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秘而不宣【下】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征子有利 本章︰第二百一十二章 秘而不宣【下】

    江雅本就有點猶豫,不知到底該不該吐露實情,一見父親不再追究,自然樂得含混過關,便點了點頭,清亮應道︰

    “想學,你都會變什麼?”

    “你先別問我會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江連橫忽然端起架子,似笑非笑地說︰“這可是門苦功夫,非得勤練才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學不成材料,我也不怪你,但你要是出去丟人現眼,變砸了,可別說是我教你的,我丟不起那人。”

    “哎呀,這回我保證,肯定練好了再給別人變。”江雅連忙保證。

    江連橫故意賣弄,假模假樣地抻了一會兒,才說︰“行吧,那我這個當爹的就給你露一手,讓你開開眼。”

    說著,先理順兩下衣襟,旋即探出手,就在閨女面前,將二指一捻,似憑空揪出一根寸許長的鐵絲兒。

    剛一出手,還不等變化,就把江雅唬得愣在原地。

    姑娘見狀,一把奪過去,仔細看了看,便驚問道︰“你哪來的鐵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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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

    江雅不肯放過任何細節,只想刨根問底,忙就繞著江連橫轉了一圈兒,一會兒看看父親的手掌,一會兒撥撥父親的頭發,結果始終沒看出破綻,便眨眨眼問︰“爸,你到底是從哪變出來的?”

    “這就奇了?”

    “這還不神奇?”

    “呵呵,瞅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

    江連橫笑了笑,旋即調整坐姿,又將兩只手擺在閨女面前,明明空空如也,突然一合,再一開,卻見掌心之中,竟又憑空多出一根鐵絲兒,可把姑娘驚喜壞了。

    江雅捧場叫好,忙拍手說︰“太厲害了,再變一個,再變一個!”

    “還沒看夠吶?”江連橫也算來了興致,“好,那就再來一回,看好了啊!”

    說著,就見他擼胳膊、挽袖子,卻將一只空手舉在耳邊,略施小計,竟仿佛從耳朵里拔出了一根鐵絲兒。

    江雅心服口服,自是笑彎了眼。

    她怎麼也想不到,平時動不動就吹胡子瞪眼的父親,不顯山,不露水,背地里竟然還有這兩下子。

    忍不住想拍拍馬屁,便笑著說︰“爸,你真厲害,你比那些在燈會里賣藝的人強多了。”

    小孩子不懂事,豈料拍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

    江連橫當即板起一張臉,厲聲呵斥道︰“什麼話,你咋把你爹跟那些賣藝的比起來了?”

    “那怎麼了,我夸你還不行?”江雅不明所以,只覺得父親無端發火。

    “有你這麼夸人的麼?”江連橫正色道,“他們那是下九流,下三濫,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你就拿我跟他們比?”

    江雅撇撇嘴,似乎有點不耐煩。

    她倒是也听過“下九流”,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詞兒,是罵人的髒話,但到底什麼是“下九流”,心里卻懵懵懂懂,始終沒個清晰的概念。

    畢竟,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整天琢磨“三教九流”、“五花八門”、“金評彩掛”這類江湖切口的?

    江雅不懂,眼下也不想細打听,心里念的全是剛才的戲法,便難得賠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到底是怎麼變的,快點教我!”

    江連橫仍不放心,便將閨女喚到近前,再三叮囑道︰“姑娘,這些小把戲,平時在家里樂呵樂呵就得了,別一門心思往里鑽,你是個小姐,小姐就該有個小姐的樣子。”

    “哎呀,我知道了!”江雅很不耐煩,“剛才說要教我,現在又吊人胃口,煩不煩吶?”

    江連橫拿她沒轍,話已經說出去了,當下只好悉心指點起來。

    本打算把鐵絲撅成個環兒,充當戒指,給姑娘使一出“移形換位”的小把戲,怎奈江雅追根溯源,非要從頭開始,先學變鐵絲兒,再學其他。

    江連橫哪會什麼戲法,手上的花活兒,分明就是“榮家門”的手藝。

    江雅也不懂得分辨,糊里糊涂的,只當是戲法來學。

    畢竟年紀輕,容易被外相蒙了眼,忘卻根本,一味好奇鐵絲兒是怎麼變出來的,卻顧不得仔細想想,父親身上何以平白帶著三根鐵絲兒。

    不過,鐵絲兒太危險,江連橫不肯教,就把茶幾上的糖紙捻成“針”,遞給閨女拿去練手。

    江雅听得認真,盡管反復試練,但距離成手終究還很遙遠。

    江連橫原本也沒打算把手藝傳給閨女,只當是哄她開心,便擺擺手說︰“行了行了,就這麼點事兒,自己回屋玩兒去吧!記住,練好了再去跟你那同學顯擺,省得丟人現眼!”

    “嘁,我馬上就能學會!”

    江雅迫不及待,腦海里不禁浮現出在六爺面前大展身手的場景,神情也隨之竊喜起來。

    江連橫早已洞悉一切,但卻不知什麼緣故,竟始終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姑娘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六爺相認的,怎麼相認的,其間又有哪些來龍去脈,江連橫一概不曾過問,不僅沒問江雅,甚至也沒打算去問胡小妍。

    他只當這件事從未發生,並心甘情願地被女兒那拙劣的謊言蒙蔽雙眼。

    同時,江雅也有所不知,父親傳給她的,根本不是什麼手藝,而是一封信——

    一封沒有字跡的信。

    當她興致勃勃地站在六爺面前,笨拙且認真地表演“戲法”時,六爺自會讀懂她父親的意思,盡管她毫不知情。

    窗外夜深人寂。

    父女倆又在客廳里手把手練了一會兒,難得說笑,不禁忘卻時間流逝。

    忽然,大門外傳來一陣交談,有腳步聲匆匆穿過宅院。

    江雅抻著脖子,朝黑漆漆的窗外眺望︰“爸,我四叔回來了!”

    “嗯,行了行了,你也趕緊回屋睡吧,別在這煩我了。”江連橫自顧自地擦腳催促。

    話音未落,就見玄關處閃過來兩個人影,恰是趙正北和海新年趕了回來。

    見客廳里有人,海新年忙湊過來,叫了一聲“干爹”。

    “哥,你回來了?”趙正北也有點意外,“都這麼晚了,咋還沒睡,家里有啥事兒麼?”

    江連橫指著閨女笑道︰“沒啥事兒,陪這丫頭耍了一會兒。”

    江雅立刻來了精神,忙說︰“四叔,我給你變個戲法呀?”

    “不是,你這丫頭怎麼又開始顯擺上了?”江連橫皺眉道,“我剛才怎麼跟你說的,屁大的功夫,就全都忘了?”

    江雅另有安排,卻說︰“我給我四叔變那個,隔空取物!”

    趙正北也是真捧,當即笑道︰“行啊,但是你得等一會兒,我先去方便方便。”

    說罷,先沖江連橫打了聲招呼,緊接著便邁步去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那你快點兒!”江雅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叔佷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客廳里就只剩下了江連橫和海新年這對父子。

    海新年仍然有點拘謹,不知該說什麼,只見沙發旁邊擺著一盆洗腳水,便湊上前問︰“干爹,我去倒水。”

    “不用,不用。”江連橫擺了擺手,不禁笑道,“小子,孝心用錯了地方,你是我的干兒子,不是佣人,坐這。”

    海新年別無二話,立馬坐在干爹斜對面的沙發上。

    江連橫掏出煙盒,問他︰“抽煙?”

    海新年忙擺手說,不會。

    江連橫便自己點上一支,問︰“听說,你跟你四叔出城打靶子去了?”

    海新年應聲說︰“是,在東郊那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反正四叔說,離東大營不遠。”

    “你打的什麼槍?”

    “好像叫勃……哦,是勃朗寧,東叔幫我弄來的,現在還給四叔了。”

    江連橫笑著吐出一口煙,說︰“你四叔可是出了名的管直,神槍手,你贏了麼?”

    海新年撓了撓頭,慚愧道︰“沒有,確實比不過四叔,他太準了。”

    這結果實在是不出所料,世上所有行當,甭管是干什麼的,總離不開“天賦”二字。

    想當年,關東大鼠疫那時節,趁著封城戒嚴的機會,宮保南調教四風口,簡單提點了他們幾句,其間不曾偏心,該怎麼教就怎麼教,方式方法都一樣,唯獨北風用槍如神,想必也是出于天生的準頭兒。

    畢竟,槍械這東西,就算說破了天,也沒那麼玄妙高深。

    但北風用槍,就是無端高出旁人一大截,不服不行。

    海新年初來乍到,當然遠不是他四叔的對手。

    不過,在趙正北的點撥指導下,這小子倒是很快便規範了射擊姿勢,並且漸漸了解了不同槍械的優劣長短。

    江連橫听了,頓時頗感欣慰,忍不住安撫道︰“輸就輸了,很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你四叔不是一般人,他那槍法,恐怕只有我年輕那會兒,能跟他擺擺手腕兒。”

    海新年連忙表態道︰“干爹,我努力。”

    “嗯,知道努力就好,你四叔是當兵的,專業,趁著他在家這段時間,好好跟他學。”

    海新年重重地點頭,除此以外,便不再作聲。

    江連橫又問︰“家里那幾個叔父輩的,你都見過了?”

    “還有二叔、三叔和小姑奶奶沒見過,另外……”海新年猶豫片刻,才說,“听說還有個三姨娘和四姨娘,最近還沒來得及去見。”

    “噢,娘們兒家的,不用著急,哪天趕上哪天算。”江連橫說,“後天過節,你二叔三叔他們就來了,到時候再見。”

    “好,听干爹的安排。”

    “家里的幾處場子在哪,你都見過了麼?”

    海新年掰著手指頭,數道︰“小西關的縱橫保險公司、會芳里、和勝坊,八卦街的松風竹韻,雪街的春秋大戲樓、會友俱樂部……這幾個大場子,姓趙的已經帶我去見過了,但我自己還沒走過,奉天太大,冷不防有點轉向。”

    “這樣可不行。”江連橫說,“咱們跑江湖的,一靠頭腦手段,二靠嘴子腿子,你這小子嘴笨,我也看出來了,天生的性子,輕易改不了,但你得勤走,沒事兒出去溜達溜達,轉向了就找家店鋪進去問問江家在哪,他們都知道。”

    海新年應了一聲,正要答話,卻又被干爹抬手打斷︰

    “另外——”

    江連橫忽然正色道︰“國硯是我兄弟,咱倆有過命的交情,論輩分,你也應該叫他一聲叔。我知道,因為你姐的事兒,你可能對他有點不滿,但我還是得提醒你,‘滄州虎逼’只是玩笑話,‘江家太保’才是他在這家里的地位。”

    海新年面容一怔,盡管心有不甘,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認了錯。

    趙國硯當眾讓小青難堪,此事在海新年眼里,雖然總有些疙疙瘩瘩,但也的確談不上血海深仇。

    否則,海潮山也就不會讓ど兒來奉天了。

    “多的我也不說,就這麼點事兒,過幾年你就看開了。”江連橫掐滅了香煙,“而且,你趙叔也不是一般人,河北滄州,不能小看,他練過武,能耐夠硬,雖然照我還差點意思,但在奉天也算有名有號的人物了,你跟著他,好好學。”

    海新年有點心虛,卻說︰“就怕我願意學,他也不願意教……”

    “誒,別人我不敢說,你要想跟他學,我保準他會教你!”

    “是麼,那……我听干爹的安排。”

    江連橫見狀,擺擺手說︰“行了,我看你小子就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明白,沒事兒就趕緊回去睡吧!”

    “好,干爹早休息!”海新年應聲起身。

    “對了,”江連橫忽然問,“這幾天住得還習慣吧?”

    這本是一句無關痛癢的客套話,說者多半不走心,听者多半不當真,可海新年卻忽然莫名呆了一下。

    江連橫不禁皺起眉頭,問︰“咋的,你還挑上了?”

    “不是不是,”海新年連忙辯解道,“就是屋里床太軟了,我最近都是打地鋪睡的。”

    “噢,那也沒辦法,盡快適應吧,這洋宅里頭有暖氣,我總不能特意給你搭個土炕出來。”江連橫滿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歸根結底,海新年只是江家的義子,他沒資格提任何要求。

    當然,他的本意也並非是在提要求。

    海新年已經在江家住了十來天。

    最近,他愈發可以肯定,這座光鮮氣派的大宅底下,似乎困鎖著什麼人……

    那聲音很微弱,只在夜深人靜時,把耳朵緊緊貼在地板上,才能勉強听見些許動靜,似啜泣,似歡笑,亦或是二者兼有。

    這似乎是某種古老的傳承,海新年經常听老人說起過——

    每一座深宅大院里,都有一個近乎瘋癲的女人;就像每一座村莊里,都有一個近乎痴傻的殘廢。

    至于他們到底緣何瘋癲痴傻,恐怕沒人說得清楚,但僅以經驗而論,這簡直如同標配,就像一棟房子,總會有一面牆。

    海新年當然好奇,但他時刻謹記著老爹臨行時的忠告——到了江家,少說多做。

    或許,海潮山早有預見,也默認了榮華背後必有骯髒的常態。

    但他還是把ど兒送到了奉天,世道如此,所有人都得學會習慣。

    江連橫見他不走,便問︰“愣著干啥,還有事兒麼?”

    “沒有……”

    海新年搖了搖頭,看著木桶里的洗腳水,尋思片刻,卻說︰“干爹,這桶髒水,兒子還是幫你倒了吧!”

    &nbsp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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