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機場行來,李樂透過車窗望著這座位于海拔2400米的城市。
街道蜿蜒起伏,依山勢而建。但是卻意外的開闊。黃色涂裝的出租車與冒黑煙的老舊車輛混雜行駛,混亂中卻又透著點秩序井然。
道路兩側堆滿紅土和建材,建築工地密集分布,起重機與推車的工人隨處可見,未完工的樓房裸露著鋼筋骨架,與遠處玻璃幕牆的高樓形成鮮明對比。
古老的宗教建築,新時代的高樓,以及在夾縫中的鐵皮屋,展示著這個城市或者國家,不同時期的風貌。
沿街商鋪多為一些三四層的公寓小樓,人群在狹窄的店招下穿行。
擦鞋匠的水桶旁圍聚著閑聊的伙伴,蔬菜攤主在純色布毯上碼放洋蔥與綠葉,纏著頭頂推著小車售賣的婦女,甚至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夾著公文包等待著紅綠燈。
在非洲國家很少見的街心公園里,噴泉與綠地點綴其間,孩童在慢行道上追逐,自行車鈴聲與公交報站聲交織成市井交響。
沿途所見,最多的是教堂和咖啡攤。似乎每個街角,都能見到三三兩兩的當地人聚在一起,享受著路邊的自煮咖啡。
“啥感覺?”韓智一指路邊,一片由三四座百米高樓構成的建築群,“那是咱們援建的埃塞國家會議中心。”
“這里有點兒像咱們那兒以前。”
“可不,這邊從城建到交通設施,再到城市管理,都學的是咱們。那種拿來直接照抄。連街邊綠化行道樹垃圾桶都是學的咱們。所以這里又叫東非小華夏。看見沒?”
李樂順著韓智示意,瞧見街邊的不少店鋪的招牌,上面是阿姆哈拉文,下面就是中文。
“這里可以說是全非洲中文普及率最高的城市,而且,常年在這里做生意生活的國人,至少有七八萬。”
“治安好?”
“看和誰比?殺人搶劫的少,但小偷小摸的巨多。反正上街小心點兒。”
“我又不上街。”李樂搖搖頭,“晚上住哪兒?”
“亞的斯亞貝巴大學里。”
“大學?”
“昂,我那未來老丈人是這個大學的歷史人文學院的名譽院長,關系硬,住那里的教師公寓,水電網齊全,還不用花錢,多好。”韓智得意道。
“嘿,利基教授的名聲早晚得讓你敗壞完。”
“我管那個。”
“誒,你娃呢?”
“她媽背著去圖爾卡納湖挖坑去了。”
“這才多大?”
“在家看不住啊,我媽一走,送她姥爺那看了幾天,差點把他姥爺的實驗室給攪了個底兒朝天。給,看看我家閨女,好看不。”
韓智從兜里掏出皮夾子,抽出張照片。
李樂接過來一瞅,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女娃,黃毛,大眼兒,一瞅就是那種漂亮的混血,屬于把爹媽的優點都保留的,只不過照片里,這娃正抓著一顆人的頭骨化石,樂的嘎嘎的。
“噫~~~~這娃不害怕?”
“怕啥?見習慣了,別看才一歲半,膽大包天的那種,隨她媽。”
“那你和露易絲還是那樣?”
韓智嘆口氣,接過照片放回去,“還能咋樣?求了兩次婚,都沒同意。就這麼過唄。我現在倒覺得,結婚不結婚的就是個形式,有孩子不比那張紙重要?再說,這不又懷上了。”
“啥?又?”
“剛查出來。”
“那還去挖坑?你不管管?”
“我能管的住?再說,老外女人皮實,哪像咱們那的,一懷孕就在家當奶奶供著,這不能摸,那不能干的。露易絲懷著非子八個月的時候,不還開著車在大草原到處跑。”
“行,你婆姨更厲害。”
“那是。非子這都一歲多了,從來沒生過病,會走路就跟個猴一樣上竄下跳的,抓都抓不住。誒,你家閨女咋樣?”
“挺好啊,活潑可愛,聰明伶俐,一看就是那種以後性格溫柔,安安靜靜的小美女。”
“要不,等大了點來這邊玩兒,讓非子帶著去草原看大象獅子豹子犀牛,爬樹抓猴子啊?不比在動物園看的那些沒點生氣的玩意兒好?”
“拉倒吧,你家都養成女泰山了,別給我們帶偏了,我們可是要做淑女的。”
“噫~~~~听听,你這說的,像話麼?”
“像話。”
李樂白眼兒一翻,只不過心里感覺有些虛。
“對了,孩子以後咋辦?不準備回國讀書?”
“原來我想著等到上學時候給送回去的,可孩子姥爺的意思是,在哪兒不是學?”韓智笑了笑,“我一琢磨也對,要是給送回國,我和她媽肯定沒辦法跟過去。”
“那孩子不就成了國際版的留守兒童?”
“還有,現在國內,娃娃上個學,從家長到孩子都跟玩命似的。就我妹的孩子,現在才四歲,除了幼兒園,又報了什麼書法班、舞蹈班、英語班,整天比上班還忙。”
“競爭又大,小學初中高中考大學,一關又一關的,想想都愁得慌。再說,她媽不也是在這邊上到高中才回的腐國讀書,現在不也是個博士?干脆,就在這兒上唄,給娃一個輕松點的環境。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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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倒想的開。”
“不是想得開,是不想和國內的娃競爭。咱換個道。誒,到了。”
車子在一個街心轉盤繞了個彎,拐進了一個花藝鐵柵欄門。
。。。。。。
李樂洗完澡,換了身輕快點兒的衣服,拎著電腦到了外間。
韓智和一個紅臉大胡子,一瞅就是典型斯拉夫人模樣的瘦子,一個嘴唇厚的像兩根香腸貼在嘴上的黑哥們兒,已經等著了。
瞧見李樂出來,兩人忙起身。
“這是老板。”韓智給介紹著,“安德烈•博伊奇,qrf組,也就是快速反應組的組長,格魯烏,哥薩克人,打過格羅茲尼阻擊戰。”
“丹尼爾•莫伊,情報組長。”
“boss!”
“你們好,不好意思,防務公司成立兩年多了,咱們第一次見,都坐吧。”
李樂打量著兩人,大胡子博伊奇,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給人感覺,一點兒不像韓智說的,那種能夠帶領幾十個人,面對兩千多車臣人的圍攻,堅守三天兩夜最後安然撤退,之後又殺個回馬槍,三進三出,全殲對方指揮部的狠人,倒像個失了業的中年男人。
黑哥們兒莫伊,倒是符合那種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干情報收集工作的人。當然,得是在非洲這地界。
“先說說吧。”李樂打開電腦,“歐加登那邊,現在情況怎麼樣?咱們的線人見到人質了?”
莫伊先開口,倒也沒有廢話,“boss,咱們的人,在八號中午到了ony在歐加登盆地以南,位于索馬里、埃塞和肯尼亞三國交界處,一個叫卡爾梅加的鎮子的駐地。”
“不過在那邊沒有見到人質,之後通過線人,花了點小錢,才知道三名人質,被關在卡爾梅加東面八十公里外,一處叫瑪爾比特的地方,那邊有ony的一處金礦,人質就被關在金礦邊上的一棟宿舍樓里。”
“那邊距離索馬里邊境線。開車只需要十五分鐘,這是地圖。”
莫伊說著,從手邊拿過一張地圖,鋪在桌上展開,給李樂標記著。
“這麼近?我看離肯尼亞邊境也不遠?”李樂一瞧,嘀咕一句。
“一個小時車程。”
“那就是一有事兒,兩邊都能跑?見到人質了麼?大使館那邊的回饋是,只有拍攝的一段錄像,中間人都沒見到。”
“正在努力,線人在ony里層級太低。”
“告訴咱們的人,不怕花錢,多加碼,一定要掌握人質的真實情況。是死是活,是傷是殘,兩天內必須要見到人。”
“明白。”
“還有麼?”
“有。”莫伊拿起筆,在地圖上,圍著瑪爾比特的四周畫了幾個點,“瑪爾比特那邊,有ony一個兩百人的看守營地。而從瑪爾比特旺卡爾梅加的道路上,一共有三個村子,每個村子都有三十到五十人不等小兵營。”
“我們計算過時間,如果瑪爾比特那邊發出信號,三個村子的武裝分子,會在半小時內提供增援。而卡爾梅加的大部隊趕過去,需要四十五分鐘到一個小時。”
李樂皺著眉頭,算了算時間,問博伊奇,“咱們的人現在到哪兒了?”
“快反組,二十七個人,今晚上八點左右,到達瑪爾比特以北,五公里的一處聯合國自然基金會的一處地質科考隊的營地。”博伊奇接過莫伊手里的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
“科考隊?”李樂瞅瞅韓智。
韓智笑道,“是科考隊,而且是我們的安保客戶,正好借著這個掩護,把我們的人給安排過去,這樣,就不容易引起注意。為什麼叫人類自然文化遺產安全防務公司?不就是給這些機構提供專業安保服務的麼?”
“行吧,那裝備呢?一起過去?”
“沒有,昨天就跟著科考隊的設備補給一起到了營地。埃塞這邊有少將軍的路子,很野。”
李樂琢磨琢磨,點點頭,“那就先這樣,保持聯系,有備無患。”
“有備無患?”博伊奇疑惑道,“不是裝備來了,情報到位,制定計劃,直接救人?”
“不是。”李樂看了眼博伊奇,這才感覺到這個安靜沉默的中年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暴力的情緒。
“我們工作是打輔助,協助,這出戲的主角不是我們,是大使館那邊的工作和談判組,另外,還有,莫伊的人。”
“我們?”
“是。”李樂笑了笑。想起來之前在燕京和喬悠然那段對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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