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點半，陽光照射著桌面。午睡的寒鴉逐漸醒來。把懷表收進兜里，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出臥室。
難得的好夢。
睡醒後洗把臉，整理一下儀表，寒鴉看了一下時間︰1︰46
還早。
她買的票是兩點半的，也就是說還有54分鐘時間，那麼去拿情報是個好選擇。
郊狼和她的交易，如果是菜單的話，三個小時他就會弄好，放到約定的地方。
如果急的話，她會變成風去拿，但現在是帶點消磨時間的打算，所以她決定坐馬車過去。
有點身價的貴族都會自備幾輛馬車，她所扮演的角色，艾琳自然也不能免俗。她記得自己買了一輛廂式四輪馬車，一輛雙輪馬車。分別配了四匹馬。一個車夫常年備著。按照自己留下的財產來看，養到現在應該不是問題。
走下樓去問老彼得，果然還在。寒鴉讓他去備車，自己就坐在椅子上看報紙。
車很快就來了。車夫是個看起來挺開朗的小伙子。寒鴉謝絕了他打算替她拉開車門的打算，自己拉開車門，走上馬車。
“去哪，艾琳小姐？”
“大教堂。”
“得咧。”
這小子手一揚，打了個響鞭，馬兒自己听話地走動起來。
寒鴉路上原本打算看看報紙就過去的，但看起來這個小伙子有大部分馬車夫都有的性格︰健談。
在來回聊了兩句之後，寒鴉也就放下報紙和他交談起來。
反正路上無事，地方報紙也基本沒什麼好看。
通過之前的交流，寒鴉知道了年輕人叫沃克，大概二十七八歲，本地人。他對艾琳這個角色的旅行經歷很感興趣，寒鴉也就拿自己過去的經歷加工一下跟他聊聊。
一位正常的帝國貴族小姐當然不會和馬車夫聊天。但首先，寒鴉本身就不是艾琳本人；其次，艾琳的形象本身就不算傳統，一位會在成年之前就到處旅行探險的小姐，本身也不太像守規矩的家伙。
“蘭卡森林啊，那里可真不是個令人開心的地方，真的。你光看看那里的魔力濃度就知道。但只有那里才會有天堂之花。”
“您真的見到了？”
“對。雖然很狼狽，但是在見到它的時候，我感覺一切都是值得的——盡管當時我可是倒霉透頂，淋了三天雨，有兩天沒吃到正經食物。”
“那它是不是就像書上說的那樣，像水晶一樣通透，各種顏色交織？”
“嗯。我當時還用留影設備留下幾張影像來著。但你看的書——我想是《大陸植物志》——有錯誤︰森林中心並沒有那種花，而是在中心偏西南一點的內環。就因為這個錯誤，導致我們準備的物資不夠，多死了好幾個人，我多受罪的同時回去撫恤金還付的更多。”
艾琳面色紅潤，原本便是薔薇色的臉頰更加嬌艷，語氣里透著得意，又有一點懊惱。
沃克听了，心里一頓。用余光撇了眼後座，看到那頭亮麗的金發，以及那碧綠的眼瞳，漂亮的臉龐，心里暗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帝國貴族啊，這麼不把人命當回事。
他問道︰“小姐，也就是說您如果要進去的話，一定會有些人死去，是嗎？”
“沒錯啊？畢竟是很危險的地方，我自己又沒多少實力。”
“那......為什麼您一定要進去呢。我想如果不用照顧您的話，不論是物資損耗，還是人員損失都會少一些吧？”
“因為我想去啊。”艾琳理所當然地回道，
沃克下意識說點什麼去反駁，就用他最近從夜校里學到的東西。但他很快想到對方的身份。
即使反駁成功了又怎樣呢？對方只要一句話就能把他解雇，甚至奪取他的生命。況且對于這些從小就生活在那種道理的人來說，他言語上的反駁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他選擇閉口不言。
頂著艾琳皮的寒鴉察覺到了對方的不快。她也有所預料。但事實就是這樣，她只是照著她所見過的帝國貴族的思維習慣說出了這些話。即使艾琳本人在這里，也只可能更委婉一點。
場面一下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沉默。剛剛還有幾分歡快的氣氛蕩然無存。
兩人誰都沒有打破這份平靜。沃克是暫時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寒鴉則是樂得清閑，抄起報紙又看了起來。
馬車在大街上快速前進著，只有馬蹄聲和偶爾的抽鞭聲回蕩。
快到教堂周圍時兩個衛兵攔住了去路，沃克在和他們交涉。
寒鴉早有預料，選擇馬車出行就是為此。馬車上的家徽能幫她免去很多麻煩。但是似乎有些不太對，衛兵並沒有馬上放他們過去，而是拉扯了有段時間。
她皺了皺眉頭，原本以為乘車出去可以少很多嗎麻煩，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出了一些她並不清楚的問題。假如她不出面的話，就現在這個情況恐怕還得有段時間。
放下報紙，她走下了車。
下車一看她就差不多知道了情況︰衛兵打算收點過路費，沃克大概是嫌多，或是不打算交，這倆人現在扛上了。
但還是有點問題，自己坐的是自家馬車，家徽明晃晃地掛著，這衛兵還敢來收過路費，就很不對勁。
或許是最近缺錢？不過這可不關她事，不管是因為什麼，“艾琳”都不可能繼續忍下去。反正現在時間還算充裕，就當錘煉演技了。
她咳了一聲，走上前去。
……
沃克每天在這城里來往，對這衛兵收錢一事算是十分熟悉了。
這幫家伙會翻出各種理由，截停你的車，然後向你收取不等的費用。至于多少，那就既看他們當時的心情，又看你本身的資產數額。
他們眼楮很毒，而且十分狡猾，大多數情況下只向本地人收取這筆費用，但凡和帝國貴族沾邊的，他們踫都不踫。而且收的錢大多是讓你有些肉疼，但又不至于傷筋動骨的那種。
但沃克有些倒霉，他倒是在艾琳，這位帝國侯爵女兒手下工作。按理說收誰都收不到他頭上。但他這人吧，有些太老實了，再加上艾琳常年在外，這里只能算她的產業之一。衛兵們很快摸清了這位老朋友的情況，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一開始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比如借個火，拿根煙，討包茶之類的。但很快，他們就開始明目張膽地討錢了。
對于沃克來說，這筆錢雖然有些肉疼，但他不希望事情鬧大。反正光他在宅子里的月薪就是一筆不菲的錢，自己除去偶爾給管家拉拉車，平時也跑私活。衛兵收的那點也沒多大影響。
但今天這倆家伙上來就要三個金幣，著實是過分了。他一年到頭總收入也才一百來個金幣的收入，怎麼可能給他們這麼多。
于是就吵上了。
正當他爭辯自己最多付出二十枚銀幣時，他腦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沃克，什麼情況？”
回頭一看，正是艾琳。她走下車，臉上帶著一點不耐煩。
沃克想到︰“糟了，八成是時間太久了，讓小姐等急了”他正打算開口就解釋，誰料那兩個衛兵反應奇快，在他開口前說道︰“小姐，您來的正好，我們懷疑您的車夫可能攜帶危險物品，請讓他配合我們，執行公務。”
他們語速極快又吐字清晰，一看就是熟練犯了。
沃克听了心里著急啊，正打算開口解釋︰“小姐您听我說……”
“好了我明白是什麼情況了。”艾琳開口打斷了他，目光在沃克和衛兵身上游移著。
完了，沃克心想。但他現在沒辦法了。
艾琳卻是用一種命令式的語氣說道︰“現在，從這條道上讓開。”
沃克和衛兵都愣了一下。
“沒听見嗎？”艾琳嘲弄般地看著他們“還是說你們皮癢了。借口是世界通用的嗎？收起那些小伎倆。現在，讓我過去。”
沃克心里一落，他想起來這位好歹也是走南闖北的，這點閱歷還是有的。再看那兩個衛兵，現在是一臉尷尬，一個已經往旁邊退下來，另一個似乎心有不甘，張口反駁道︰“我們真的是公事公辦；小姐您可能不知道，現在有幫家伙能讓普通人也使用那些……”
“夠了！”艾琳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話。原本臉上只是不耐煩，現在則是帶了一絲慍怒。她走到衛兵面前，重重杵了一下手杖，說話的聲音帶上一點威脅的意味︰“你是認為我的家僕里有個通緝犯還是說……”
“你認為我本人，艾琳•馮•布萊恩，和那幫反叛家伙有所勾結，嗯？”艾琳質問道。
布萊恩……這個姓氏在衛兵腦子里轟然炸開，沃克的錢太好收，以至于他們都快忘了這家伙是在一位侯爵之女手下工作，更何況那個家徽始終掛在馬車上。
這個龐然大物他根本踫不起。
“你最好掂掂你剛剛話的分量。”艾琳的聲音再度傳來“沒眼力見的家伙。”
她慢慢走回車旁，上車前的最後一句話隨著風飄來︰“現在從車道上滾開，明白嗎？不會再有下一次提示的。”
衛兵立刻讓開了車道，然後立在路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座無關緊要的石雕。
“沃克，走。”艾琳下令道。這聲讓沃克如夢方醒，拿起鞭子趕車。
剛剛他和衛兵都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衛兵可能認為是這個姓氏給他帶來的震撼，但沃克作為這個壓迫感的非直接目標，才知道這主要是來自于實力差距。
剛剛小姐絕對動用斗氣了，他想到。
听說帝國的大貴族總會盡全力培養後代的實力，尤其是嫡系，現在看來所言不虛。艾琳小姐的力量，或許在能深入密林，直面那些危險生物的護衛隊面前屬于拖後腿的，但相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包括那些一般軍人，單對單絕對是難以匹敵的。他毫不懷疑假如事件繼續，大概會有一個更為激烈的後果。
那一下著實有些嚇人以至于沃克都有些同情那個衛兵了，盡管他經常欺壓他。
“沃克。”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是小姐。他回道︰“怎麼了，小姐？”
“你以後不許接私活，至少不許拉著這輛車出去做事。”艾琳的聲音幽幽傳來。沃克心里咯 一聲，暗道不妙。小姐不是剛回來嗎，她怎麼知道的？
“你不天天把這輛車拉出去，他們至于對我的家徽無動于衷？”艾琳似乎隔著車板看出了他的心里活動，說道“我不知道彼得為什麼會讓你出去，但之後不許這樣做了。”
“是——”沃克無奈回道。
這原本就就是他的車來著，他架著熟。不過看來之後得跟它說再見了。畢竟當時契約里也確實說了這輛車歸屬到艾琳名下，溢價三成轉讓的，他當時還挺高興來著。
“還有，以後別給這幫癩皮狗交錢了。”艾琳繼續說道“你不要面子我還要，別人被收還能說是無力反抗。你作為我家里的人，出去還被這幫家伙收錢，這就說不過去了。他們再敢收就直接一鞭子呼上去，出了事我擔著。”
“一般也不多嘛……”沃克回道
“不是多少的問題，涉及臉面，一次都不能有！”艾琳以一種不容反駁的口吻說道“你是我家里的人，和外邊的不一樣。要是我要了那份領地，去就國的話，你們就是我的家臣，都該學著管人了。除了明文的律令和我的指令以外，你們不必服從任何人——話說這些我當年雇佣你的時候說過了吧？”
“啊——是，是的。”沃克說道。
“不過我長期不在，的確是我的問題，但至少接下來你得給我學好了，明白嗎？”艾琳要求道。
“是——”沃克回道。
他理解，但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人的性格不會驟變。
更何況，用特權來保障自身權利，這算不算違背人人平等呢？
……
戲演完了，事件解決。演技沒退步，衛兵的滑稽表現也讓寒鴉心情大好。尤其是站在旁邊時那一幅“我看不見，我看不見”，努力裝成雕塑的樣子相當可笑。
心情大好的她又和沃克聊了會天，看了會報紙。很快，教堂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