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透亮的紅光與滲人的黑光緊緊地纏在了一塊，將整片天空分割成了蔚然分明的兩半。
如同油與水一般互不相容，拼命地擠佔著對方的生存空間。
這是天下第一高手孔華夢，和宗師霞光道人神感間的交鋒！
轟隆隆！
劇烈的雷鳴之聲從頭頂傳來。
此刻不論是山上還是山下的人，都一臉駭然地盯著天空。
宗師之能，比所有人想象地都還要可怖！
同時，他們心里也隱隱地明白，天穹之上的對決結果，極大程度地決定了山頂兩大絕世高手的勝負。
！
如同雞蛋殼出現裂縫的聲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天上那兩道光芒，終于斗到了分際處。
赫然是紅光佔得了上風，逼迫地黑光步步後退。
眨眼的功夫，黑光在天空上的面積，已被擠壓地不足三分之一。
並且越來越小，絲毫止不住頹勢，幾乎是潰不成軍。
見此，幾乎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了喜色。
“宗師要贏了！”
“我就說，宗師怎麼可能輸？！”
“哈哈，老子等著去給孔華夢收尸！”
而在四聖山玄武峰的峰頂之上，戰局卻更加詭異玄奇。
一眾門派大佬，都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那片空地。
但上面卻是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偶爾才有一道驚鴻的模糊影子閃過，抑或是傳來的沉悶‘嗤嗤’聲。
才讓人知曉，當中有人在激烈地交手。
宗師層次的人，對力量的把控達到了絕顛，竟然沒有多少氣息外露。
甚至連聲音，都未曾出現過幾次。即使出現了，听起來也極其微弱。
這是因為，他們二人的力量太強，氣勢太足，將四周的空間打成了近乎真空的狀態。
修為達到名宿者，才能感覺到前方空間的剔透純淨，和自己身處區域完全不同。
天上的氣機交鋒分出勝負，紅光覆蓋漫天，而黑光轉瞬就被壓制到了偏隅一角，即將被完全打散。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黑光卻如泥鰍一般靈活地從天上脫離，陡然射向了下方原身所在。
紅光見此，也瞬間回歸原位。
地上的二人，亦同時顯露出身形。
霞光道人，身穿藍色破舊布衣，頭發稀疏，瘦得皮包骨頭，手握一把不知名銹跡斑斑的鐵劍，讓人擔心他隨時會倒下。
只有看到他那如同火焰般燃燒的雙眼，以及對面天下第一高手孔華夢凝重的眼神和蒼白的面色時，才能感知到他的強大。
“狡猾的家伙，不過你終究難逃一死！”
霞光道人說完，右手上的鐵劍，徑直往前方一刺。
招式平平無奇，是最基礎的劍招，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速度都慢悠悠的，三歲的小孩都能避開。
但孔華夢的面色卻變了。
他能感覺到，對方劍招中那一往無前的勢。
只要自己，稍稍生出了一絲退卻之意。
必將被霞光趁勢而上逼迫到絕境，不會再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于是他雙手持劍，渾身黑色真氣光芒大放，分毫不讓地迎了上去。
‘嗡！’
沉悶的金屬交擊聲響起。
隨之是一道肉眼可見黑紅相間的真氣波紋彌漫開來。
所過之處，一切事物無論是樹木岩石還是蟲鳥，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在世間再無任何痕跡留下。
就連空氣中細小的塵埃，都完全消弭于無形。
‘蹬！’
眾人心目中，無敵未嘗有一敗的孔華夢，也被這一劍生生逼退了一步。
他的面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而霞光道人得勢不饒人，再次揮出了第二劍。
此劍一出，前方的虛空，都仿佛被蒙上了淡淡的霧氣，里面似乎有一些玄妙的變化在產生。
而遠處圍觀的眾多門派掌門、世家家主，紛紛驚呼不已。
“我感受到了山巒壓頂，傾倒而下，仿佛要將世間的一切都碾碎！”邯城劍派新掌門呂高煬震驚道。
“我感覺到厲鬼重重，陰氣漫天，張牙舞爪，向我索命。”歡喜佛阿路奇喃喃道。
“阿彌陀佛，老衲卻好似看到了海浪升天，驚濤拍岸，恍若有無數浪花撲面而來！霞光前輩的劍法已然通神！”爛桃寺的道一方丈，眼中露出了無比的敬仰之色。
“霞光道長在聚勢，每一劍逼退對方，勢都能不斷提升。孔華夢第一劍已敗，頹勢畢露，無法挽回，必將在幾劍後被道長斬首！”玄天劍宗掌門分析道。
此時孔華夢怒吼一聲，傾注所有真氣于巨劍之上。
讓巨劍四周黑霧繚繞、劍身延長，宛如變成了一根通天的巨柱，擋在了繡鐵劍的面前。
‘嗡！’
雙劍再次相交。
籠罩巨劍的黑霧也全部崩散。
而孔華夢這次竟後退了兩步！
他的面色，由慘白變成殷紅一片，簡直要擠出血來。
“你欲借助壓力突破，但在老夫面前，不過是妄想而已，沒有任何機會！”
霞光道人的氣勢節節拔高，接著出了第三劍。
這一劍使出時，劍上霞光萬丈，照亮了整座玄武峰的峰頂，方圓百里都能清楚地看到。
孔華夢在這一劍下，顯得無比的渺小，再次後退了足有八步！
他面上紅黑兩種光芒來回閃爍，渾身氣息不穩外露，雙手都變得極為僵硬，整個人已然達到了極限。
而他的瞳孔中，也映照出了霞光道人的第四劍。
此時，霞光道人的氣勢，已經達到了頂峰。
如同神 一般降臨人世，所向披靡。
“孔賊亡矣！”名劍山莊莊主陸上，在之前遭受過孔華夢的一擊，渾身鮮血淋灕。此時不由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霞光道長活的年歲之久，即使在宗師中都是極為靠前的。
他如今功力之強，只怕不遜當初的魔尊劍聖分毫，孔賊能抵擋那麼久，足以自傲了！”白山觀龍牙觀主搖頭晃腦地說道。
而一心伐孔的其他武林人士，面上都露出了輕松之色，仿佛已經看到了孔華夢的下場。
在霞光道人舉起第四劍時，劍氣直沖雲霄，天地風雲突變。
山頂的上空，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紅色真氣漩渦，強大的引力將地面上一切之物都吸附過去。
孔華夢長發垂直立起，身上衣物‘嘩嘩’作響，面色猙獰，直欲噬人。
鐵銹劍帶著橫壓一切的無匹威勢，緩緩朝孔華夢壓了過去。
孔華夢用已然僵硬的雙手，勉強舉起了巨劍，雙眸此時瞪大如銅鈴，透露出極為不甘的神色。
他還未真正突破宗師，就要死在這了麼？
所謂霸業，都是大夢一場，是否成敗轉頭空。
眼看巨劍越來越近，大局將定。
在眾人欣喜，就連孔華夢都認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
霞光道人高高如蒼天的氣息，卻驟然跌到了谷底。
巨劍也懸在了半空，距離孔華夢的頭顱已只有三寸之遙。
“可惡！”
霞光道人說完這輩子的最後一句話，身軀僵硬當場，保持著舉劍的站立姿勢，死不瞑目。
他竟于此刻，到了生命的大限！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目瞪口呆。
這一刻，孔華夢面上汗如漿出。
而他的眼中，也露出了絕境逢生的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沒死，我活下來了！”
孔華夢笑出了眼淚。
與此同時，他的氣息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節節拔高，竟不比剛剛的霞光差多少了。
他居然在此時，生生踏入到無上宗師之境！
情形急轉直下，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甚至于赤俠呂高煬，由于心情太過激蕩，竟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
孔華夢未突破前，都能抵抗宗師。
如今他突破了，天底下還有人能阻擋他嗎？
只怕霞光道人復生，也不敢說有十分的把握。
“快走！”有人喊道。
“走得了嗎？”孔華夢淡淡道。
他又恢復了以往的雲淡風輕。
氣機外放，震懾住了所有人，讓他們不敢動彈分毫。
強大的氣場，覆蓋了整片玄武峰峰頂。
但就在此時，有兩道氣息橫加插入。
“孔華夢，你不是想領教我宗絕學麼？”一名無發無眉無須的古怪老者，從東邊緩緩踱步而來。
而在西邊方向，同樣走來一個縴細頎長的身影。
她的膚色，比雪還白。
她外露的氣息，竟比場上除孔華夢的所有人都要強大，距離宗師也只有一步之遙！
冥冥的呼應下，四聖宗剩下的兩大名宿尹天峰和謝師廣，也輕易掙脫了孔華夢氣息的束縛，同步走了出來。
四人走到了一塊，手牽著手，閉上雙眼，神感在這一刻交匯。
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道模糊的虛影從他們身上升騰而起。
青白黃紅四色真氣從他們身上不斷溢出，涌向了天空，融合成了一只散發出璀璨光芒的金色圓球。
如同一顆金色太陽，在天上照耀人間。
而這顆太陽，驀地射入到那個女子體內，讓她身上的氣息開始不斷拔升。
很快就進入到一種不可言說的境地，竟不比孔華夢本人差多少！
見此，現場所有人眼中，又都生出了希望的光彩。
“四聖合一，天下無敵，不曾想我有生之年也能見到！”
“孔華夢被霞光道長打成重傷，外強中干，未必不能擊敗！”
“大家一起出手，此時不拼命，更待何時？”
……
山腳下。
一名高大的英氣少年，在孔華夢還在和霞光道人交鋒時就已經趕到。
他一口氣，竟生生重創了百名守山之人，震驚了所有逡巡在山下的圍觀者。
“此人是誰？如此功力，還如此年輕，簡直驚世駭俗，讓我感覺自己的年紀都活在了狗身上！”
“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物，全天下有且也只有一個人而已，英雄盟盟主劉莽！”
“四聖山之戰，牽動整個武林，影響天下大勢，沒想到連遠居南方的劉莽都趕來了！”
現場眾人，很快就認出了劉莽的身份。
而他們也發現，劉莽正腳步不停地往山上走去。
此刻蒼穹之上，紅光已然壓制了黑光，取得了明顯的優勢。
“好！宗師大人果然要贏了！”
“孔賊死期將至！”
“既如此，不如我們一同上山見證？”
“有英雄盟盟主開路，正是方便。”
于是乎，一大幫本來流連山下不願意離去的人，都跟著劉莽往山上而去。
但很快，他們就遇到了第二道強大的阻礙。
十來個黑袍人正靜靜地守候在那兒。
他們當中，有名滿天下的惡劍呂盾、重劍顧申、快劍花滿葉，還有霸劍宗其他高手，修為最弱的，也有五層巔峰。
“劉盟主，你切莫自誤！”呂盾雙眼一眯，提醒道。
其他霸劍宗的人，也紛紛用滿含殺意的眼神盯了過來。
跟著劉莽的眾多武林人士，也都停了下來，不敢再上前。
他們知曉，劉莽武功之高能排天下前列。
但自古雙拳難敵四手，劉莽能沖破關卡麼？
即使能突破眼前的阻礙，估計也要受到不輕的傷勢，到時候未必能對付孔華夢。
卻見到，劉莽只是充耳不聞地往上方走去。
“找死！”
“動手！”
霸劍宗的一眾高手勃然色變，紛紛出手。
惡劍呂盾，一劍使出神鬼銷愁，三劍齊出閻王俯首。
三把鐵劍化作三道黑色流光，劃破了虛空，斬碎了氣流，呼嘯著朝劉莽的位置激射而來！
快劍花滿葉，人與劍合，凝為一體，帶著一往無前地氣勢，朝劉莽發出了驚天一擊！
重劍顧申，高舉那把寬達兩尺的重劍，高高躍起，向劉莽劈斬而下，恍若將身下的大地都要劈成兩半！
而其他名宿、五層，個個真氣大放，劍氣縱橫，黑光彌漫，全部一股腦涌向了劉莽！
十多名高手的合力一擊，簡直驚世駭俗，震天動地。
劉莽後方的那些人見了，個個撒腿就跑，生怕被殃及池魚。
但劉莽本人，竟連阻擋的動作都未做。
任憑這些攻擊，全部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見狀，有人不解，有人冷笑，有人迷惑。
轟！
地面劇烈地震動開來，如同十級大地震，竟讓遠處不少人都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劉莽整個人，轉瞬就淹沒在了滾滾煙塵中。
“劉盟主這是怎麼了，為何不閃躲？”
“唉，年少輕狂，還是太自大了！”
“不對，等等，你們看！”
一道身影從煙塵中走出。
正是劉莽本人，竟然毫發無傷，仿佛剛剛遭受到的打擊，只是一片幻象。
“不可能！”霸劍宗的眾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就見到對面的劉莽，朝他們漠然看了過來。
兩道紅至發黑的氣血光束，竟從他的雙眼中射了出來。
隨著眼珠的靈活轉動，氣血光束不斷轉變方向，竟在一瞬間射死了對方足足十個高手！
“古書有雲，橫練高手氣血修到極致時，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能化作殺人的利器！”
後方，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悚然而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