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十六章 真真假假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征子有利 本章︰第十六章 真真假假

    盛滿倉身陷死局,卻渾然不知,竟笑著說︰“東家放心,都按您說的辦了。”

    “效果怎麼樣?”

    “當然沒問題,那群高麗棒子都讓我忽悠懵了,說啥信啥。”

    “好樣的!”江連橫頗感欣慰地說,“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塊材料!”

    听見表揚,盛滿倉把頭一低,還挺不好意思。

    不過,現在還不是領功受祿的時候,江連橫更關心的,是青丘社接下來的打算。

    高麗棒子究竟是準備就坡下驢,收回狠話;還是非要跟江家叫板,死磕到底——江家應對的手段,取決于青丘社的態度。

    倘若青丘社見好就收,江連橫也未必就要如何如何。

    畢竟,事情的起因,只是為了贖回一件玉雕,實在犯不上痛下殺手。

    但是,倘若青丘社擺明了要跟江家作對,甚至要在奉天另立山頭——那麼,所有忍讓都將被視作軟弱無能。

    今日退一步,明日退兩步,綏靖而為,豈能相安無事?

    以地事秦,猶如抱薪救火,終究不是辦法。

    倘若沖突遲早都會爆發,那麼自然要在青丘社起勢之前,趁早將其扼殺,才最符合江家的利益。

    盛滿倉說︰“東家,宋律成太狂了!他說那晚把玉雕還給咱們,那是為了顧及小東洋的面子,跟江家無關,還說……”

    “他說什麼了?”江連橫追問。

    “他們還說,西塔就是高麗幫的地盤兒,誰也別想過來摻和,江家要是敢踏足西塔半步,來一個,殺一個,有能耐就正面踫一下,不過……不過,料他江連橫也沒這個膽子!”

    說完,盛滿倉垂下腦袋,偷摸瞟了一眼江連橫的臉色。

    沒想到,江連橫仿佛充耳不聞,竟默默地掏出煙盒,問他︰“抽煙麼?”

    盛滿倉搖了搖頭,反問道︰“東家,您……您听見我剛才說啥了嗎?”

    江連橫叼著煙卷兒,摸出火柴,點點頭說︰“听見了,真乃豈有此理,簡直氣煞老夫!”

    說著,就听“滋啦”一聲,卻見他劃著洋火兒,穩穩地點燃香煙。

    盛滿倉皺了皺眉,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于是又道︰“東家,宋律成還說,江連橫算個屁,等他在附屬地站穩了腳跟,立馬就帶人去把江家平了,讓江連橫那幾房姨太太,輪著班地伺候他!”

    “砰!”

    話音剛落,就見江連橫拍案而起,厲聲怒罵道︰“他敢!媽了個巴子的,蹬鼻子上臉,真以為有小東洋給他撐腰,老子就不敢動他了?”

    “可不是麼,要不怎麼說他狂呢!”盛滿倉接著拱火道,“那個宋律成還說,以後要把江家的大小姐綁了,送到西塔去當窯姐兒吶!”

    江連橫怒火中燒,一把薅住盛滿倉的衣領,瞪眼罵道︰“你他媽再說一遍!”

    盛滿倉連忙求饒︰“誒誒誒!東家,這話是他們說的,不是我說的呀!”

    “誰說的也不行!”江連橫掄臂將其推開,隨後又沖門外喝道,“袁新法,叫人過來,今天晚上就平了青丘社!”

    房門應聲推開,袁新法滿頭霧水地愣在門外。

    盛滿倉急忙湊過來,說︰“東家息怒,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沖動呀!”

    “滾犢子!”江連橫立時掙開,氣沖沖地罵道,“他敢這麼跟我叫板,我要是連個屁都不放,還算是個爺們兒嗎?”

    “可那畢竟是南鐵附屬地,是小東洋的地盤兒呀!”盛滿倉再三規勸道,“東家,依我來看,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呀!”

    江連橫眼珠一轉,猛喘了幾口惡氣,終于冷靜下來,朝門外擺擺手道︰“算了,你先出去吧!”

    袁新法撓了撓頭,便又莫名其妙地關上了房門。

    江連橫重新坐在炕沿兒上,沉默片刻,方才沖盛滿倉招了招手,問︰“小盛,這種時候,你可得幫我出個主意呀!”

    盛滿倉松了口氣,低聲道︰“東家,你不是說要聲東擊西麼?”

    “我是有這種打算,但那需要有人配合,得裝得像,不然的話,反倒容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是,那是!”

    “我听說,那個宋律成有小東洋罩著,但他背後的勢力到底有多大,我現在還不清楚,你有消息嗎?”

    “哎喲,東家,這話說出來都沒人信!昨晚我去青丘社的時候,趕巧踫見了兩個小東洋,我還以為是多大的官兒呢,敢情就是倆小坷垃米,就這樣,那宋律成還得好煙好酒地孝敬吶!”

    “這麼說,青丘社背後的勢力,全是瞎吹出來的了?”

    “我只能說,水分很大,靠山肯定有,但絕對不至于像他說的那麼神!”

    江連橫點了點頭,冷笑著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了。”

    盛滿倉急忙湊過來,問︰“東家,你有什麼計劃了嗎?”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打算三天以後,先派幾個人去浪速廣場喊口號,那地方四通八達,既能招來小東洋,又方便弟兄們跑路。”

    “喊什麼口號?”

    “嘖,喊‘打倒東洋帝國主義,還我河山’吶!”

    江連橫壓低了聲音,說︰“小東洋最見不得這些,白天一鬧,他們必定要加強巡邏,到時候警力就分散了,等到了晚上,再鬧出點動靜,他們必定窮追猛打,支開了巡警,青丘社那點打手,還算個事兒麼?”

    盛滿倉恍然大悟,連忙奉承道︰“東家,高了!”

    “誒,這還只是個幌子!”江連橫擺擺手說,“最關鍵的,是青丘社那邊的情況,他們什麼時候能放松戒備?”

    盛滿倉想了想,說︰“青丘社九點上板兒,我估摸著……晚上十點,他們咋說都該休息了。”

    “好!你到時候機靈點,要是能找個機會,給他們下點藥,那就更好辦了!”

    “東家放心,咱是‘榮家門’的,能拿就能放!”

    “嘖嘖嘖,這年輕人,了不得呀!”江連橫笑著打趣道,“你小子以後立了堂口兒,我可得小心點了!”

    “東家,您可別開這種玩笑,我對您的忠心,那可是山川為證,日月為鑒,有如……”

    “行了,別有如了,咱們還是在事兒上見吧!”

    “好好好,那……東家,我先走了?”盛滿倉指了指房門,似乎有點拿不定主意。

    江連橫提議道︰“急啥呀,吃完飯再走唄!”

    盛滿倉連忙推辭道︰“不了不了,我現在這身份……萬一讓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也是,那我送送你。”

    說罷,起身相隨,再推開房門時,宅院里已經全黑下來。

    江連橫把盛滿倉送到房門口,目送著對方遁入茫茫夜色,隨後撂下臉色,轉身朝大宅走去。

    …………

    二樓書房,角落里堆著滿滿兩袋山貨。

    海新年正在陪干娘嘮嗑兒,聊得無非是老家的親戚是否過得安好,有沒有什麼難處。

    這小子已經拜入江家兩年,雖說不再那麼拘謹了,可言談舉止間,總還是有股呆頭呆腦的愣勁兒。

    說話間,房門開闔,江連橫便應聲走了進來。

    “干爹!”海新年立馬起身讓座兒。

    江連橫擺了擺手,在胡小妍身邊坐下,緊接著就問︰“新年,咋回來這麼早,我不是跟你說過,可以在家多呆幾天麼?”

    “讓我爹給攆回來了,”海新年垂手而立,對待義父向來畢恭畢敬,“我爹說,既然決定出來混,那就別沒事兒就往家里跑,省得干爹這邊缺人手。”

    這倒的確是海潮山的處事風格。

    江連橫笑了笑,旋即又問︰“你爹怎麼樣?”

    海新年點點頭說︰“挺好,他還讓我給你帶好呢!”

    “你那幾個兄弟呢?”

    “我大哥娶媳婦兒了,家里又多蓋了一間瓦房,收拾得挺好,就是沒我住的地方。”

    江連橫和胡小妍啞然失笑。

    海新年倒也滿不在乎,他大哥能有錢娶媳婦兒,說到底還是沾了他的光兒。

    “這趟回去,你二哥三哥不敢再熊你了吧?”江連橫問。

    海新年笑道︰“那必須的,現在他倆都巴結我,就想從我兜里尋摸點錢,好抓緊娶媳婦兒。”

    這話說起來,難免有點悲哀,即便是親生兄弟,也逃不出“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的鐵律。

    現如今,海家的主心骨,雖然仍是海潮山,但要說能為全家遮風擋雨的頂梁柱,卻早已落在了海新年的頭上。

    他自己一個人掙的錢,便足以抵得上全家一年的進項。

    上桌吃飯,他不動筷,就連海潮山都得掂量掂量。

    其實,海新年的工錢也沒那麼夸張,但這小子是真省,自己節衣縮食,把攢下的錢,全都寄回家里去了。

    年前頭走的時候,還特地托南風帶他去洋行逛逛,給小青置辦了幾件新式衣裳。

    富貴還鄉,那還了得?

    海新年背著大包小裹,一回沈家店——好家伙,三姑六嬸、七大姨、八舅母,風風火火,全都來了。

    來干什麼?

    無外乎兩件事——一是借錢,二是說媒!

    誰家要蓋房,誰家要置地,管他有棗沒棗,總之先打一桿子再說。

    海新年明明才十六歲,可在那幫村婦嘴里,都快趕上老光棍子了,不僅要娶,而且還要立刻、馬上、現在就娶!

    一時間,十里八鄉的大姑娘、小寡婦,甭管長得好看賴看,全都有人介紹。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可把海家老二、老三給眼饞壞了。

    可是人家姑娘看不上,就要嫁給海新年,最離譜的是幾個三十多歲的寡婦,竟也著臉過來湊熱鬧,還說當不成媳婦兒就當後媽,氣得海潮山干脆閉門謝客。

    如此一來,沈家店立刻掀起流言蜚語。

    田間地頭上,時常能听見有人陰陽怪氣,說什麼“海家老疙瘩出息啦,咱們這些人高攀不起嘍”,或者“不就是去奉天掙倆臭錢麼,他們家某年某年,還是靠咱家幫襯著呢”,總之橫豎都是這幾句話,海潮山也懶得理會。

    不過,到這時候,可就再也沒人笑話海家的小青了。

    江連橫想起這茬兒,就問︰“你姐怎麼樣?”

    海新年點點頭道︰“也挺好啊!”

    “我讓你帶的話,你帶過去了嗎?”

    “帶了。”

    “那你姐怎麼說?”

    “她……沒說什麼,就問我在奉天過得怎麼樣,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江連橫沉吟片刻,旋即岔開話題,問︰“新年,你回來的時候,都見過什麼人?”

    海新年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回答說︰“東叔接的我,除了這宅子里的人,誰也沒見呢!”

    “那好,你這幾天就在家里待著,哪也別去,誰也別見,等過段時間,我要給你安排個差事。”

    “什麼差事?”

    “現在別多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江連橫沒有過多解釋,緊接著就沖海新年擺了擺手,“行了,沒什麼事兒,你就先回屋歇著去吧,我跟你干娘有幾句話要說。”

    海新年不再追問,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轉身退出書房。

    屋內很快安靜下來,終于又只剩下了江、胡二人,相對而坐。

    “我讓東風送進來的東西,你看了沒有?”江連橫問。

    胡小妍點了點頭,一邊拉開抽屜,取出那幾張米黃色條紋紙,一邊低聲問道︰“哪兒來的?”

    “花錢買來的,兩根金條吶!”

    “怎麼沒直接送到大帥府?”

    江連橫嘬了口茶,喃喃卻道︰“我想再等兩天。”

    這話若是換了別人來听,恐怕還會以為,江連橫是要核驗一下真偽,再酌情考慮是否遞交大帥府。

    但是,胡小妍不一樣,結發夫妻,十幾年同床共枕,一听,便猜出了江連橫的心思。

    “是為了西塔那檔子事兒麼?”她問。

    江連橫點了點頭,隨即就把盛滿倉方才說過的話,簡略復述了一遍。

    胡小妍听後,面色無波無瀾,盯著房門看了一會兒,便淡淡地說︰“這事兒沒什麼可猶豫的,必須給他們點厲害。”

    “ ,你這脾氣還挺暴!”江連橫笑道,“不過,盛滿倉那小子反水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激將法,未必就是宋律成的意思。當然,不管那高麗棒子說沒說過這些話,就憑他跟我叫板,不讓我去西塔,我還就非去不可了!”

    “咽不下這口氣?”

    “廢話,這話我還能忍?”

    胡小妍搖了搖頭,卻說︰“我也同意你下重手,但這不是為了爭一口氣,而是咱們不得不這麼干。”

    &nbsp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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