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突來的話語，讓周錚瞬間一愣。
他面容之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嚴肅。
如此細微的表情變化，卻讓丞相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這，便是周錚的軟肋，也是丞相這一次單獨出來和周錚面談的真正底氣。
當初雷銅便說過，要想戰勝周錚，絕非僅僅只是所謂的單純的實力強橫，三十萬對上五萬，看似佔據絕對的優勢，但這並不一定真正的可以打贏周錚。
唯有遏制住周錚的軟肋，一切才有可能性。
在之前，丞相是不太相信的，但現在他相信了。
“陛下應該知道，朝廷的手段和報復的心理。”
“一旦你們戰敗，誅殺他們九族，是板上釘釘的事。”
“難道，陛下真的願意見到真一幕，真的能接受他們不僅戰死沙場，更是讓家族陪葬？！”
這一次丞相的聲音不大，也不算是快，甚至不帶任何的情感，因為他已經在周錚的眼眸最深處看到了一絲慌張。
那種慌張即便是一閃而逝，盡管很是細微，但丞相察言觀色的能力，放眼朝廷，也無人能出其左右。
他可以確定，這一點，足以讓周錚的內心動容。
只要他害怕，只要他慌張，那麼主動權就在自己的手上了。
“你，在威脅朕？！”
拳頭緊握，周錚緊咬牙牙齒，眼神中的殺意在這一刻也幾乎是實質化的爆射出來。
可這一次，丞相沒有害怕，也沒有畏懼，反倒是多了一絲淡然和鎮定。
因為周錚越是冷靜，優勢就越不在自己這邊，唯有周錚越是沖動越是慌張，丞相才越能掌控主動權。
瞧得周錚此時的反應，丞相心中也微微一動。
沒想到，周錚在這個時候，真的會在意這些兵卒身後的家族。
僅此一點，他丞相自己就做不到，準確說，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會真心在乎這些。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自古以來無毒不丈夫，自古以來歷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
至于那所謂的生死，一將功成萬骨枯，世人早已明白。
可，周錚似乎還有些不同。
然而，在丞相眼中，這樣的敬佩，也僅此一點而已。
因為，他要的是最後的結果，要的是贏，要的是徹徹底底的勝利。
“陛下，本相豈敢威脅你？”
“但朝廷的手段，世家大族的能耐，以及上古世家的選擇，你應該是清楚的。”
“所以，一旦你戰敗，這一場戰爭，不過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丞相的話很是清楚，朝廷也好，世家大族也罷，都不會憐憫這數萬兵將身後的家族的。
他們絕對不會允許大周再出現第二個周錚，也不會允許大周還有人紀念著周錚，所以斬草一定會除根，唯有如此，才能防患于未然。
這樣的做法，太天經地義了。
至于會有多少家族破滅，有多少人生死，這些在周錚看來是天大的事情，可是在朝廷眼中，卻是卑微的小事情。
人死了，總會再生的。
可權力一旦沒了，那麼就是真正的沒了。
用二十年，大周的人口還是會重新漲回來。
所以，他們從來都不會擔心這一點比。
果然，這一次周錚沉默了，他緩緩抬頭，與丞相四目相對，可手中的長刀卻沒有了動作。
“陛下殺本相，輕而易舉，可真正能接受這樣的後果麼？”
此刻，丞相總算是長舒一口氣，他知道至少自己現在性命是保住了。
但，丞相更清楚，自己和周錚之間的較量還沒有完全結束。
“不過，本相可以給城里面的人一個機會。”
緩緩吐出胸口一股濁氣，丞相的聲音中多了一絲淡淡的興奮，因為這才是他此次和周錚見面真正的重點。
“你，想讓他們投降？！”
“荒謬！”
周錚猛地一怒，聲音中也夾雜了一股濃郁的戰意和殺氣。
他從來都不是懦夫，更不會做出貪生畏死的那種怯懦行為。
對于周錚的反應，丞相渾然不詫異，也絲毫不意外，他搖搖頭。
“這些，都是跟著陛下的忠心耿耿的兵卒，就算是陛下想讓他們投降，他們也會寧死不屈。”
“況且，他們還是傳聞中的鎮北軍精銳，他們身上肩負著鎮北軍的榮耀，斷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投降。”
“所以，本相從未想過讓他們投降。”
丞相淡淡的搖頭，那望著城牆方向的眼眸中同樣是多了一絲憐憫和心疼之意。
似乎，在丞相的眼中，這些人，最後的下場都是已經注定了。
“那，你想如何？”
周錚罕見的隨著對方的心思開始應話。
而這樣的動作，讓丞相心花怒放，因為他非常清楚，這幾乎意味著自己已經開始掌控著戰爭的主動權了。
只要戰爭的主動權在自己的手中，那麼一切都有可能變成自己的掌控。
雷銅，誠不欺我！
此時的丞相，只想給雷銅豎一個大拇指。
等到大戰結束，等到自己登上帝位，他一定要重賞雷銅。
當然，此時他只能強壓著心中的波動，因為目前必須將眼前的事情先行解決干淨。
“打開城門，兩軍死戰！”
呼呼呼！！！
狠狠的吐出胸口的濁氣，丞相的臉上也終于浮現出了一股真正的鄭重。
決戰，不能再等了。
周錚眉頭一挑，似乎對于丞相所說的這番話頗為詫異。
不是投降，而是要決戰！
“為什麼！？”
周錚眼眸中閃爍出來一絲疑惑，最後還是忍不住沉聲開口詢問。
畢竟，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
對于周錚所問，丞相倒是毫不意外，若是周錚不這樣問，才會讓他覺得奇怪。
“各取所需罷了。”
擺擺手，丞相一臉淡定。
“他們都是鎮北軍精銳，死在戰場上，或許才是他們的歸宿和榮耀。”
“馬革裹尸，最起碼沒有給鎮北軍抹黑。”
“至于這一戰，誰勝誰負，那就交給天意。”
“若是三十萬朝廷精銳都打不過五萬精銳，那麼只能說，天意站在你這一邊。”
聳聳肩，丞相的話，雲淡風輕。
似乎在他眼中，不存在所謂的三十萬精銳和五萬精銳的區別，這些仿佛都是芻狗之輩一般。
如此將人命當做草芥的做法，讓周錚眉頭忍不住緊蹙起來，真是一個心狠的人啊。
“那，你又是為了什麼？”
周錚手掌摩挲，他知道丞相不可能真正為城池之中的人著想。
“陛下是聰明人，剛才本相說了，我們是各取所需。”
“本相需要的，就是雷霆之勢，擊潰你們。”
“不猶豫，不耽誤時間，自然也要體現出來本相運籌帷幄的能耐。”
說道這里的丞相，嘴角上揚，眼中多了一絲振奮。
他的野心，在這一刻毫不掩飾，甚至直接將其說出來。
他要的，不僅僅只是輸贏，更是一錘子定乾坤的絕對碾壓優勢。
他要勝，更是要絕對的勝利。
他要告訴天下人，所謂的鎮北軍精銳不過如此，所謂的周錚能耐，也不過如此。
他，可以比周錚更厲害！
這，就是丞相所想要的。
“你，憑什麼，以為朕會答應你！？”
見到丞相如此囂張的氣焰，這勢必可以拿下的姿態，周錚的雙瞳同樣是轉動起來。
他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雷霆之怒滾滾。
這些年，周錚見過太多囂張的了，可敢在自己面前，如同丞相這般囂張的，他還是首次見到。
“因為，本相，可以在這里，給陛下做一個保證！”
“什麼保證？！”
周錚瞳孔縮成針孔大小，不得不說，丞相的談話技巧，讓他都忍不住多了一絲好奇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