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就扯了,你凶孩子做什麼?”
“阿爸,你這是慣著她。”
“這叫什麼慣著,小題大做。來,笙,喜歡外公的領帶啊,來,外公給你拿下來玩兒,好不好?”
李樂進到正房的時候,瞧見的就是李建熙解下領帶,正在給坐在腿上的李笙掛到脖子上。
許是高麗語“外公”歪哈拉波及)的發音比較復雜,剛會返話的李笙,一邊高興的抓著領帶揮舞著胳膊,嘴里一邊單個字得往外蹦著“公,公!!”的詞兒。
看到咧著嘴,露出上四下二六顆牙的外孫女的興奮勁兒,李建熙跟著笑的前仰後合。
屋里另一邊,付清梅正在和洪羅新和曾敏笑著聊天。
李尹熙則彎著腰,兩手張開,老母雞護小雞崽子一樣,跟在已經能踉蹌著走幾步的李椽身後,“阿一古,慢點兒,慢點兒”的叫著不停。
大小姐坐在李建熙身邊,好幾次想把坐李建熙腿上蛄蛹的動靜越來越大的女兒抱下來,都被老李瞪了回去,一時間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只好端支在那兒。
等瞧見李樂進了屋,這才沖李樂遞了個眼色。
李樂瞧見,點了點頭。
先給洪羅新問了好,等給李建熙行禮時,順勢把張牙舞爪的李笙給捏了起來,塞給大小姐。
李建熙瞧見娃被抱走,“誒”了一聲,要抬手。
“得了,您這身板兒,可禁不住這娃的折騰,和皮猴子一樣,危險系數高。瞧瞧這兒,她拿玩具砸的。”李樂笑了笑,指指自己的眉角,一道泛青的印子,“富貞也被傷過,頭一頂,嘴角都破了。別再給您留個紀念。”
瞧見李樂的眉角,老李收回了手,嘴里卻嘀咕著,“小孩子麼,活潑好動,說明身體健康。”
“給您換一個。”
李樂伸手一抄,把蹣跚到腿邊的李椽拎過來,遞過去,“玩兒這個,這個素靜。”
老李抱過來在腿上,疼疼親親,摸摸李椽的臉蛋兒,等瞧見裂開的小嘴,好奇道,“這上面怎麼長得?不長門牙,先長兩邊?”
“不知道,長著長著就這樣了。”
“檢查了麼?是不是安撫奶嘴用多了?”
“查了,醫生說沒問題,慢慢就會補齊。”
“那就好,還是得注意。”
“知道。”李樂坐到邊上,“您不說明天才來給孩子們過生日麼?”
“在那邊也沒什麼事兒。”
瞧見李建熙雖然樂呵呵逗著李椽,可眼底不自覺流露出的疲憊,李樂想起大小姐這段時間說的,老李被一樁丑國發起,針對三松的反壟斷調查,搞的焦頭爛額的事情。
這幾年,高技術產業開始出現下滑,但存儲芯片的價格卻開始攀升。
當時有人說價格上漲是因為供應緊張所致,但丑國的一家不具名的de公司,卻說這是芯片廠商聯合行動的結果,在游說了一番之後,往丑國賣的最多的三松,就因涉嫌與競爭對手聯合操控價格,參與芯片價格壟斷,遭到丑國的反壟斷調查,連著公司高管在內的7名員工都要面臨刑事訴訟。
雖說听著挺冤,可李樂知道,這事兒,按照李建熙的風格,絕對干的出來。
畢竟,工廠失火,然後漲價的事兒都有,是吧。
私下里,有人遞過話來,告訴老李,想解決,就趕緊認罪交罰款,不多,五億刀。
老李當然不想認,先不說褲襠里有沒有屎,要是認了,可就算是開了先例。
有一就有二,指不定之後哪天在其他地方,再給你來這麼一下。丑國那邊的霸道、說話不算話、臭不要臉,采陰補陽的手段,傻子都知道。
只不過通過這件事,李樂倒是察覺出來,無論是在丑國,還是在南高麗,一股強大的,自上而下的,反三松的暗流在逐漸形成。
三松在亞洲金融危機後的迅速崛起,一度讓世界驚嘆,然而在這種高速擴張的背後,一些問題似乎“淹沒”于讓人炫目的產品和優良業績中而被忽視了,但一旦有人想讓它們浮出水面,就是大麻煩到來了。
估麼著,今後幾年,三松和老李、大舅哥甚至是自家媳婦兒,都有可能陷入到麻煩中。
只不過,具體會因為哪一件事兒,李樂暫時還沒個頭緒,都因為面前這老狐狸,私下里干的不上台面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
。。。。。。
雖然李建熙對老太太笑道,“家常便飯就行。”
可李樂算了算人頭,怎麼著也得是個六菜一湯。
廚房里,拎著刀,對著一塊五花肉,嘴里嘟囔著,“早不來,晚不來....外面吃不開,非得在家.....累傻小子.....小爺我....”
“在叨叨什麼呢?”
“啊?”李樂一扭頭,瞧見媳婦兒走了進來,開始擼袖子。
“誒誒,你干嘛?不陪著你爸媽。”
“幫你啊,打打下手可行?”
“喲,這麼好心?”
“你的意思,我以前不好心?”
瞧見大小姐瞪眼,李樂忙搖頭,“沒,沒沒,你一直人美心善的,而且,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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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
“其實,你讓尹熙來不就成了?”
“我阿爸阿媽在,不能老使喚她。”
“得,你也把她當保姆了?”
“鍛煉麼。”
“哈哈哈~~~~”
“說啊,有什麼我能干的?”
李樂瞅瞅,“也就剝蔥扒蒜唄,你也干不了啥,拿個刀我都怕你把自己切了。”
“你又不教我。”大小姐一嘟嘴。
“冤枉啊,大人,你也得有那個天賦啊,論說,你真不如人尹熙,教了幾次,最起碼炒個蛋炒飯,土豆絲,茄子絲,番茄雞蛋,拌個小涼菜什麼的,已經有模樣了,出門在外餓不死。”
“哼!”
“別哼,”李樂拿起掛在門後的一件圍裙,給大小姐系上,“你不一切有我麼,是吧?”
“你就剩個好嘴了,蒜來!”
“來,給,扒。”
李樂和大小姐,就這麼一邊斗著嘴,一邊在廚房里忙活。
就像兩口子過日子,最好的狀態,就是個床頭有話,廚房有溫,要是反過來,這日子,也就差不多到頭了。
廚房里的幾尺之地,門一關,也是夫妻說些私房話的好去處。
“誒,這青椒要不要收拾?”
“要啊,今天還有個青椒肉絲呢。”李樂給大小姐示範了一遍怎麼去辣椒子,又囑咐一句,“別揉眼,上次尹熙就是,那眼淚汪汪的,倆娃還以為小姨怎麼了,跟著哭。”
“我又不傻。”
“也不聰明。”
“李樂?”
“啊,聰明勇敢有力氣,我都有些羨慕你......”李樂忙唱起來。
“阿西~~~”大小姐低頭,收拾著青椒。
沒一會兒,“李樂,阿爸今天......跟我談了公司的事。”大小姐的聲音在一片鍋鏟的攪動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猶豫。
李樂轉過頭,“啊?”了一聲,示意在听。
“丑國司法部那邊,反壟斷調查的雖然還沒完,但阿爸似乎.....想加快一些安排。”
大小姐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他說,要在艾寶復制之前的路徑。”
李樂皺了皺眉,忽然想起曾經給自己聊過的,“你說說,當年近乎白送的價格向你大哥定向增發艾寶可轉換債券的操作?”
大小姐點點頭,目光有些復雜,“是。阿爸的意思是,集團現在勢頭正猛,今年利潤破百億美元已是板上釘釘。他希望在局面大好時,把一些根基打得更牢靠些。”
“可現在這個局面,調查的事兒雖不看在眼里,可信號危險。這時候再用關聯交易轉移資產,等于給有心人遞刀。你應該清楚,這幾年,丑國那邊,對你麼南高麗這種財團交叉持股的容忍度在崩塌。”李樂把火關小了些。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阿爸的意思,這次更隱蔽。艾寶未上市,54的絕對控股權能屏蔽小股東異議,艾寶握有人壽的13.3股份,加上家族其他持股,我們在人壽的份額到了31。而人壽又持有電子的7.3的股份。”
“層層轉換下來,我們家在電子的實際控制力也能穩在16以上,再加上投票權,他不想有任何意外動搖對公司的控制。而且,這比直接持股節省60成本。”
大小姐微微嘆了口氣,看向李樂,“他讓我準備相關文件簽字。可我感覺像捧著一個燙手的金杯。”
李樂沒說話,從櫥櫃里拿出盤子,把剛過了油的肉絲用漏勺撈出來,放進盤子,又把鍋里的油倒進一旁的小盆里。
這才拿起抹布擦擦手,“可問題不在結構設計,而在定價邏輯。你也能算出來,當年你大哥用7000高麗元買市價8.5萬的債券,11倍差價是股東權益的抽血泵。”
“現在若以同樣比例給你配售,即便艾寶股價漲到20萬高麗元,7000的定向價也會成為未來司法追溯的鐵證。”
“我知道,可阿爸那邊....你覺得呢?”大小姐
李樂湊過來,幫著洗青椒,低聲說道,“我們這有句老話,叫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世人仇富,更仇不義之富。尤其三松之于南高麗,已是龐然巨物,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爸過去這些年,為了你大哥還有家族可控,手段,確實精妙,可也留下了太多可供世人指摘。”
“我有預感,這次丑國的調查,只是一個開始,絕不會是結束。未來幾年,三松,風雨欲來。”
大小姐愣了愣,可那股子堪比李建熙的敏感,又讓自己不得不相信李樂的話。
看了眼李樂,等著下文。
“我當然理解你爸的苦心,可我的建議是,盡量保持相對獨立。”
“獨立?”
“嗯,”李樂手里不停,一點點給分析者,“酒店和免稅店業務,這才是你名正言順、陽光下的地盤。核心產業的旋渦,尤其是這種通過非市場化定價、定向輸送利益的暗箱操作,一旦將來被翻舊賬,就是原罪。”
“無論操作多麼巧妙,其本質,以損害其他股東利益為代價輸送家族利益,是無法改變的。當風摧秀木的時候,離風暴中心越遠,才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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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眼神閃爍,思考之後,“你的意思是,拒絕阿爸的安排?這恐怕.....”
“不是簡單的拒絕。”李樂搖搖頭,思路清晰,“而是用一種更干淨、更經得起推敲的方式回應他的好意,同時把自己摘出來。
“怎麼做?”大小姐身體不自覺的又朝李樂靠近幾分。
“堅持市場化定價和程序正義。如果集團或者艾寶真的認為你需要增持股份以穩定核心,可以提出方案。但你必須堅持幾點。”
“定價公允,可轉換債券的發行價格,必須由獨立的第三方權威評估機構,參照真實市場價值來確定。絕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友情價或象征性價格。哪怕最終定價比市價低30,報告能證明這是基于未來現金流折現的商業判斷。”
“再說,這差價,可以融資,或者,咱們自己拿,而且,你覺得就你爸,能給你的超過你哥?”
“那,還有麼?”大小姐抿了抿嘴唇,又問道。
李樂擰開水龍頭,涮著青椒,“再就是,在可行範圍內公開透明,雖然艾寶沒上市,但作為重要關聯方交易,其過程應盡可能透明化。你可以表態支持家族加強控制的目標,但必須強調交易的公平性對保護所有股東權益和公司長期聲譽的重要性。”
“再有,記錄立場,你可以投贊成票,但必須要求有你的書面意見。表明你更傾向于該交易應完全遵循公開、公平、公正的市場原則進行定價,以確保交易的合規性和避免任何潛在的聲譽風險。在未來,這個就是你的護身符。”
“最後,如果必須參與債券計劃,就要求鎖定在酒店資產,那才是你自己的東西。”
李樂轉過頭,看著大小姐若有所思的眼楮,“媳婦兒,核心在于,你要表現出對家族整體利益的認同和支持,但把自己具體的利益獲取方式,嚴格限定在合法、合規、市場化的框架內。”
“你要給老狐狸表示清楚,如果未來真有風暴席卷三松核心層,你的這份堅持,就是你置身事外的防火牆。你參與的是陽光下的交易,與那些‘暗影中的操作’有本質區別。”
“老狐狸要真為家族長遠計,也應理解這種干淨的獨立對分散風險的價值。實在不行,我去找他聊聊。”
大小姐盯著水龍頭流出的水柱,沉思了好一陣子,忽然反手緊緊握住了李樂的手。
“市場化定價....面記錄立場.....”她低聲重復著這幾個關鍵詞,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而堅定。
“我明白了,老公,謝謝你。”
“謝啥,咱倆啥關系?是吧?”
“不過,你剛才叫我阿爸什麼來著?”
“誒誒,沒啊,我說啥了?”
“老狐狸?嗯?”
“誒誒,刀,刀放下,不至于,真不至于,阿爸,阿爸行了吧?”
“哼!”
“倉朗朗~~~”
看著刀柄的顫動,李樂松口氣,這婆姨......
一扭頭,窗外的風更緊了些,好像,預示著一場寒潮,正在醞釀。
而正房那邊,傳來一陣李建熙的笑聲。
老狐狸啊,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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