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的問一句，風馳的evto技術已經研發到什麼階段了，有沒有成熟的小型無人機的制造方案？”關翡突然想到，evto的概念雖然十分具有前瞻性，不過目前來說，第五特區最需要的還是小型無人機的制造方案，包括無人機以及無人機械狗，否則每次有損耗還得從國內想辦法，一次兩次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次數多了，人情也有耗盡的一天。
李鈞聞言，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和贊許。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僅僅是有魄力和資源，更有著極其務實的戰略眼光和危機意識。
“關總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李鈞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些，“evto是面向未來的戰略布局，但它的技術基石，正是建立在成熟的小型無人機技術之上的。”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介紹道︰“不瞞關總，風馳雖然以新能源汽車為主業，但在低空領域早有技術儲備。我們旗下有一個獨立的子公司，‘風隼智能’，專注的就是中小型工業級無人機和地面移動機器人平台，也就是您說的無人機械狗。”
“風隼的產品線已經比較成熟。”李鈞的語氣帶著技術出身的自信，“多旋翼無人機方面，從負載5公斤到50公斤的系列產品都有，續航、圖傳、抗風、防水等級都達到了工業級標準，廣泛應用于農業植保、電力巡檢、測繪、安防監控等領域。”
“至于無人機械狗，”李鈞繼續說道，“我們有三款成熟產品，主打復雜地形下的物資運輸、巡檢和安防巡邏，負載能力從20公斤到100公斤不等，內置多種傳感器模塊，可以定制化搭載各種設備。電池續航和運動控制算法，在業內屬于第一梯隊。”
關翡的眼楮亮了起來，這簡直就是為第五特區量身定做的技術庫。但他表面上依舊平靜，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李總，實不相瞞，特區目前最需要的，不是直接購買成品，而是建立自主的組裝和生產能力，哪怕最初級也好。每次損耗都從外部補充，成本高、周期長，而且……受制于人。風馳是否願意，以技術授權或合作建廠的方式，幫助特區建立這樣一條小型無人機和機器狗的生產線？哪怕最初只是ckd全散件組裝）或skd半散件組裝）模式？”
這才是關翡真正的目的——技術轉移和本土化制造。
李鈞再次陷入了沉思，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擊著。這又是一個敏感且復雜的提議。技術授權的深度、核心零部件的供應、最終產品的用途管控……每一個環節都需要謹慎評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關總，您這個想法，比直接買產品更有遠見，但也更復雜。技術授權不是問題，甚至合作建立組裝線也可以談。但是……”
他加重了語氣︰“有幾個前提我們必須明確。第一，這條生產線必須嚴格限定為民用用途，生產的產品型號、性能參數必須在我們雙方共同確認的清單內。第二，核心的飛控模塊、芯片等關鍵部件，恐怕仍需由風馳提供，以確保技術安全和最終產品的可控性。第三，我們需要建立一套極其嚴格的最終用戶和用途審計機制，風馳需要擁有不定期的核查權。”
李鈞看著關翡，眼神坦誠而銳利︰“關總，請您理解，這不是不信任，而是企業必須遵守的法律底線和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我們必須確保我們的技術不會被用于我們不希望看到的領域。”
關翡點了點頭，表示完全理解︰“這是自然。特區目前的需求就是民用安防巡邏、邊境物資輸送、地質災害巡查等。我們可以接受最嚴格的審計。甚至，生產線可以掛在特區新成立的‘民用應急裝備創新中心’下面，所有的流程都對風馳透明。”
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更大的誘餌︰“如果合作順利，特區不僅會是風馳產品的使用者，更可以成為風馳面向整個驃國乃至東南亞市場的展示窗口、銷售中心和售後基地。由特區方面出面銷售和運維，很多領域的風馳產品，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敏感性和障礙。”
李鈞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關翡的這個提議，等于是在幫風馳建立一個位于境外的、更具靈活性的“橋頭堡”，對于開拓東南亞這個廣闊而復雜的新興市場，意義重大。
風險和機遇再次被放到了天平上。
“好！”李鈞終于下定了決心，“這件事，可以和evto醫療救援項目同步評估。我們可以先派一個技術專家組過來，對特區進行實地考察，評估建立組裝線的可行性，並共同起草一份極其詳盡、權責清晰的技術合作與授權框架協議。”
“一言為定！”關翡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再次與李鈞用力握了握手，仿佛完全接納了對方的所有條件。“我相信，這將會是一場真正雙贏的合作。特區一定會為風馳的技術提供一個絕佳的舞台。”
江風吹拂，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種融洽的、著眼于未來的戰略伙伴狀態。
然而，在關翡爽朗的笑容和坦誠的目光之下，內心卻是一片冷靜乃至冰冷的計算。李鈞劃下的紅線——“嚴格限定民用”、“核心部件控制”、“嚴格審計”——他听得清清楚楚，也完全理解對方的立場和顧慮。
“只要風馳這邊願意開放關鍵技術……” 這個念頭在關翡腦海中盤旋。
他深知，所有技術的演進都有其路徑依賴。一旦特區掌握了基礎的組裝、調試、甚至部分非核心零部件的生產能力，就相當于播下了一顆種子。人才的培養、供應鏈的初步搭建、工程經驗的積累……這一切，都是無價的。
李鈞設想的是在嚴密監控下的“民用組裝線”，但關翡看到的，是未來能夠進行“適應性改進”和“功能拓展”的技術土壤。今天可以組裝民用的安防無人機，明天或許就能摸索著嘗試集成不同的載荷；今天能按照圖紙生產機械狗的行走模塊，明天或許就能嘗試優化其算法以適應更復雜的地形。
審計？ 關翡內心輕笑。只要最終產品在明面上符合“民用”規格，內部進行的某些“測試”和“功能驗證”，總有辦法解釋。核心部件受限？沒關系，先從外圍突破，一點一點地吃透技術，甚至未來可以通過其他渠道嘗試替代或自主研發。驃國乃至整個東南亞的地下軍火市場和一些灰色技術渠道，並非完全無跡可尋。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永遠依賴風馳的施舍。他想要的是能力，是哪怕最初級、最受限制的自主研發和生產的火種。有了這個火種，再加上第五特區提供的實戰化測試環境，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孕育出真正屬于自己的、能夠滿足特區特殊需求的東西。
李鈞提供的，是一條嚴格受限但前景光明的陽關道。
關翡謀劃的，卻是在這條陽關道旁邊，悄無聲息地開闢一條屬于自己的、或許布滿荊棘但通往真正自主的小路。
兩人繼續談笑風生，討論著技術專家組到來的時間、初步考察的重點，甚至聊起了晚上用什麼方式烹飪剛才釣上來的那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