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靈玉不言語不反抗，雲逸明頓覺無趣，嗤笑一聲，他還以為她有多堅韌不拔，原來不過和平凡人一樣，所謂道心，離開靈力加持，只剩凡心而已。
就在他為自己失去一個好玩的玩具感到惋惜，正要下手之際，卻發現自己被一雙眼楮緊緊盯著，那雙眼楮一掃之前的迷蒙，變得清亮而又堅韌。
靈玉望著眼前的雲逸明，朱唇輕啟，緩緩開口，一字一句，仿若擲地有聲般。
“這世道為富者不仁，為仁者不能，上位人只為自身利益考慮，只要能強大自身，到達自己的目的，從不顧別人死活，賢者未出，妖魔當道，你以為這是天道？不，這是人道。”
“大家從不反省自身，聖人留下的典籍也不去靜下心來去領悟，就算是天道給人們指路，可人會照著做嗎？”
“不，不會，就比如現在，大家只會怨這個世道，卻沒從沒觀過自身有何不妥，就在這里盲目怨道，這就是人身劣性。”
“就算是有人去讀了那些典籍，卻發現那些東西晦澀難懂，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會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解讀聖人之言，這才給了妖魔可趁之機。”
“就算是天道在，當下階段幫大家殺了當政者，解決了這一個妖魔，可更多的呢？人不修習自身，只會得到越來越的惡果。能幫人的，只有人本身，而無關乎別的東西，問心問道，皆是私念所致，大道無情，天道亦是。”
靈玉這幾次下山，從這些販夫走卒的態度中忽然明白，為何天道遲遲不肯收復那些惡人，為什麼現下會妖魔當道。
因為人人只有自身，自為自身利益考慮，嘴上可以說的天花亂墜，但若是真被人動了一下，馬上就會惱羞成怒，想盡辦法去責怪破壞這一切的人，哪怕出發點是為了他們好，他們也不會領情。
比如為了救他們消失的林文玉等人。
若不是這樣，此地的妖魔怎會如此強大，不過是人們一直在助紂為虐罷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道之所以為天道，是因為無心無情，不為私念所困，不為外物所擾，不為人情所累，正是因為天道無情，才能長長久久的運轉，若是天道有情，為物所滯留，那便不是天道，便不是道，便不能澤被萬物，甚至連最基本的運轉都不能做到。
人類就是如此，常會困于自心，困于那所謂的情和無盡的欲望。
大道無情，卻又處處留情，情之一字，不過是人類自身的說法罷了。
它能帶給萬物生機，更能帶給萬物滅亡。
如這無邊細雨，不會因為誰的祈求停止，更不會因為萬物消亡而降臨，它的降臨，只是因緣際會，等空中漂浮的東西到了一定程度，自會降臨，因為天謂之輕，從不會讓自己過載。
“說的真好，只是不知姐姐說這番話的時候可有想過自身？”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靈玉的思緒，少年緩緩起身，一身清輝，于這里的市井之氣全然不符。
“姐姐你覺得他們會听進去嗎？”雲逸明的笑的眼楮彎彎，看向門口的老板娘發呆，從說完那句話，就再也沒動過的老板娘和店小二。。
“無論他們听或不听，至少我說出來了，這就夠了。”靈玉拿起手中的筷子，掩飾內心的慌亂。
其實她發現，自從上次她誤打誤撞差點壞了一次主線以後，這個世界好好就慢慢走偏了，包括她。
並不是那些系統文里面說的一樣，世界不按照劇情走就會崩塌。
因為命運從不是一定的。
這不是從科學唯物主義說，就算是《道德經》中說，命運也是這般的。
天下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包括她現在說的這些話，也不是絕對的。
“呵，姐姐，我發現你比我想的好玩，我想換個玩具了怎麼辦？”雲逸明微微低頭，呼出的氣息剛到打在靈玉的臉上，眼眸中散發著妖冶的紫光。
“我現在是人，並不是誰都可以操控的玩具。”靈玉品了品口中的烤鴨，覺得這里的味道還是差了許多，抬頭望向雲逸明的時候，臉上沒有一點被蠱惑的神情。
反觀老板娘和梵音他們，皆是一臉痴迷，對外在的事物好像一點看不見一般，仿若被人迷了神智，進入了一場極其絢爛旖旎的美夢中。
“你的道心倒是超出我的想象。”雲逸明于她對視一陣，便急急退開身，良久才回神，臉上收起了剛才玩鬧的笑意，只剩下殺意。
周圍漸漸升起了紫色的迷霧，剛才還在這里听她講道的人此時紛紛站起身來，眼眸血紅的朝著她過來。
靈玉卻動也沒動，眼看中離她最近的梵音舉劍就要刺入她的喉嚨，卻在離她喉嚨一公分的時候頓住了。
梵音眼中閃過了一抹掙扎，腦海中天人交戰。
靈玉放下手中筷子，看向了站在一旁一臉不可置信的雲逸明︰“只要心中有什麼，這世界便有什麼，若是心中沒有，一切便不存在。”
雲逸明有些詫異的望著女人淡定自若的臉︰“為什麼，你明明一點靈力都沒有了，卻不躲開！”也不感到害怕。
“躲有用嗎？”若是他真的想殺自己，以她現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躲開。
雲逸明看著女人雲淡風輕的臉，心中好似有什麼慢慢松動，讓他煩躁不堪。
靈玉看到他臉上一貫的偽裝被撕裂，接著下巴就被人狠狠地鉗住，被迫仰頭望向了雲逸明那張俊美如鬼魅的臉。
“如果你現在求我，我倒是可以考慮幫你恢復靈根。”
靈玉心中狠狠啐了他一口，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整天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四處為非作歹，這次來不知道又大什麼鬼主意呢！
還真當她是三歲小孩呢，他說啥信啥！
好似讀懂了靈玉的想法，少年放開了靈玉的下巴，盯著靈玉那張寡淡的臉，和布滿怒火的眼，彎了嘴角︰“真有意思。”
有什麼意思你這個變態！
靈玉心里不知道閃過多少髒詞，但是面上依舊不露聲色，雖然她現在不能修煉了，但是她不想現在就死。
旁邊的梵音神色松動已經了有了清醒之象，見此雲逸明慢慢撤離了幾步，那雙月牙眼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梵音。
“希望你們能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麼。”雲逸明留下這麼一句別有深意的話，就隱去了身影。
只是走的時候，好像看了一眼梵音。
周圍迷幻的紫霧在一點點退散，人們的眼中也在一點點恢復清明。
此時朗月高懸，星斗滿天。
“主人，剛才為何不殺了那賤人！”葛玉愛現身不解的望著雲逸明。
聞言，雲逸明皺眉，嫌惡的推開身邊的人︰“怎麼，你想替我做決定？”
他的聲音很輕，冷冷的瞥了一眼葛玉愛只覺渾身冰涼，下一秒就嘔出一口血來，低著頭不敢在看月下少年，也不敢在說一句話。只是面容中除了痛苦還飽含憤恨和不甘。
回去的路上，梵音始終不發一言，周圍的氛圍變得無端壓抑起來，靈玉想找什麼話題，可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正絞盡腦汁的時候，已經到了他們租的茅屋，梵音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進了臥室。
靈玉摸摸鼻子，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那里惹到他了。
梵音關上門，就脫力的靠在門上渾身發抖，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牖點點灑落，看著那在黑暗中努力散發自己的光線，梵音只覺渾身脫力，身子不受控制的順著門框緩緩下落。
今天是最後的期限。
少年無助的抱住自己，像極了一只剛失去庇護所，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幼獸。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值得她放棄自己的五蘊來救自己。
更不明白，當劍離她喉嚨只有一寸的時候，她卻沒有一點要躲的意思。
是真的相信他，還是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呢？
他不敢想，如果當時他沒有及時回神，手中劍是不是就已經……
想到這里梵音渾身一顫，抬頭時，眼中卻是無比堅定，心中已然有了取舍。
今夜，注定無眠。
靈玉總覺得雲逸明忽然出現不會那麼簡單，可是她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還有什麼可圖的呢？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最終還是決定去和月亮談談心。
靈玉披著一件單衣悄悄爬到屋頂上，看著周圍草木生長，月落九天，風卷著不知命的物件在空中不斷盤旋盤旋。
這一刻，暗夜把一切變得那麼不真實，卻又那麼真實。
伸手，想抓住什麼，打開手掌發現，什麼風，什麼月，終究都是一場空。
就在她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的時候，忽然看到一道幽影，無聲無息的滑入了梵音的房間。
但是出奇的是，房間中並沒有傳來打斗的聲音。
不應該呀，這抹黑影自己沒有修為都能看到，梵音此時都要破築基了，怎麼可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