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
「是啊,他們都這麼說。」
九九一邊為壽雪梳理著頭發,一邊說道。今天清晨時,九九察覺殿舍外樹林里的鳥雀鳴叫聲特別吵鬧,因此走出去看了看,沒想到樹林里竟然有一大群攜帶長刀的勒房子note宦官,個個神情緊張地在樹林里左右查看。一問之下,原來是有人在樹林里發現了宮女遺體,從傷口的痕跡推斷,似乎是遭到猛獸攻擊。
注︰負責于後宮取締犯罪的皇帝直屬機關。
「听說喉嚨被咬斷了,可能是山犬或狼……如果是老虎的話,該怎麼辦才好。」
「此地乃皇城內苑,非深山野地,豈有虎哉?吾于後宮久居,亦不曾見山犬。」
「不,听說有時真的會有山犬混進宮里來,上次也有一個宦官被咬死,听說傷口都化膿了,痛苦掙扎了很久才過世……」
九九臉色蒼白地打了個哆嗦。
「死者為何處宮女?」
「听說還沒查出來,目前正在清查哪一處有宮女失蹤。」
「……此宮女本欲前來吾宮,卻橫死林中?」
或許她本來有事要委托烏妃幫忙,卻在途中遭猛獸襲擊。
壽雪透過鏡子望向九九。九九或許是怕壽雪難過,趕緊說道︰
「應該是遭野獸追趕,才逃進了樹林里。」
壽雪不禁凝視著鏡子,看著鏡中那憂郁的表情,那神情是如此柔弱而無助。她趕緊挺直了腰桿,板起臉孔,眼前的鏡子是一面八角鏡,背面飾以螺鈿,上頭有夜光貝、琥珀、玳瑁、琉璃,排列成花鳥圖騰。她以縴白的手指輕輕觸摸鏡緣,凝視著鏡中的自己──不,應該說是自己的頭發。
「吾發尚黑?」
「娘娘,您放心,還是很漂亮的黑發。」
壽雪謹慎地向九九確認自己染黑的頭發是否有變色的跡象,九九並不清楚壽雪為什麼要染發,但從不過問。不久前高峻已撤銷了欒氏一族的誅殺令,因此就算此時壽雪遭人得知自己是欒氏後人,也不會有殺身之禍。即便如此,壽雪還是不打算恢復銀發,恢復原本的發色,只會招來不必要的風波。
不過至少自己已經不用再生活于隨時可能被殺的恐懼之中。為了拯救壽雪的人生,高峻可說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壽雪不必再像從前一樣,每天一早醒來,便抱著「不知能不能活過今天」的恐懼,以及如鉛塊般沉重的絕望感,她的心靈終于能夠感受到一絲輕松與溫暖。
「吾今日欲作宦官裝扮。」
「好的,娘娘。」九九于是將壽雪的頭發綁在一起,而非平日的雙輪發髻。一邊綁著,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娘娘,您真的要出去?一個不小心,可能會遇上山犬呢。」
「凶獸僅在夜間出沒,宮女亦在夜間遇襲。若膽小如斯,吾一步皆不得出夜明宮矣。」
「娘娘,您不是本來就很少出宮嗎?何必偏偏選在這樣的日子……」
「薛冬官不日便要歸隱,吾若不趁今日訪之,更待何時?」
壽雪今天打算再度拜訪薛魚泳。上次坐轎子讓她吃足了苦頭,這次原打算徒步前往,但以妃嬪衣著在外行走實在太過醒目,故決定易容打扮。原本最好的選擇,是裝扮成一般的官吏,但以壽雪的外貌,就算女扮男裝,看起來也只像是元服前的少年,因此裝扮成宦官是壽雪的唯一選擇。
「娘娘一定又只打算帶溫螢哥同去吧?」九九鼓起了腮幫子。
「若遇山犬,汝性命堪憂。汝自言之,豈忘卻耶?」
「如果是我遇到會有危險,那娘娘遇到也會有危險……不過如果當真遇上,我在旁邊一定會礙手礙腳,這次我是不敢央求娘娘帶我同去了。」
九九嘟著嘴,一臉哀怨地說道。不過她雖然嘴上抱怨,雙手還是動作俐落地為壽雪綰起發髻。每次壽雪想要出宮,星星總是會鼓著翅膀大吵大鬧,但今天星星難得相當安分,斂起雙翅一動也不動,只見它躲在帳內,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仿佛正在提防著外敵入侵。
壽雪換上了薄鼠色的宦官袍,一出殿舍,便听見林中傳出鳥雀的振翅及鳴叫聲。
「……尚未查出是何處宮女?」壽雪詢問跟在旁邊的溫螢。
「不,已經查出來了,死者是鵲巢宮的宮女。」
「鵲巢宮……」壽雪嘴里呢喃。那宮近來發生了不少事情。
「彼宮女本欲來我夜明宮?」
「這就不清楚了。」
說起宮女,壽雪回想起了前陣子有一名宮女暗訪夜明宮,懇求壽雪「讓某個人死而復活」。壽雪只依稀記得那宮女身上帶著想夫香的氣味,臉上蓋著薄絹也就罷了,但就連她身上襦裙的顏色也怎樣都想不起來了。那宮女又是什麼來歷?
「……」
壽雪一邊走一邊沉思,忽然轉頭朝溫螢問道︰
「死者身上可有想夫香氣味?」
溫螢愕然說道︰「這個嘛,下官也不敢肯定。昨晚林子里血腥味太濃,蓋過了其他氣味……」溫螢說到一半,忽然驚覺不對,但已來不及收回這句話。
「溫螢,汝曾親見宮女尸骸?」
仔細想想這確實很有可能,畢竟溫螢是夜明宮的護衛。
「……是的。」
溫螢的臉上露出了不該說溜嘴的懊悔。「下官是在夜巡的途中發現的。」
「何不速入殿中報與吾知?」
「那宮女死狀淒慘,下官認為娘娘還是別知道的好。」
「據聞那宮女咽喉帶傷而死,此事當真?」
溫螢皺眉說道︰「娘娘連這個也知道了?」
「九九以此事告吾。」
溫螢一听,登時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那女孩雖然本性不惡,但有些好奇心過重。」
「既是本性不惡,汝寬宥之。」
溫螢輕輕一笑。近來壽雪與溫螢漸漸熟了,壽雪發現溫螢其實臉上表情相當豐富。
「吾聞宮女乃遭凶獸襲擊而死,何以見得?」
「從傷口來看,宮女的咽喉肯定是遭動物以牙齒咬斷的,只不過……」溫螢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齒痕並不像是山犬、狼之類的野獸。」
「莫非此獸無獠牙?若無獠牙,豈能食人?」
「娘娘,您誤會了,就算是猿猴也有獠牙。即便是……」
溫螢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壽雪已明其意,忍不住撫摸自己的嘴唇。即便是人,也有犬齒。應該不可能吧……
「除了齒痕之外,還有另一個疑點。現場雖然留下了大量的血跡,但以死者咽喉的傷口之大,那鮮血的量未免太少了些。」
壽雪以指尖輕撫下齶,略一沉吟後說道︰
「……此女或死于他處,遭人搬運至林中?」
「這也不無可能。如果真的如娘娘所言,那麼只要在遺體發現處周圍仔細查看,一定能夠找出蛛絲馬跡。昨晚發現遺體時已是深夜,所以無法調查。」
此時宦官們還在樹林里到處查找,正是想要找出遺體從何處運來的線索吧。
「總而言之,最近請娘娘千萬不要獨自外出。」
「吾便欲獨自外出,九九亦不答允。」
溫螢揚起了嘴角。「這麼說也對……請娘娘務必听從那女孩的話。」
壽雪最近感覺溫螢的嘮叨程度已不輸給九九。
*
壽雪一到星烏廟,才發現高峻也來了,只見外廊上擺了一張桌子,高峻與魚泳正在對弈。那棋盤是邊緣有著象嵌裝飾的紫檀木,棋子為紅色及靛色,上頭繪著花鳥圖紋,顯得相當奢華,應該是高峻帶來之物。此時還不到中午,高峻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可說是相當稀奇。
「今天朝議提早結束,所以朕就來了。」高峻見了壽雪臉上的神情,不等後者詢問,便已先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魚泳故意相讓?」
壽雪看著棋盤說道。持靛色棋子的魚泳正處于劣勢。
「不不,是陛下太強了。」
從他那口氣听來,似乎是真心話。只見他愁眉苦臉地摸著胡須,不住發出呻吟。
「朕小時候,曾向永德學過圍棋。」
「听說雲宰相可是曾經打敗棋博士的圍棋高手。」
放下郎送上椅子,壽雪坐了下來,將長袍的衣襟微微拉開。此時外廊沒有直射日光,還算是陰涼,但壽雪光是走到這里便已汗流浹背。
「微臣投降了。烏妃娘娘,您要不要與陛下來一局?」
壽雪朝盤面瞥了一眼,皺眉說道︰「吾與他對弈,必敗無疑。」
「噢,您不擅長下棋?」
「吾習之于麗娘,麗娘從不寬讓,吾未嘗勝之。」
「微臣從前也常跟麗娘小姐下棋,她下棋確實從不手下留情。」
魚泳眯起雙眼,流露出緬懷之色,仿佛在壽雪的背後看見了麗娘的身影。
「汝與麗娘,孰強孰弱?」
「這個嘛,微臣勝了一百二十三局,敗了一百零五局,另外還有十五局是和局。」
壽雪看著魚泳,心里想著這個人竟然把弈棋的輸贏次數記得這麼清楚。魚泳輕撫胡須,將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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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移回棋盤上,只見他慢條斯理地拈起一顆顆的靛色棋子,放回盒中,從那神情看來,他似乎是在逃避與壽雪繼續談論麗娘的事情。或許對他來說,麗娘既是緬懷之人,卻也是心中永遠的痛。
「……汝曾言有歸隱之心,如若辭官,汝將返回故里?」壽雪問道。
听說魚泳並未娶妻,在城外也沒有居所。一旦離開了這里,他要何去何從?
「微臣的弟弟在城外經商,開了一家油肆,微臣應該會去和他同住吧。微臣雖然是個老糊涂,在店里多少能幫上點忙。」
壽雪見他態度輕浮,不知此番話真假。
魚泳將棋子全部收進了盒中,將盒子遞給壽雪。
「烏妃娘娘,若懇請陛下讓五子,您應該能與陛下一較長短?」
意思是任由壽雪先下五子,雙方再開始對弈。
「吾不與他弈棋。」
壽雪臭著臉說道。魚泳呵呵笑了起來。
「娘娘這倔強的個性,真是與麗娘小姐如出一轍。」
魚泳扶著桌子,緩緩站了起來。「微臣好久沒下棋了,今天又對上陛下這位高手,如今心神枯竭,沒辦法再下了。」
魚泳將裝著棋子的盒子塞到壽雪手里,從外廊走回房間,帶著放下郎走出了房門。壽雪瞪了手上的棋盒一眼,無奈地坐在高峻的對面。
「如果五子還不夠,朕可以讓九子。」高峻說道。
壽雪听他說得氣定神閑,不禁皺眉說道︰「不必相讓。」
「好,那朕就不讓了。」
壽雪一听,更是雙眉緊蹙。「……三子。」
高峻听壽雪說得懊惱,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就三子吧。」
只讓三子,壽雪當然不是高峻的對手。下一局再讓五子,她依然慘敗,而見高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更是怒火中燒。
「你太容易放棄了。」高峻還會批評壽雪的弈棋缺點。「只要遇到局勢對你不利,你就會放棄那個區塊。朕建議你在放棄之前,應該先試著努力挽回看看。」
「不過弈棋,便嘔心瀝血,于吾何益?」
「輸了不是會很不甘心嗎?」
「勿多言。」
兩人各自將棋子移回盒內,準備再下一局。壽雪動作迅速,踫得棋子嘩啦作響,高峻卻是一子一子細心拈入盒中。就在兩人收好了棋子,各自拿起一子,準備開始下的時候,忽見衛青彎過外廊轉角,朝兩人走來,背後還跟著兩、三名宦官。
「大家,該移駕了。」
「噢,已經這麼晚了。」
高峻將棋子放回盒中,蓋上盒蓋,站了起來。今天的對弈,就以高峻大獲全勝作為了結。高峻低頭看著壽雪說道︰「你如果還想下,朕下次再奉陪。」
「吾絕不再與汝弈棋。」
「不然可以找衛青。」高峻轉頭望向衛青,只見衛青臉上露出了「既然是大家的命令,我也只好照辦,但我一點也不想」的表情。
「敬謝不敏。」壽雪說道。衛青听壽雪這麼說,臉上卻微帶慍色。壽雪不禁大感無奈,答應了也麻煩,不答應也麻煩。
宦官們將棋盤收進了一只木制的龕中,那是一種瓖嵌著彩色象牙的華麗容器。壽雪在一旁看著,忽然想到一事,朝高峻問道︰
「……昨夜有宮女橫死夜明宮外,汝知之否?」
「朕已經听說了。」高峻點頭說道︰「目前後宮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捕獸行動,你沒事盡量不要外出。」
「死者為鵲巢宮宮女?」
「是啊……」高峻轉頭問壽雪︰「是你認識的人?」
壽雪搖了搖頭。
就算慘死的宮女正是那晚造訪夜明宮的女人,壽雪也沒辦法幫上任何忙。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只有……
「可知宮女姓名?吾欲焚絲羽,助其靈魂渡海。」
絲羽是一種鳥羽形狀的紙片,用途是吊唁死者。
高峻轉頭望向衛青,衛青說道︰「那宮女叫徐成。」
壽雪問了寫法,牢記在心中,接著又問道︰
「徐成身上,可有想夫香氣味?」
「不清楚。」衛青冷冷地應道。
「想夫香?那不是為了心上人而薰的香嗎?香氣類似百合……」
壽雪听高峻這麼一說,不禁有些驚訝。
「汝亦知想夫香?」
「朕曾听鵲妃提過,她常以想夫香來薰衣物。」
「……咦?」
鵲妃常以想夫香來薰衣物?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妃嬪因思念君王而焚薰想夫香,這也是合情合理。但不知為什麼,壽雪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那感覺就像是不安與陰影靜悄悄地鑽入了心中。
「……吾聞鵲妃染疾,如今尚未痊可?汝曾前往探視?」
「並沒有好轉的跡象。朕沒辦法經常去探視她,但不時會派使者前往慰問。她現在幾乎每天都躺在床上。」
壽雪不禁心想,高峻雖然外表木訥,但原來對妃子這麼關心。但比起這個,現在更令壽雪關心的是鵲妃的狀況。
「所患何疾,如此難治?」
「那不是病……唔,應該算是心病吧。因心情憂郁,每天食不下咽、夜不安枕。」
「此狀堪慮,不得小覷之。」
飲食及睡眠是生活的兩大基礎。
「是啊,自從她的親人過世之後,她就一直郁郁寡歡。」
「親人過世?」
「嗯,她的哥哥。听說原本是個身強體壯的人,有一次從馬上摔下來,似乎是撞傷了頭,竟然就這麼死了。」
「……」
過世的親人、想夫香……壽雪的心中再度浮現了那個希望讓人死而復活的女人。
「朕打算過陣子如果她還是沒有好轉,就將她送回娘家安養。琴家……啊,朕忘了說,鵲妃的名字是琴惠瑤,她的父親琴孝敬是中書侍郎。由于是寒閥出身,朕有意拔擢,才令其女兒入宮為妃,沒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狀況。」
「寒閥?」
「說得極端一點,就是與雲家沒有任何關系的家族。」
真的是非常極端的說法。言下之意,當然是想要借由重用琴家之人,來牽制雲家。
「與其讓她死在後宮,不如讓她回到父母的身邊。」
高峻說完後,便在外廊上邁步而行。壽雪跟在高峻的身邊,宦官們恭恭敬敬地捧著棋龕跟在後頭,回到了廟內,魚泳便領著放下郎出來恭送皇帝離開。
「祝陛下一路平安。」魚泳以敷衍的態度說道。
「注意身體健康,不要過于勞累。」高峻說道。
魚泳輕輕笑了兩聲,回應道︰「謝陛下,微臣銘記在心。」
高峻轉身走向轎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對壽雪說道︰
「你怎麼……」高峻望著壽雪的腰帶。「沒有佩戴那個?」
雖然高峻沒有明說,但壽雪心里很清楚「那個」指的是那魚形的玻璃飾品。她望向高峻的腰際,上頭確實掛著他那只透明的魚形飾品,至于自己的魚形飾品,則收到了櫥櫃里面。
「你不喜歡?」
「非也。」
高峻沉默不語。木訥的表情中,流露出了三分悲傷。壽雪只好低聲說道︰
「……恐遺失……不敢佩戴……」
高峻默默凝視壽雪,半晌後說道︰
「既然是這樣,朕再做個不怕遺失的給你吧。」
「咦……?」
「木雕的飾品就算遺失了,要重做也很簡單。對了,這次不要雕魚,改雕花吧。」
高峻似乎是想起了從前壽雪曾說過想要木雕的薔薇。
「吾不需要。」
壽雪冷冷地回應。高峻也不以為意,只說了一句「不必客氣」。她還想再說,高峻卻已坐上轎子,出了廟門。衛青與壽雪四目相交,卻什麼話也沒說,立刻將頭別向一邊,隨著轎子走出門外。
壽雪望著轎子離去,背後忽傳來魚泳的聲音︰「烏妃娘娘。」回頭一看,身邊僅剩下魚泳一人,放下郎們不知去了哪里,溫螢則是站在遠處候命。
「同情與愛情是兩回事,娘娘應該明白?」
這沒來由的一句話,令壽雪皺起了眉頭。「此話何解?」
「如果娘娘不明白,那是最好。希望娘娘永遠不明白。若要求娘娘別再與陛下親近,應該也是強人所難吧。」
「此話當對高峻說,吾實不堪其擾。」
「陛下只是太有同情心而已……娘娘,請您務必記住,『烏妃當一無所求』。」
當初麗娘也說過無數次相同的話。
「吾亦知之。」
「求則苦,若無力制之……便生妖魔。」
壽雪倒抽了一口涼氣。妖魔。
──娘娘的眼楮里有妖魔……
衣斯哈的聲音,在壽雪的腦中回蕩。
魚泳不再理會僵立不動的壽雪,作了一揖後轉身離去。
「當娘娘迷惘自失時,請務必想起微臣的話。」
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話,魚泳走入廟中。壽雪回過神來,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卻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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