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起,潮聲未歇。
一個高壯的身影,立在鎮外濕冷的灘涂邊一塊平整的堤台上。海風清冽,帶著一夜積攢的咸腥氣,吹動松松垮垮的衫褲。
海平線上,太陽剛撕開灰藍的雲幕,潑下金紅的熔漿,把影子拉得細長幽暗。
他動了。
一聲沉穩的“哼”的擤氣音,筋骨卻如絞緊的大弓,猛然迸發。
力起于腳跟,節節貫穿,由腿而腰,由腰達背,最後凝聚于微扣的肩胛,右拳如炮彈出膛般撕裂微涼的空氣,又是一聲短促的“嗯”!
在力行將盡處,變拳為掌,含而不露。身心變換,腳底微抬,氣沉丹田的“�Y”字呼出,膝蓋連動腳掌砸下,“咚”的一聲,地面微顫。
隨即,動作又驟然慢下,雙手卻未停。變掌為爪,凌空一攫,卻又陡然翻腕化剛為柔,纏絲勁如巨蟒盤身,筋骨牽拉發出低沉的“嗡”鳴。
氣隨意動,起伏吞吐,綿長沉雄,似乎在與海浪的推涌相合。
衣衫被風吹得貼在身上,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一道將暴烈與沉凝融于一體的身影,在初升朝陽下拖出長長的一道勁拔軌跡。
最後一式如流水般收斂,李樂緩緩沉氣,方才那股如蟄雷般的炸裂氣息也隨之斂入骨髓,歸于沉寂。
等了等,另一道海浪襲來,李樂前腿弓,後腿蹦,對著海面,兩手一並,猛地一推,喊道,“耗都根!!!hiahiahia~~~~”
。。。。。。
合口鎮在熹微晨光中甦醒,街邊早點攤的爐火早已燃旺,白汽蒸騰。
課題組跟著蔡東照,尋了家本地人扎堆,幾張油膩膩的折疊桌,幾條矮凳,一個藍棚子組成的小吃店解決早飯。
“來來來,入鄉隨俗,嘗嘗我們這兒的清早。”
蔡東照照例熟稔地對忙碌的老板喊道,“阿伯,五碗米梭狗,三根”
“啥玩意兒,米索狗?”姬小雅問了句。
“啊呀,就是面線糊,瞧瞧,就鍋里的。”
攤主是個精瘦老頭,應了一聲,勺子在熱氣騰騰的大鋁鍋里攪動。那鍋里糊狀物稠稠亮亮,以米漿為底,摻著煮得稀爛的面線。
配料台上琳瑯滿目。鹵得深紅的大腸剪成段、油條剪碎、深色鹵肉丁、煮得軟爛的豬血塊、還有新鮮的小海蠣、切成薄片的鹵豆腐干、金黃色的炸酥皮,最邊上,還有一小盆剛剝殼的鮮蝦仁。
“要什麼料自己加。”蔡東照招呼道。
梅隻好奇地探身細看,讓攤主加了鹵肉丁、鹵豆腐和海蠣,最後淋上一勺褐色的鹵汁、一撮切得細碎翠綠的芹菜末。
姬小雅學著樣,加了滿滿一大勺豬血和油條碎。
許言皺著眉,琢磨一番,只謹慎地點了點鹵豆腐和芹菜末。
至于李樂,則大喇喇地指著,“大腸、油條、酥皮、鹵肉,升麻都來點兒!”
瞧見這高壯的青年,攤主咧嘴一笑,勺起勺落,豪爽地給他碗里堆了滿滿一座小山。
咸鮮香濃的面線糊配著炸得蓬松酥脆的油條,滾燙下肚,瞬間驅散了清晨的微涼和一絲宿倦。
姬小雅吃得鼻尖冒汗,連呼過癮。許言則小口啜飲,儀態一絲不苟。梅隻用湯匙攪動著稠糊,仔細品味著那濃烈復雜的閩南風味,若有所思。
李樂三兩口扒完,筷子在碗邊刮得干干淨淨,又抓起一旁的馬加羹。
新鮮的藍點馬鮫魚肉打成泥,混合了地瓜粉和少許肥肉丁,擠成條狀在沸水中煮熟。
魚羹潔白彈牙,湯頭清澈,只點綴著芹菜碎,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海魚的鮮美。
李樂對這種純粹的原味似乎很喜歡,喝完之後,豪氣的一抹嘴,喊道,“再來一碗面線糊,一碗馬加羹,加三根油條!!面線糊多放辣子多放蒜!!”
。。。。。。
一棟三層高的舊樓,米黃色牆皮有些斑駁,門口掛著白底黑字的牌子。
院子不大,停著幾輛沾滿泥點的老式桑塔納和皮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和舊紙張混合的體質的味道。
門口傳達室里,一個穿著舊式藍灰色制服、袖口磨得發亮的老頭叼著煙卷,眯縫著眼打量著他們這一群“顯眼”的學生。
許言上前,客氣,熱情,可听起來,帶著微妙的疏離感,“大爺,我們是人大、燕大聯合課題組的,昨天電話約了王鎮長,這是公函和學生證。”
老頭眯著眼,慢悠悠地接過介紹信,摸出花鏡,扣在鼻梁上,看了半天,又挨個瞥了眼遞上的學生證,目光尤其在小李廚子那過于壯實的體格和以及和體格相差過大的秀氣的臉上,停留片刻。
“等一下。”老頭擺擺手,拿起桌上一個漆皮剝落的古老的轉盤電話, 兩下,“喂?辦公室?門口有幾個大學生,什麼課題組的,哦,知道啊,好。”
放下電話,老頭沖里面努努嘴,“進去吧,三樓最東頭,王鎮長辦公室。”
樓道狹窄,牆壁下半截刷著淡綠色的油漆,上半截是泛黃的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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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吊著一盞白熾燈,大白天里,依舊半死不活的亮著光。
牆角堆著些雜物,空氣里混合著塵土、劣質茶葉和文件油墨的味道。
牆上掛著的政務公開欄里,紙張已經微微卷邊泛黃。
偶爾經過的工作人員,多是長袖短袖的白襯衫,蓬松的黑西褲,眼神帶著打量,腳步匆匆。
三樓盡頭,一扇貼著“鎮長辦公室”字樣的木門大敞著。
一個穿著半舊的,胸口繡著頭朝外歪嘴鱷魚條紋polo衫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子里,對著電話用一口濃重的閩普半商量半威脅著。
“妖秀哦,跟你說了多少次,那個灘涂地的測量報告要盡快,拖拖拉拉像什麼樣子,上面催幾次了?下午!下午必須給我送到辦公室來!就這樣!”
他“啪”地掛了電話,臉上還帶著一絲未消的煩躁,又嘀咕一聲,白木啊,干里涼!!
門口幾人互相瞅瞅,嗯,這句,听懂了。
許言則是整理了下衣領,挺直腰背,抬手要敲門。
“吼,是課題組的老師同學吧?請進請進!”
這人抬眼看到門口站著的幾人,尤其是氣質如青瓷一般的梅隻,立刻堆起了笑容,熱情地站起身迎過來,只不過最後瞧見從牆後閃出的那個幾乎和門框一邊兒高的圓寸腦袋,心里突突了一下。
幾人進門,辦公室不大。
一張寬大的深棕色木質辦公桌佔了大半空間,桌上堆滿了小山似的文件夾、各種貼著標簽的牛皮紙袋、幾部新舊不一的座機電話,一個刷著“計劃生育先進工作者”白漆的搪瓷茶杯。
靠牆是兩排高及天花板的舊木書櫃,玻璃櫃門後面塞滿了文件和落灰的硬殼書籍。
牆角立著一個墨綠色的鐵皮文件櫃,頭頂一台吊扇,滋滋啦啦的轉著。
李樂又打量了一下這位王鎮長。
皮膚黝黑,兩鬢微白,臉上帶著一種基層干部常見的疲憊與精明的混合體,眼袋頗重,但看人時目光卻透著審視的意味,最顯眼的,是那個比正常比例大了3475的鼻子。
笑容熱情卻不熱烈,伸手與梅隻握了握,“梅老師?歡迎歡迎!市里早打過招呼了,坐坐坐!”
他指著靠牆的兩張掉了點漆的木框沙發和幾把折疊椅,“地方小,條件有限。”
“王鎮長您好,打擾您工作了。”梅隻微笑著,將幾個人介紹了。
“不打擾不打擾!梅老師是燕京來的大學者,能到我們這海邊小鎮做研究,是我們的榮幸。”
王金福笑容可掬,親自拿起暖水瓶要給眾人倒水,李樂沒動,蔡東照微動,姬小雅要起身,可都沒趕上許言的速度,一個瞬移,接了過去,“王鎮長,我們來,我來。”
李樂瞅瞅蔡東照,蔡東照翻了翻眼皮,那意思,瞧見沒?我說的吧?
寒暄幾句後,梅隻切入正題,語氣溫和但條理清晰“王鎮長,不知道市里和您說了沒,我們這次來,是參與政務院政研室,和國家社科基金關于新型經濟時期鄉村治理中的宗族發展研究的課題。”
“主要想觀察在市場化和鄉村治理轉型雙重壓力下,像宗族宗親這樣的傳統結構組織,在我們沿海鄉村的演變和發展路徑,以及對基層治理的實際影響。”
王金福听得認真,不時點頭。
“明白,明白。這個課題好哇,有深度,有遠見,我們合口下轄十幾個村,宗族房頭的影響確實很深,老傳統和新問題交織在一起,很值得研究,也是給我們的基層工作理論指導哇。”
“是這樣,”梅隻點頭,“我們呢,計劃在合口鎮選幾個典型的村落進行深入的田野調查,時間大概需要二十天到一個月。這次來拜訪,一是向咱們鎮里正式報備,二呢,也是希望能得到鎮里的一些支持和幫助。”
“應該的應該的!梅老師有什麼要求盡管提,鎮里一定盡力配合!”
王金福拍著胸脯,態度很積極。
梅隻看向許言。許言立刻從公文包里拿出幾份昨天主動請纓,今早敲人家文印社大門,打印的那份《合口鎮宗族組織與基層治理研究調研計劃及需求清單》。
李樂抻著脖子瞄了眼,噫~~~~ 標題二號小標宋,正文三號仿宋行。一級標題黑體字,二級標題楷體揚。三號字體層級清,行距固定值二八
嘖嘖嘖,這人。
“這是我們這次課題的基本情況和需要鎮里幫忙協調的事項,請您過目。” 許言一彎腰,雙手遞過去,聲音平穩,帶著一絲公腔。
王金福接過,快速地掃了一眼,“好,好,很規範嘛。這個沒問題,檔案室都有,我讓辦公室小陳整理一份給你們。”
只不過,往後,看到“歷史沿革”、“人口分布”、“組織結構”、“經濟互助”、“公共事務參與”、“糾紛調解案例”的時候,眉頭卻不易察覺地微微皺起。
“再有,”梅隻觀察到王金福的表情,給許言遞了個眼色,接過話頭,“我們希望能由鎮里引薦幾位熟悉本地宗族歷史淵源、在族內有威望的老人,或者了解情況的村支書、村主任,我們想進行一些口述史的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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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如果方便,我們也想查閱一下近五年內,鎮里或村里處理過的、涉及宗族因素的糾紛調解記錄,或者宗族參與公共事務,如修路、集資辦學、祭祖活動組織的檔案材料。這些都是作為我們分析案例的重要依據。”
听到“糾紛調解記錄”和“宗族因素”,王金福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地凝滯了一下,手指在文件上無意識地搓了搓。
“梅老師是搞大研究的,我們小地方,情況可能比你們想的要復雜一點。”
“王鎮長您經驗豐富,我們正是需要向您請教。”
梅隻語氣平和而真誠,“我們的核心目標是了解宗族這個傳統組織在現代鄉村轉型中的真實形態和作用,不做評判,只為學術記錄和政策參考一點微薄的基礎資料。”
“學術好啊,為國家發展服務嘛。”王金福腦袋是點著,可話鋒卻轉了個彎,“不過梅老師,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個調研,特別是牽涉到宗親房投,敏感的東西不少。”
說著,他指了指材料,“像你們想要的有些資料,涉及到維穩和隱私,一些具體細節。我只能盡量安排你們接觸一些公開的、已妥善處理的典型案例材料摘要。”
“至于深入訪談”王鎮長目光掃過眾人,在李樂這個一看就不怎麼太好惹的大個子身上停頓了一下,“這個更需要把握尺度啊。宗親內部事務,尤其是一些歷史疙瘩、新近摩擦,弄不好會牽扯是非,影響團結。”
“你們是外來的,立場不好把握,萬一說了些話讓人誤解,捅出簍子,我這個鎮長也很難做。”
許言插話道,“王鎮長請放心,我們會嚴守調研倫理,確保受訪者知情同意,采訪過程絕不錄音,所有信息匿名化處理,學術紀律我們”
話沒說完,王金福擺了擺手打斷,臉上露出一種小年輕,不懂世故的笑,“小同志,基層的事啊,有時候不是紀律就能管住的。一個眼神、一個詞兒沒用好,都可能把小事兒挑大了。”
他看向梅隻,語氣軟中帶硬“我的建議呢,你們先從面上的東西入手。基礎資料,民政那邊有的,我都可以安排。各村的基本情況、族譜介紹、宗祠的位置、功能這些公開信息沒問題。”
梅隻捉到了王金福那一瞬間的猶豫和背後的推脫之意。
依舊溫和地點頭,“理解,王鎮長。我們需要的也只是能反映普遍現象和過程的、不涉及具體敏感細節的材料。”
“如果實在不方便,我們可以只查閱那些已經結案歸檔、時間稍久一些的案例,或者只了解大概的類型和數量”
梅隻在說,李樂歪靠著扶手,打量著辦公室。目光掃過王金福辦公桌一角堆放的一疊文件,落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著幾個印著模糊外文字母、沾著些許深色油漬的硬紙板箱,像是裝過某種工業用品。
鼻頭微動,當聞到空氣中除了辦公室的煙味,油墨味,潮氣,腳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柴油的味道,眉毛一挑,嘬了嘬牙花子。
王金福听了梅隻的話,明顯松了口氣,笑容又自然了些“梅老師真是通情達理!行,這樣就好辦多了!我盡快安排,把能的資料都整理出來給你們參考。你們先安頓好,熟悉熟悉環境。具體去哪個村,定了嗎?”
“初步計劃先去靠海的陳厝和林厝兩個村看看,听說這兩個村宗族傳統保留得比較完整,也比較有代表性。”梅隻說道。
“陳厝、林厝?”王金福臉上的肌肉似乎又抽動了一下,隨即笑道,“哦,是是是,這兩個村確實是大村,陳姓和林姓都是本地大族。不過嘛這兩個村離得近,歷史上就有些,嗯,小摩擦。”
“現在雖然好多了,但有時候為了點灘涂地界啊,漁場啊之類的小事,還是容易起爭執。”
“你們下去調研,接觸村民的時候,特別是問起宗親關系的時候,說話盡量要客觀一點,平和一點,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安全第一嘛!”
“謝謝王鎮長提醒,我們會注意方式方法,保持學術中立。”梅隻鄭重承諾。
“那就好,那就好!”王金福站起身,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個短號,“小張啊,昨天市里通知的那個燕京來的課題組,梅老師他們在我這里,你把準備的那些村情概況宗祠統計資料拿一份過來。”
放下電話,繼續道,“這樣,鎮上有一位陳氏宗祠的管理員,叔公輩的陳阿公,快八十了,以前在鎮小當過教導主任,說話有條理,對本地幾大宗族的歷史淵源、祭典規矩都很清楚。你們找他最妥當。”
“他對鎮上工作也支持,談吐合適,林家那邊,我也幫你們聯系好了兩位公認口碑好、穩重有見識的長輩。”
听到王金福篤定的語氣,還有三言兩語,就試圖把研究限定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梅隻笑了笑,知道這是顯然是早有安排好的安全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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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師覺得這樣安排可行?”
“謝謝王鎮長提醒,我們會注意方式方法,保持學術中立。”
“呵呵呵,對了,還有,這兩個個村子,離鎮上也有個幾十里地,我呢,動用點小私權,給你們安排輛面包車,鎮上辦公室的小吳開車,你們也方便點。”
“這個”
“誒,梅老師,您是大學者,還是帶著政務院的任務來的,哪能讓你們自己把精力耗在來回的路上,是吧?”
梅隻想了想,“那這樣,王鎮長,這車我們用,但油錢,我們付。”
“油錢?要什麼油錢,鎮上加油從來都”王金福的舌頭一卷,“不用,不用,別看我們鎮不咋樣,可要你們掏油錢,不得讓吳秘書長笑話,就這麼說!”
看到王金福的堅持,梅隻只好點頭,“那就,謝謝王鎮長了。”
“謝什麼,小事兒。”
說著,順手從桌上雜亂的文件夾里摸出薄薄幾張有些發皺的復印件,看似隨意的遞給梅隻,“對了,這個灘涂地的綜合開發方案,最近市里剛定稿,還不到對外公布的時候。”
“不過你們搞研究的要了解土地歸屬和開發意願變化對宗族社會結構的影響,這確實是個大熱點。”
王金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東西涉及到兩大姓核心利益,也是當前基層工作的重點難點。給你們參考,切記保密,別流傳出去。”
辦公室里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只有吊扇的嗡嗡聲和王鎮長翻閱文件夾的細微聲響。窗外,幾輛摩托車的突突聲由遠及近又逐漸遠去。
梅隻迅速掃了一眼那簡略的灘涂開發圖則,嘴唇抿了抿,抬頭看向王金福,“非常感謝王鎮長細致周到的安排和的珍貴資料,請放心,我們的身份是研究者,不是調查員,更不介入具體矛盾。”
“您指導的方向很專業,我們先從基本資料和您介紹的幾位老先生開始了解。至于敏感記錄和訪談尺度,我們一定謹守紅線。”
“哈哈哈,你是來幫助我們發展改進工作的,一定支持,一會兒”
一旁,李樂的目光從那幾頁灘涂開發的復印件上挪開,又瞥向窗外,大院對面的那棟“僑興賓館”,眼神若有所思,嘴角掛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笑意。
半小時後,一行人跟著司機小吳,走出鎮長辦公室,剛下到一樓,就听見樓上王金福的聲音又透過窗戶隱隱傳來,恢復了那種帶著火氣的腔調。
“干!陳厝林厝彼兩仙七桃又擱來鎮里靠夭啊?擱是彼點破代志喔,靠背淋涼” (陳厝林厝的人又鬧到鎮里來了?還是那點破事?)
“乎林貢啦!安呢上次調解講啊辦!擱來亂肖的,乎林自己去法院告啦!恁爸哪有閑工天天甲恁肖查某肖查甫咧!凍未條了啦”(跟他們說,按上次協調的辦!再鬧讓他們找法院去!我沒空天天給他們斷官司。)
聲音隨著距離拉遠而模糊。
李樂走在最後,回頭瞥了一眼那扇敞開的窗戶,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鞋尖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點暗紅色、帶著海腥味的泥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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