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如縣國清寺門口,宗良地和一個頭不高,胖乎乎,有著一張饅頭臉的年輕人站在新買的一代神車帕薩忒跟前,每隔幾分鐘就朝著西邊望一眼。
“爸,天這麼熱,要不,您先坐車里等等?”小胖子說道。
“不了,這一會兒人就到了,萬一瞧不見我,再開過去。”宗良地搖搖頭,
“不都說好了麼,在這兒踫頭。”
“你懂什麼,這是態度。不說人家小李總對咱們家的幫助,就算是正常的生意往來,也不能大喇喇的等著人家來敲你的門。”
“哦。”年輕人點點頭,轉過身,手搭涼棚,繼續望向西邊的路口。
“誒,爸,你看,是那輛車不?”
“哪兒?”
“那輛,白色的g8。”
“是,是,滬az,尾號三個六,電話里說的就是這個。”
說完,宗良地一拉年輕人,上前迎了幾步,揮手。
車停人到,車門一開,副駕的李樂先下了車,“喲,宗四.....老板,好久不見。”
“呵呵呵,小李總,您好您好。啊,大李總,您親自開車來的?”看到從車頭繞過來的李泉,宗良地忙打招呼。
“離得近,我們倆換著開過來的。宗老板,等久了吧?”
“沒有,我們也剛到。”
“不過也真是麻煩,從滬海沒有直通的路,得繞道暨陽過大橋,要是能直接過江,最少能省兩小時。”
“可不說的麼,不過再等個幾年就好了,明年就要新修一座大橋,還要修過江隧道。但總比沒機場的強。”宗良地笑道,隨即一扯邊上的年輕人,“兩位李總,這是我兒子,宗光宗。”
“啥?”
“宗光宗。”
“噢噢噢,嘿,這名字好,正著念倒著念都一樣,不過,宗老板,家里還有耀祖?”
“沒呢,就這一個。光宗,叫人。”
小胖子宗光宗在看到李樂和李泉下車的時候,就一愣。雖然沒跟著老爸去過滬海,可總听老爸說起這兩位。
現在一瞧,一個高壯,一個更甚,一個濃眉大眼,臉龐泛紅,一個長了一副秀氣的女相,一個樸實忠厚,一個文質彬彬,兩人站在一起,不像兄弟,也不像生意人。
“光宗?”
“哦,大李總好,小李總好。”
“呵呵。”
握了握手,李樂一指車,“宗老板,走吧,你上哪個車?”
宗良地哪有不明白,一拍兒子,“上你們的,光宗,你前頭領路。”
“誒。”
帕薩忒打頭,g8隨後,兩車駛過國清寺,一路朝著海邊開去。
。。。。。。
“宗老板,說說吧,這個船廠的具體情況。”
“是這樣的,九六年五月份,市里的二把手去腳盆考察,在福岡認識了一個姓馮的東如人,這人原先是海員,八十年代到了腳盆打拼,靠做港口貿易發了家,之後又把公司搬到了滬海,就這麼的兩邊跑。”
“听到市里這位二把手想要發展造船業,這姓馮的覺得是個機會,就勾連上福岡的一家叫八幡的造船,打著愛國華僑回鄉投資的旗號,和市里簽了協議。”
“在老家江陽鎮圈了一塊地,開始在原來一個只能造千噸級別漁船的小造船廠的基礎上建廠。”
“那家什麼八幡的造船廠怎麼個實力?”李樂扭頭問道。
“當時不知道,也沒人想著去考察,後來才知道,這廠子抗日戰爭時候,是給小鬼子海軍造軍艦的。”
“好麼,這有這淵源?那是挺有來頭的。”
“有來頭也沒有用,根據那個廠子來這邊的工程師說,八幡造船廠在八十年代之前還成,能夠生產十萬噸級別的油輪和散裝船,可之後,被南高麗人給擠兌的一點點沒了訂單,眼瞅著就要完蛋,這時候姓馮的找上門,倆下一合計,干脆死馬當活馬醫,來咱們這邊建船廠,最後拼一下子。”
“結果呢?”
“這廠子,計劃總投資五個億,姓馮的佔六成,小鬼子四成,政府免費給地,前三年免稅,還有其他的一堆優惠。”
“免費給地?咱們咋沒遇到這麼好滴事兒呢?”李泉問道。
“大李總,地和地不一樣,通州這里,海邊不是沙灘,都是幾大河口長年累月泥沙堆積形成的灘涂,現在一年還幾萬畝幾萬畝的新增呢,上面又不能種糧食,根本不值錢。”
李泉點點頭,“那倒也是。後來呢?”
“協議簽了,就開始建廠,前期還挺快,不到兩年,兩個五萬噸級別船台就建好了,也開始招工開始生產。”
“那不挺好?”
“好啥呀,您忘了九八年?”
“九八九八,哦,經濟危機。”
“對咯,這一下,全世界海運都開始跳水一樣的完蛋,新造的散貨船都開始當廢鐵賣,哪還有市場。”
“那這廠子,就完了?”
“可不,剛生產了不到兩艘船,後續的幾個訂單就被船東給撤了,新訂單也沒有,不就等著黃攤兒?”宗良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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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不還說那個八幡造船廠麼?他們的投資,也都是向銀行貸款來的,原本想著利用咱們這邊的低成本,增加競爭力再續輝煌,可廠子建好了,沒訂單,沒收入,可銀行不管你這個,貸款你得還。”
“這就是投資失敗了哇。”李泉瞅瞅李樂。
“看我干嘛?昨天不給你分析了麼?現在是八十萬對四十萬,優勢在我。”
“呵呵呵。”
“哎,宗桑,啊不是,宗老板,你說那個馮老板跳樓也是因為這個?”
宗良地一攤手,“不是。這個姓馮的,家底兒挺厚,這投資造船廠的錢都是他自己的真金白銀,沒向銀行貸款,”
“五六三十,三個億,喲,那年代,民營老板,是不多啊。”李樂咂咂嘴。
“可不。”宗良地點點頭,“八幡造船廠一看無力維系,姓馮的做了回好人,趁機低價收了八幡在這家造船廠的股份,里外一算,還算是掙了一筆。可八幡造船廠也沒能撐過去,02年就破了產。”
“不過這廠子之後幾年,就靠著接幾個零散的訂單,還有修船,一直半死不活的撐著。”
“那他跳樓?”
“股市啊,姓馮的想著貿易不好做,造船廠也不行,就投錢進了股市,可這人倒霉,正趕上02年那個大泡沫。杠桿兒一壓,受不了了,直接嗖~~~啪!”
“這不還有船廠麼?賣了回血啊?”
“誰買?再說,造船廠不是汽車,當天就能過戶。”
“得,這大韭菜當的。”
“那他那個小媳婦兒?”李樂終于問到了感興趣的點。
“啊,說是原來滬海八佰伴賣服裝的一個櫃姐兒,比他小二十多歲。孩子才兩歲,姓馮的就沒了。”
“嘖嘖嘖,這可憐勁兒的,那他原配呢?”
“這就是原配。姓馮的之前一直沒結婚。”
李樂和李泉同時“ ~~~~~”
“那估計是真愛啊。那今天來的,就是這位未亡人?”
“對,一會兒咱們先到廠子里轉轉,剛來電話,這女的正從姑甦往這邊趕呢。”
李泉這時候又問道,“宗老板,那這個造船廠死三個人是怎麼回事兒?”
“哦,您說這個啊。”宗良地臉上忽然泛起有種想笑又憋著的詭異。
“咋?”
“就是吧,您二位看過動畫片里,鋸樹杈的麼?”
“啥玩意兒?鋸樹杈?”李泉一時沒想明白。
李樂倒是反應過來,“不會是那種?”
宗良地點點頭,“不是船廠效益不好麼?後來都是接的一些維修的活兒。”
“正好那天船廠新來了一個工人,都沒啥經驗。帶班的工頭就安排他去貨倉頂部去用氣割一塊方形鋼板,這小子就去了。”
“別人切割鋼板,都蹲在切割範圍外面切割,可這傻子蹲在範圍里面,等鋼板割了差不多時候,承受不住,人和鋼板特麼一起掉到貨艙里了。”
“可巧,貨倉里,就在那塊兒鋼板地下,不知道啥時候進來倆工人,就直接給砸倒了,後來送醫院,一個倒在路上,一個沒下手術台,最後一個,撐了兩天,並發癥走了。”
“額賊!這不就是瓜皮!”李泉拍了下方向盤。
“那咋辦?你不能要求世上沒傻子吧?”李樂嘆口氣,“哥,你知道不,有統計過,所有行業的傷亡概率,咱們開礦的排第一,第二的,就是船舶修造行業。”
“啥?第二?挖礦第一額知道,那是因為環境,可這造船.....”
“交叉作業,工序多,控制難度大,摔死,砸死,各種設備事故花樣死,燒死、炸死、撞死、淹死,哎.....至于受傷,那更多了去了。”宗良地無奈道,“所以造船行業,必須得有有經驗的老工人看住每一道工序,施工現場還得有管理人員嚴格管控。”
“嗯,和礦上一樣,誰違規,就辦誰,絕不能手軟,人命關天啊。”
“大李總仁義,誒,快到了,就前面,看到龍門了麼?”
順著宗良地的手一指,還離得老遠,就能看到兩座龍門吊,像長安城的城門一樣,高聳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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