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關于榮五爺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征子有利 本章︰第一百四十七章 關于榮五爺

    魚目混珠,以假亂真?

    听到江連橫的提議,薛應清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輕蔑地搖了搖頭。

    “異想天開!”她語帶嘲諷,且十分堅定地說,“辦不到!”

    “這麼肯定?”江連橫反問,“榮五爺見過蔡耘生?”

    “沒有。”

    “那榮五爺見過蔡家老爺?”

    “倒是也沒有。”

    “那我就不明白了。”江連橫攤開雙手,左看右看,比劃著問,“榮五爺既沒見過蔡耘生,也沒見過我,我怎麼就不能李鬼變李逵,冒充一把蔡耘生,跟他踫面?”

    薛應清沒有直接回答。

    她先是喝了口汽水兒,而後歪著腦袋,上上下下,把江連橫打量個遍,一張嘴,便又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機靈,特別有能耐;別人都是傻子,都不如你,只有被你耍的份兒?”

    “啥?我從來也沒這麼說過呀!”

    江連橫皺起眉頭,心里叫屈,只覺得莫名其妙。

    盡管冒充蔡耘生的主意,听起來有點天方夜譚,但想法只是想法,要是連想都不敢想,只顧怨天尤人,那才真叫可悲、可嘆!

    薛應清之前瘋瘋癲癲、喜怒無常,江連橫還可以理解成一種試探;可如今這番話,听起來卻像是純粹的挖苦與諷刺了。

    何至于此?

    江連橫想不明白。他甚至有點摸不準,眼前這個論輩分的小姑,到底是真想幫忙,還是只想看個熱鬧,順便說兩句風涼話,給自己解解悶兒。

    “薛小姐——”

    江連橫忽然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問︰“�瞴@遣皇嵌暈矣惺裁匆餳俊br />
    卻不想,薛應清講話,向來是浮光掠影,如同蜻蜓點水似的︰一句話,勾得人欲火焚身也好,喊冤叫屈也罷;轉過頭,她卻早已翻篇,好像沒事一樣,再不理這檔子話茬兒了。

    只見她“噗嗤”一樂,懶懶地俯下身子,將淡藍色繡鞋提好,再抬起頭時,已然言歸正傳。

    “榮五爺的確沒見過蔡耘生,但宏濟善堂的尹老板、戒煙部的伙計見過,而且還不止一次。蔡少爺好歹也是個富家大少,有頭有臉,你怎麼以假亂真?真當這世上有易容術吶!”

    江連橫卻說︰“你看,咱倆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

    “怎麼不是一回事兒?”

    “你想的是,我冒充蔡耘生,能不能騙過榮五爺;但在我這里,能不能騙過他,根本就不重要。我不怕他看穿我,我就怕他不來看穿我。只要我能見著他,就夠了。”

    薛應清難得沉思片刻,想了想,仍是搖頭道︰“還是一回事兒。”

    “怎麼能是一回事兒?”

    “榮五爺約見蔡耘生,是在宏濟善堂踫頭。你要去找他,保不齊得踫見尹老板,或者是戒煙部的伙計,人家看你面生,估計連門兒都進不去,你還見什麼呀?”

    “這你別管。榮五爺和蔡耘生,打算哪天踫面,什麼時辰踫面,你把這個告訴我就成。”

    “告訴你也沒用。我可听說,榮五爺出門,有鬼子兵開道,善堂的戒煙部里,還有帶響兒的保鏢,就算你真混進去了,怎麼出來?”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兒了。”江連橫搓了搓手,看起來躍躍欲試。

    薛應清默默地靜了片刻,似乎有點累了,又忽然站起身,腳步虛浮,在江連橫目光的注視下,搖曳著走到床前,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你咋動不動就病殃殃的?”

    江連橫心知談正事兒要緊,于是立馬往旁邊挪了挪,無奈兩只眼楮不爭氣,總是忍不住偷瞄。

    但這一次,薛應清沒有故意挑逗。

    她確實累了,一邊揉著眼楮,一邊斜倚在床頭,軟綿綿地說︰“你可以試試,整天裝模作樣討別人歡心,你就知道有多累了。”

    江連橫默不作聲。未曾體會,便無從寬慰。

    薛應清驀地開口問道︰“噯,你為啥要清榮五爺啊?”

    “因為我不忍心看他在這世上遭罪。”

    “正經點兒!”

    “因為他的花舌子,在奉天差點兒把我給插了。”

    “這樣啊——”薛應清小聲念叨著,“那是得清了,不光要清,還得清個干淨!可是,這跟我有啥關系?我為啥要幫你,去得罪一個不相干的人?”

    “不用你渾水,但你至少可以告訴我,榮五爺露面的時間吧?反正那時候,你們早就局成跑路了,也不耽誤你們。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不還連著親麼!”

    “少攀親戚,生意是生意!”

    “怎麼是我攀親戚,你剛才還讓我叫你小姑呢!”江連橫辯解道,“再者說,我不還答應給你兩千報酬麼,全當我從你手上,買榮五爺的消息還不成?”

    “錢呢?”

    “不用催,明天我就讓家里匯款。”

    薛應清低頭擺弄著指甲,嘟囔道︰“我可只要真金白銀,銀元大洋,一摞一摞,碼好了給我。”

    “至于不至于?”江連橫叫苦道,“你自己也說,現在銀子不好兌,我上哪立馬給你湊出兩千現大洋?”

    薛應清冷笑兩聲︰“看來你混得也不咋地呀!”

    “這要是奉天,我不用湊,直接給你。你要是不急,就等著過後跟我去奉天拿錢。”

    “那你要是死了,咋整?”

    “父債子償,我給你打個欠條兒還不行?”

    “那要是家破人亡,滿門無後,我上哪找人去?”

    “嘖!你會不會說話?”

    薛應清忽然從床上站起來,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是成事兒的材料,我幫你一回吧。”

    說著,她背對著江連橫,走到窗台邊上,也不知道戳在那里鼓搗著什麼,只听她似是自言自語般地小聲嘀咕︰“但是,我得跟你說明白了,我是為了那兩千現大洋,跟別的沒關系。你別跟我賴賬,我最煩別人說得到、做不到,淨騙我,死騙子,不要臉……兩千現大洋,別忘了啊!”

    江連橫環顧左右,確信屋里除他以外,沒有旁人,便試探著問︰“你這是……罵我呢?”

    “榮五爺的底細,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也不保準——”

    薛應清應聲轉過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開始講起榮五爺的消息。

    江連橫見狀,哪敢再有半句廢話,立馬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只管洗耳恭听。

    “我就趕著說吧!”薛應清在江連橫面前來回踱步,“這個榮五爺,有人說是旗人,有說不是旗人,這就不清楚了,但有一點,所有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是從京城來的。”

    “確實!他派到奉天的花舌子,張嘴就是一口京片子。”

    “別打岔!”

    薛應清橫眉立目,厲聲呵斥。

    在這轉瞬之間,江連橫分明從她的神態中,看到了大姑許如清的臉,心下也明白了,她到底不是空有臉蛋兒的花瓶。

    再說回榮五爺。

    江連橫打探此人的消息,到底緣何困難重重?

    因為,在辛亥年以前,關外的線上,從來就沒有這麼一號人。

    榮五爺從未在此開山立櫃,也從未真正在線上混過。他是“一夜秋風凋百樹”,自己帶來了人,打從關東州一落地,壓根就沒跑過江湖,直接便成了氣候。而且,此人行事低調、隱秘,奉省線上的合字,知道他的便不多,只有接觸到紅藥生意,才能略微有所耳聞。

    據傳,榮五爺並非江湖中人,但也絕不是什麼皇親貴戚。

    此人似乎挺有學識,精通東洋話,是最早那批留洋生,自費東渡,學成歸來。

    是真是假,猶未可知。

    可以確定的是,榮五爺發跡,是在庚子年,也就是太後西狩,“八國來朝”的那一年,就算不是那年,也是那年前後的一段時間。

    有風聞說,他在那一年,結識了兩個貴人。

    榮五,自此成了榮五爺。

    在辛亥年來到關東州以前,此人就已經相當了得,這地方又是東洋租界,他更是混得風生水起。

    薛應清站定腳步,接著說︰“至少從我听說的來看,榮五爺從一開始,就不在線上混,他後來跟咱們合字扯上關系,只是因為他這門生意,免不了要跟一些混黑的打交道。他也根本看不上咱們這些人。”

    “這我知道。”江連橫說,“他是宗社黨,就喜歡跟那些世家大族勾勾搭搭。你知道宗社黨吧?”

    薛應清點點頭︰“可我听說,他連宗社黨都算不上,主要就是給那幫貝勒、王爺籌錢,誰知道呢!其實,關于榮五爺,我也就知道這麼多,是真是假,還都不一定。”

    江連橫有點心疼——兩千大洋呢,就換這麼點消息?

    “我就是覺得,他這人太神了,我兄弟在這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到現在都沒找著他人在哪。”

    “能找著就怪了。”薛應清笑道,“我听說,榮五爺之前根本就不在大連,一直在海上飄著,這幾天去東洋,過幾天回關東州,來來往往,不消停,可能是跑生意吧!”

    “怪不得呢!”江連橫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問,“對了,剛才在樓上,露天舞場那地方,有個穿紅馬褂的老辮子,你怎麼認識他?”

    “你說甦泰?”薛應清搖了搖頭說,“我不認識他,是蔡家人認識他。蔡耘生能約見到榮五爺,還得多虧了他在中間搭線呢!”

    江連橫眼前一亮,忙問︰“那他肯定能見著榮五爺吧?”

    “是能見著,但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甦泰不歸榮五爺管,甚至有時候,榮五爺還得听甦泰的吩咐。”

    “那怎麼還不是想見就能見?”

    “主要是榮五爺太忙,總在海上飄著。我听甦泰那意思,榮五爺這次答應見蔡耘生,主要原因是,榮五爺最近正好要回來,順路見見而已。”

    “榮五爺是要回來檢查一批貨,對不對?”

    “你咋知道?”薛應清瞪大了眼楮,有些驚訝地說,“我還是今天晚上才听甦泰說的呢!”

    還真猜對了!

    江連橫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終于重新顯出笑容︰“我不光知道榮五爺要來檢查一批貨,我還知道那批貨是啥,存在了什麼地方……”

    他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是——榮五爺的那批貨,正巧可以殺了榮五爺。

    他趁機握住薛應清的手,用力搖晃,喜道︰“小姑,大恩不言謝呀!你早說這些,我還冒充什麼蔡耘生,費那事干啥!為了表示感謝,等過幾天,我在海邊給你放幾個炮仗開開心。”

    薛應清連忙將手抽出來,白了他一眼︰“少借機會佔便宜!你有主意了,說出來給我听听?”

    江連橫故意打岔問︰“那榮五爺到底跟蔡耘生約了什麼時候踫面吶?”

    “日子還沒定死,只說這個月肯定能見著,但估摸著要到中旬,或者下旬。”

    “他們肯定會提前通知你吧?到時候,你跟我說一聲,你取財,我拿命,咋樣?”

    雙方談妥,既然已經算是“連旗”,先前的誤會,自然也隨之消解。薛應清打算過兩天就找個借口,讓蔡耘生再搬回大和旅館,江連橫也沒忘記讓小姑把闖虎放回來。

    此時,窗外已然泛起灰白。

    兩人約定好再次踫頭的時間,薛應清便已然昏昏欲睡起來,江連橫盡管眼饞,卻也只好戀戀不舍地趁著天還沒亮時,離開了達里尼俱樂部。

    回到大和旅館時,又是到了清晨時分。

    連續兩天晝夜顛倒,江連橫早飯也沒顧得上吃,便早早回到房間,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等著趙國硯回來,問問紅馬褂甦泰的情況。

    沒過多久,“咚咚咚”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江連橫本以為是趙國硯回來了,可推門一看,卻見門外怯生生地站著一個旅館的前台小姐。

    “你好,請問——你是張征張先生嗎?”

    “我是,怎麼了?”江連橫點點頭,這是他在旅館登記時用的假名字。

    “沒什麼,沒什麼。”旅館小姐微微側過身,抬手指向走廊道,“旅館樓下前台,有你一通電話,好像是奉天打來的,你要是接的話,要另付錢。”

    家里打來的電話。

    江連橫皺起眉頭,立馬跟在前台小姐的身後,朝旅館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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