,規矩不能亂,心要誠。”李建熙語氣淡淡,可看兒子的眼神卻愈發凝重。
“是,阿爸,我”
李載容將要開口,就听到一聲清脆的“歪哈拉不及~~~”
一桌人齊轉頭,就瞧見李笙拉著李椽,倆娃一個手里用小叉子叉著塊年糕,一個手里叉著塊烤五花肉,踱到李建熙身邊,仰著脖子喊了聲。
“呀,笙兒椽兒啊,怎麼啦?是不是不好吃?”
看到兩個小家伙,李建熙的臉上立馬陰轉晴,笑眯眯的,夾著嗓子問道。
“歪哈拉不及,吃!你吃!”
李笙和李椽的小胳膊又抬高了幾分,示意。
“啊,給我吃噠?”
“長大個,歪哈拉不及,多吃飯!”
李笙天真的小奶音,和顛三倒四的表達,讓一桌大人都樂。
老李倒是很受用,“好啊,外公多吃,長大個子。”
“給!啊嗚~~~”
“啊嗚,啊~~嗚!”
李建熙俯下身,握著兩只小手,一口一個,把年糕和烤肉吃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說道,“看看,姥爺吃了吧?”
“嗯!歪哈拉不及,好寶寶!”
說完,李笙拉著李椽跑回小桌,一拍桌子,沖其他幾個娃喊道,“你們,多吃,長大個!!”
“哇哈哈哈~~~~”
李笙一串動作幾句話的插科打諢,讓大人這桌的氣氛似乎又開始回到正軌。
“阿爸,敬您!”金炳烈舉杯。
“嗯,”李建熙抿了口紅酒,“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去一趟奉恩寺,上新年的頭一炷香。祈求新的一年家宅安寧,諸事順遂。之後,去漢江邊,市廳那邊今年的新年煙火表演,規模听說比往年更大。金女婿一會兒走之前,再去看一下車子的安排。”
“是,阿爸。”
老李的目光掃過小桌那邊正努力用勺子喝湯的孫輩們,“不過,孩子們就算了,年紀都還小,晚上天氣冷,就不要跟著去了,留在家里由保姆照顧好。”
“內!”
幾個當媽的應著。
只有李尹熙舉手,“阿爸,我能不去看煙火不?”
“怎麼?又想去哪兒?”洪羅新看向小女兒。
“我約了幾個朋友,一起跨年的。”
“又去夜店?”
“嘿嘿嘿。”
“不行,老實跟著我們,明天還要祭祖的,你想一覺睡到你姑媽他們過來再起床?”
“不會不會,我就去玩兒一會兒”李尹熙伸出一根手指頭,比劃著。
李建熙這時發話,“行了,就讓她去吧。”
“謝謝阿爸!阿爸最好了!”得了首肯的李尹熙,唰的站起來,竄到李建熙身邊,摟著老李的脖子,晃了好幾下。
“不過,先說好。兩點之前必須回家,還有,做安保的車去,讓基勛那一組跟著你,基勛要是覺得人太多,有權把你帶回家。”
“啊?”
“啊什麼啊?不行就別去了。”
“行吧,行吧。”
雖有失望,但好歹目的達到,李尹熙還是美滋滋的回到位子。
席間的談話漸漸活絡起來,家長里短,孩子的日常瑣碎,大事、小事還有人。
然而,這點輕松的漣漪很快又平息下去。
李樂發現,李載容手邊的手機屏幕亮起的頻率開始提升,而每一次亮起,李載容都會條件反射般地瞥一眼,之後,再慢慢的拿起,有時回,有時不回。
而林仕玲,將他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眼神深處會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力隱忍的屈辱和怒意,隨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蓋。
從上桌到現在,兩人沒有任何言語交流,甚至連眼神的交匯都刻意避免著。
李樂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心里已然明了。看來車庫門口那場爭執並非結束,而只是某個更深矛盾的冰山一角。
終于,就在李載容又一次拿起手機的時候,林仕玲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將筷子擱在碗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過去。
林仕玲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著情緒,聲音卻還是有些發硬,“我,我有點頭疼,可能吹了風,想先去休息一下。阿爸,阿媽,你們慢用。”說著,就要起身。
洪羅新關切地看過去,“哎一古,要不要緊?要不要叫家庭醫生來看看?”
“不用了,歐媽,我睡一下就好。”林仕玲搖搖頭。
李載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在李建熙的目光掃過來時,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眉頭緊鎖。
李建熙看了兒子兒媳一眼,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只是擺了擺手,“身體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吧。”林仕玲如蒙大赦,對著主位的李建熙微微躬身,然後轉身匆匆離開了餐廳,背影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倉促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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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走,餐廳里的氣氛更加尷尬了。
李載容如坐針氈,想要追過去,可終究只是抬了抬屁股,又坐了回去。
李建熙不再說話,默默地繼續用餐,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這頓本該溫馨熱鬧的家庭晚餐,就在這種表面平靜無波、內里暗潮洶涌的詭異氛圍中,接近了尾聲。
窗外的漢城夜景璀璨奪目,新年的喜慶似乎並未完全驅散這深宅大院里某些角落固有的沉郁。
遠處的漢江,此刻應該已經開始聚集期待煙火的人群,而近在咫尺的奉恩寺,香火或許正旺。
。。。。。。
漢城的夜空被最後幾簇絢爛的煙火照亮,旋即重歸沉靜,只剩漢江的流水聲隱隱傳來,襯得漢南洞的深宅愈發靜謐。
101novel.com06年的第一天,已在喧鬧與祈禱中悄然鋪開。
李樂靠在床頭,就著台燈翻看著一份《朝鮮日報》,目光卻有些飄忽。
房門被輕輕推開,穿著一身居家服的大小姐走進來,看了眼床上的李樂。
“沒鬧騰?”李樂放下雜志,問道。
“沒,按你的話說,睡得跟小豬一樣,白天鬧騰一天,電池早就沒電了。”
大小姐“啪啪”甩掉拖鞋,掀開被子另一側,鑽了進去,帶進一陣沐浴乳的暖香和濕氣。舒服地嘆了口氣,身體放松下來,靠在枕頭上,側頭看著李樂比整臉剛毅一點的側臉,“看什麼呢?”
“沒什麼,掌握掌握你們這兒又有什麼新動靜。不過,瞧著都是水文,沒一點干貨。”李樂合上報紙,扔到床頭櫃上,轉身面向大小姐,手臂自然地伸過去,將她攬近了些。
富姐順勢靠在李樂的肩窩,汲取著令人安心的體溫。
“奉恩寺的香火味兒好像還沾在身上。”她輕聲說,鼻尖動了動。
“嗨,我是唯物主義者。”李樂低頭,下巴蹭了蹭她帶著濕氣的發頂,“不過,我看你爸上香的時候,表情比平時還嚴肅幾分。”
“每年都這樣,不過,他求的不是家宅平安,是集團順遂。”大小姐的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淡嘲,“漢江邊的煙火倒是好看,就是人太多,吵得腦仁疼。”
“嗯,是挺吵。”李樂應和著,手指無意識地卷著她的一縷長發,沉默了片刻,像是隨口問道,“哎,開個會,開個會,咱們的枕間八卦小會可老長時間沒看了。”
“就知道你這心思,八爪撓心吧?”
“撓啥,我就是好奇心強了些。”
“不開,困了,睡覺。”
“別啊,來麼,說說,省的我以後兩眼一抹黑的,不知來龍不曉去脈的,再說錯話得罪人。”
“那你就少說話,今天給我阿媽馬屁拍的,什麼牛骨湯,你知道我阿媽也是大小姐出身,做飯還不如我呢。”
“行啦,你媽一高興,就對我好,對我好就有好處,我有好處,不也就是你有好處?”
“歪理。”
“管他歪不歪,有用就行。誒,別閉眼啊,聊聊,聊半個小時的。”
“嘁!聊啥?”
“就,說起來,好歹是過陽歷年,剛你哥跟你嫂子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車庫那兒就感覺不對勁,飯桌上更是,臉黑得能研墨了。”
大小姐在李樂懷里動了動,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嘆了口氣,聲音悶悶的,“又鬧騰了唄。他們倆這樣,還需要挑個黃道吉日?習慣就好。”
“可,總得有個由頭吧?我看大哥那手機就沒離過手,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李樂帶著點男人間心照不宣的調侃,“在外面有貓兒了?哪個小秘書這麼不懂事,大過年的還纏著老板?”
大小姐抬起頭,沒好氣地白了李樂一眼,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腦子里整天就想這些?除了那些關于男女緋聞,你就不能想點別的?”
李樂抓住她作亂的手指,捏在掌心里,嬉皮笑臉,“那不然呢?總不能是討論世界經濟形勢吧?要不聊微軟什麼時候成國企?”
“跟你說正經的。這回,根子不在男女問題上,至少現在能確定不是主因。是兩家之間的問題,更實在,也更麻煩。”
“兩家?”李樂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大相集團?”
“你知道大嫂家里,大相集團,最近情況很不好吧?”
“知道一點,听說是食品行業老五,財團排名掉出前五十了?具體的不清楚。”李樂點點頭。大相集團以食品加工和零售起家,在南高麗也算知名企業。
“現在不光不是前五十了,今年估計要掉到五十名開外了。”大小姐糾正道,聲音里听不出什麼情緒,“而且,麻煩不小。”
大小姐停了停,似乎在組織語言,想著從哪兒說起。
“大嫂的阿媽和我歐媽,很多年前就是圓佛會的教友,關系很近。後來覺得兩家門當戶對,子女年紀也相當,就撮合了我哥和大嫂。我阿爸歐媽對大嫂是很滿意的,知書達理,出身也好,後來又生了志灝,在家里地位一直很穩。根本不是外面想象的那種受氣小媳婦,那些傳言大多是臆想,或者是把小姑對待表嫂的做派,張冠李戴扣到我歐媽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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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我看得出來,大嫂在家里是有底氣的。”李樂表示同意,“那這次”
“但見死不救這個詞,倒是有點沾邊了。”大小姐的聲音低了下去,“大嫂的阿爸,林常宇會長,從03年開始,就被卷進一樁政治現金的案子里,檢方查得很緊。”
李樂眉頭微蹙“政治現金?這可不是小事。03年青瓦台那邊正搞清算呢吧?”
“嗯。不過,調查林會長的地方檢察廳,那邊的頭頭,恰好是我二舅,洪錫朝。”
李樂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這你以前給我說過,你二舅這人”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洪錫朝是出了名的利益至上,精明冷酷。
“所以,林家當時就找到我阿爸,希望他能出面,跟我二舅打個招呼,至少讓調查別那麼咄咄逼人,能抬抬手就抬抬手。”大小姐繼續說道,“但從去年開始,三松自己是什麼光景?去年的幾個丑聞還沒完全平息,從國會到媒體,多少雙眼楮盯著?就像你之前分析的,現在很多人都覺得財閥勢力太盛,有一股力量就想借機打壓。我阿爸自己也是勉力維持,如履薄冰,他怎麼敢在明面上對大相集團表現出太大的支持?”
“但私下里,總還是遞了話吧?”李樂問。
“遞了。”富姐肯定道,“我阿爸親自給我二舅打的電話。但我二舅那個人你知道的,極度利己。嘴上答應得漂亮,說什麼一家人肯定關照,會把握好尺度,實際上根本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下面具體辦案的人一看他的態度,心里就明白了,非但沒收斂,反而追得更緊。我听到的消息是,很可能過了年就要正式起訴,而且極可能不是緩刑,是實刑。”
“實刑?”李樂一皺眉,他知道,在這邊兒,一般牽扯到財團的,都有個有一個神奇的定律,叫“定律”。
如果一旦牽扯到財團的案件,首先法院就會一審判決對方有期徒刑五年,此後在二審、三審中,再以各種理由降低刑期至三年,最終以“緩刑五年”結尾,一般不會出現實刑,出得真的引起天怒人怨到極點的那種,可李樂知道的林常宇這個案子,和其他幾家所經歷的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如果是實刑,那林會長就得進去了。這對大相集團可是致命打擊。”
“所以大嫂怎麼能不怨?”大小姐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復雜的情緒,“她覺得李家對親家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她阿爸要進監獄,看著林家基業動搖。這種隔閡一旦種下,就很難消除了。她跟我哥吵,與其說是沖我哥,不如說是沖著我阿爸,沖著李家的冷漠。”
說著,聲音更輕了些,仿佛在揭示一個家族內部心照不宣的秘密,“而且,我阿爸他本質上就是一個把三松集團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的人。對親人見死不救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樂微微一怔“還有別的?”
“嗯。”大小姐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很多年前了,我二叔,就是我阿爸的二哥,我爺爺去世後,分給了他一家給三松電子做配套的公司,遇到了大危機,急需資金周轉。我二堂哥李載寬跑來求我阿爸,希望三松能拉他一把,哪怕只是臨時拆借一筆錢渡過難關。”
“結果呢?”
“結果?”大小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阿爸非但沒有幫忙,反而怕二叔的公司垮掉會牽連、影響到三松的聲譽和供應鏈,第一時間就下令撤回了所有投資,切斷了業務往來。快刀斬亂麻,撇清得干干淨淨。”
李樂默然。商場的殘酷他懂,但如此決絕地對待親兄弟和親佷子,還是讓人心底有些冷。
“二叔的公司很快就破產清算了。我二堂哥受了很大打擊,據說就患上了抑郁癥,後來遠走丑國,這麼多年都沒怎麼回來過。”
李樂听得一時無言,雖然對老狐狸的做派早有了解,但書房里那個會對小外孫露出慈祥笑容的老人,和這個在商場上如此殺伐決斷、冷酷無情的巨鱷,形象重疊在一起,卻顯得格外復雜甚至割裂。
“這些事情,大嫂肯定都知道。”大小姐話里帶了點唏噓,“所以她更會覺得無助和害怕。她看到了阿爸能有多冷血,連親弟弟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何況她林家只是一個姻親?她怎麼能不兔死狐悲?她和林家的未來,在阿爸眼里,恐怕隨時都可以成為換取集團利益的籌碼。這種不安全感,這種對阿爸或者說對李家這種冷酷家風的不信任,才是他們兩人之間最深的隔閡。”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台燈的光暈柔和地籠罩著兩人,卻照不亮那些隱藏在家族光鮮外表下的幽暗角落。
半晌,李樂輕輕吁出一口氣,像是感慨,又像是總結般地笑了笑,說出的話卻一針見血“所以說,靠天靠人,終究不如靠己。把身家性命、家族興衰寄托在別人的良心上,尤其是寄托在你爸這種以絕對理性和大局為重的商人良心上,本身就是最大的風險。”
“行啊,今天算是又深刻領會了一次老狐狸的復雜性。”
這次,大小姐倒是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向李樂懷里靠了靠,尋找著一份溫暖和踏實。
李樂伸出手,將她攬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咱們啊,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這些冷暖自知吧。”
“嗯,听完八卦了,該睡覺了吧?”
“別啊,重點還沒聊呢?”
“什麼重點?”
“傳說的,你哥和那個演員,叫什麼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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