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諾亞還是接過那兩萬五萬英鎊，完成了這筆交易。
看到這一幕，蕭然輕聲一笑，隨即開始講解自己的發現。
“不知道你發現沒有，諾亞，這幅幾何抽象主義油畫的畫面有些矛盾的地方，對一位成名畫家來說，這種失誤實在不應該出現”
“我所說的矛盾之處，是這些明亮且抽象的幾何圖形及色塊，它們組合在一起，呈現出一種輕快的律動，增強了畫面的音樂性”
“但這些色塊和幾何圖形之間的黑色線條，卻給人一種憂郁感，破壞了這幅畫的律動和和諧，大幅拉低了整幅畫的藝術性”
“從我的角度看，這些黑色線條完全是畫蛇添足，如果我是畫家，哪怕是業余畫家，也不會干這樣的蠢事，除非是有意為之……”
介紹的同時，他伸手指向畫作上那些色塊和黑色線條，指出了它們之間的矛盾之處。
順著他手指的地方，大衛和諾亞一起看了過去。
乍看上去，大衛並不是很明白。
但諾亞是專業人士，自然明白蕭然所說的矛盾之處在哪里。
下一刻，他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這些黑色線條的確相當違和，破壞了整幅畫作的藝術性”
“如果去掉這些貫穿畫面的黑色線條，這幅油畫的品質會得到大幅提升，或許會成為馬騰最杰出的代表作”
“但你說這些黑色線條是有意為之，又有什麼根據？說不定這是馬騰的實驗之作，只是一幅失敗的實驗作品”
蕭然轉頭看向這家伙，贊許地點了點頭。
“看來你對這幅油畫有一定研究，這是一種非常好的態度，但你似乎忽略了一些東西”
“據我了解，二戰期間馬騰在漂亮國躲避戰亂時，很長時間都住在紐約，一直住到五十年代”
“就在同一時期，幾何抽象畫派創始人和領軍人物蒙德里安，也住在紐約，直到1944年死去”
“蒙德里安和馬騰都是荷蘭人，都是幾何抽象派畫家，而且都是因為戰亂逃去紐約，他們住在一座城市里，怎麼可能不認識？”
“我對馬騰的生平不是很了解，但非常熟悉蒙德里安的生平和藝術風格，我們可以大膽推測一下，馬騰和蒙德里安應該是好朋友”
听到這里，諾亞和大衛一起點了點頭。
在他們看來，蕭然的這番分析非常合理。
兩個在同一時期、同樣因為戰爭流亡紐約的荷蘭畫家，同樣都是幾何畫派畫家，不認識的可能性太低了。
不說蒙德里安，單說馬騰。
當時他只要知道自己的老鄉、幾何抽象派創始人蒙德里安也在紐約，打破頭也會去找到蒙德里安認識一番，攀攀老鄉情。
更重要的是在畫技上討教一番，讓蒙德里安提攜一二。
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想到這里，諾亞心中那種不妙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沒等他做出反應，蕭然話鋒一轉，繼續神侃。
“再說回這幅油畫，咱們可以把這幅畫拆開來分析，這幅油畫的幾何圖形和色塊，以及構圖，還有畫作表現出的音樂性和律動性，都很像蒙德里安紐約時期的繪畫風格”
“蒙德里安的紐約時期很短，只有四年，卻是他藝術生涯的最巔峰期，紐約時期蒙德里安作品最顯著的風格，就是更加明亮、更加抽象的色塊和圖形，就是輕快律動和畫面的音樂性”
“再來看畫作上這些不和諧的黑色線條，如果對蒙德里安有深入研究，那麼就會發現，這些黑色線條跟他倫敦時期的風格比較像，失去了歡快的色彩節奏，給人以極度的憂郁感”
“蒙德里安的倫敦時期，是1938年到1940年，那時他剛逃離荷蘭，跑到倫敦避難，繪畫情緒受到了戰爭的巨大干擾，才會發生這種轉變，但這些黑色線條又有些似是而非”
“這兩種風格前後矛盾，由此我判斷，這些黑色線條很可能是別人添加上去，添加這些黑色線條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馬騰，他這麼做的理由，應該是要掩飾這幅油畫”
“更重要的是，這幅油畫上出現了兩種不同品質的繪畫顏料，大家都知道，一位藝術大師使用的繪畫顏料，跟流亡普通畫家使用的顏料天差地別，品質和價格都相去甚遠”
“具體到這幅油畫上，這些色塊和幾何圖形，使用的是一種產自紐約的高級顏料，這些黑色線條所使用的，卻是一種劣質化學顏料，發色不純正，且有異味”
“再就是作者署名，也被人用這種劣質顏料改動過，只不過改的非常巧妙，很難發現破綻，如果深入研究蒙德里安的作者署名，應該能發現一點破綻……”
分析介紹到這里，答案已呼之欲出。
諾亞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幅幾何抽象派油畫，顫抖著喃喃自語道
“難道這是幾何抽象派大師蒙德里安的作品，而且是他最巔峰期的畫作？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絕對是一件頂級藝術品，蒙德里安紐約時期的畫作就沒有低于四千萬美元的，我究竟失去了什麼？”
蕭然笑著點點頭，接茬說道
“沒錯，這就是藝術大師蒙德里安的一幅杰出作品，準確一點說，擦掉畫作上這些不和諧的黑色線條，才是蒙德里安的大作”
<，正是蒙德里安的姓名簡寫，結果卻被馬騰添了幾筆，改成了他自己的全名”
“馬騰在畫作表面做的這些偽裝，以及作者署名，都是可以清洗掉的，只不過需要費一點時間和精力，……”
話剛說到這里，諾亞哭喪著臉插話進來。
“既然馬騰和蒙德里安是好朋友，甚至有可能是師徒，哪他為什麼要掩蓋蒙德里安的作品？”
“我被這個家伙害死了，如果不是他在這幅油畫上胡亂涂改，我絕不可能錯過這件頂級藝術品”
蕭然看了看這個家伙，同情地搖了搖頭。
“馬騰為什麼要改這幅油畫，具體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但不難猜測”
““或許正因為他在這幅畫上做了一些改變，才能把這幅油畫順利帶回歐洲，才會流落到你的畫廊里”
諾亞再次愣住了，隨即點了點頭。
“還真是的，如果蒙德里安的這幅油畫沒有被改動，絕不可能落到我手里，早就被頂級博物館或收藏家收走了”
說話間，又過去十分鐘左右。
緊閉的畫廊大門終于打開，蕭然和大衛他們一起走了出來，都滿臉笑容。
不同于剛才進去時，大衛的手里多了一個黑色畫袋，沉甸甸的。
在他們身後，跟著如喪考妣都諾亞。
看到這一幕，門外所有人頓時都明白。
這家小畫廊也被洗劫了，失去了一件頂級藝術品！
蒙德里安《紐約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