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各色服飾的江湖兒女,持刀帶劍,在崎嶇的山路上迅速行走,直奔山頂。
遠遠地看去,就像一條黑色螞蟻長龍。
山腳下也有源源不斷的人,從四面八方涌來。
宗師再現,對決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
必將是繼七十多年前正邪大戰後的,再一次武林盛事!
凡是有條件能來的江湖人士,幾乎都不會錯過。
“林超風?哈哈哈,竟然真的是你!林兄,咱倆已經有二十多年未見了,甚是想念啊!你一向喜文厭武,不曾想今日也過來了。”
“噫,你是……哦!我想起來了,是魏兄啊,你頭發都快掉光了,我差點沒認出來。這宗師之戰,百年難遇,即使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不想錯過!”
“螳螂門胡一龍,見過各位武林同道!這霸劍宗為禍武林,草菅人命,鄙人雖然武功平平,也必須得插上一手,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胡兄果然性情中人,你雖然只有鐵皮的修為,連很多門派的年輕弟子都不如。但這種豪情,如此氣魄,卻是連名宿都要仰望!”
“……”
四聖山主峰玄武峰,到處都是紛紛攘攘的來客,建派以來還從沒這麼熱鬧過。
但很快,局勢就發生了一些變化。
“等等,那是什麼?”
“黑色道袍,身背巨劍,是霸劍宗的人來了!”
“還有其他門派的高手,為虎作倀!我看到了還真觀、青龍觀的人,鬼城的人也來了!中間還有一個轎子!嘶……抬轎子的幾個,竟然是鬼城的閻王!”
距離四聖宗的不到兩里之處。
一個龐大而又冗長的隊伍,正不急不緩地趕來。
位于隊伍最前方的,是幾個騎著火紅色馬匹的黑袍人,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極為恐怖的氣息。
有身背三把寬劍的凶惡老者,這是惡劍呂盾;
有背著一把寬達兩尺巨劍的猙獰大漢,這是重劍顧申;
有腰間挎著細劍的瀟灑俊美男子,這是快劍花滿葉;
以及其他霸劍宗的厲害劍客,個個都擁有五層巔峰、名宿層次的修為。
在他們身後,則是一大波年輕傲氣的宗門弟子。
中間位置。
四個穿著鬼臉面具、脖子上掛著骷髏頭珠、頭戴方冠的冰冷男子,共同抬著一座黑色轎子。
他們每個人身上逸散的氣息,都不比重劍呂盾他們差上分毫。
堂堂鬼城閻王,名宿高手,竟甘願做抬轎的卑賤活兒。
這轎中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而在轎子後方,有青龍觀、還真觀、不老山等很多臣服于霸劍宗的門派勢力中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四聖山山腳而來。
惡劍呂盾,一馬當先,‘噠噠噠’策馬沖到人群前,身上黑色真氣蕩漾,大聲喝道:“無關人等,速速退去!
我宗將于此刻封山,之前上山者,生死自負!”
名宿的吼聲,穿破雲霄,傳遍了整座四聖山甚至方圓十里區域,聞者盡皆色變。
“霸劍宗這也太霸道了吧?”
“這四聖山也不是他們的,憑什麼封?”
“不讓老子上,老子偏要上!”
幾個脾氣暴躁的武林人士,嚷嚷著就要往山上沖。
呂盾眼中寒光一閃。
‘噌!’
鐵劍出鞘,銀光四射。
只听得幾聲慘叫。
剛剛那幾個挑釁霸劍宗威嚴的大漢,全都被殘忍地沿腰斬成兩截。
他們倒在血泊中,一時還死不了,只是持續不停的慘叫聲讓眾人心中發冷,再不敢存在任何僥幸心理。
而有些剛上山不久的人,見得霸劍宗比傳言中的還要凶殘,這時候也想要下山了。
重劍顧申身體一震,背後的巨劍陡然出鞘射向天空,又沿拋物線的方向,‘嗖’地一聲插在了四聖山的入口處。
“敢過此劍者,死!”
聞言,那些上山的人,臉都皺成了苦瓜,心生悔意。
而原本坐在轎子中的中年男子,不知為何也突然從轎中走出。
其濃眉大眼、長發披肩、滿臉虯髯胡須,穿著一身紅袍,背著一把一人長兩尺寬的黑色巨劍。
正是霸劍宗宗主孔華夢,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
甫一出現,就成為天地間最引人注目的事物,沒有任何東西能奪去他的光芒。
孔華夢淡淡道:“此役後,天下莫有敢與我相爭者。”
說完,便抬腿往山上去。
而在眾人眼中,他的身影一開始還停留在山腳。
但在一眨眼的功夫後,就出現在了離山腰不遠的地方。
幾息功夫,便已經出現在了山頂。
其移動的具體軌跡,沒有任何人能看清,甚至完全感受不到,就如同傳說中那縮地成寸的神通一般。
這還不是最讓人震驚的。
“快看!桃花都開了!”有人驚呼道。
眾人定楮看去。
才發現那漫山遍野、本來含苞待放的粉嫩桃花,在這一刻,竟然都無聲無息地盛開了。
整座四聖山,瞬間被一層粉紅色的胭脂雲所籠罩,像是姑娘的笑臉,又像是熱烈的紅霞。
“傳聞神感修為達到極高境界,便能感天動地,一言一行皆有莫大威能,如今才知所言非虛!”
“此等人物,舉世無雙,怪不得敢和宗師叫板!”
“弱者看其行,強者觀其勢,孔華夢不曾拔劍,都可讓高手低頭,世人俯首,山河破碎!”
在場的大部分人,之前一直是只聞其名。
如今還是第一次,見到孔華夢施展手段,紛紛被其高深的修為給驚到了。
雖然孔華夢的手下把山路嚴密封鎖,但不少人依然不願意離去,固執地在山下等候著消息。
而此時,孔華夢單人只劍,已來到玄武峰峰頂的浩大廣場上。
那里,一應門派掌門、世家之主全都面色警惕地看著他,如臨大敵。
其中有玄天劍宗、爛桃寺、邯城劍派、名劍山莊這類頂級宗門,也有金剛寺、白山觀、合歡宗、黃泉派這種一流勢力。
以及德高望重的散人,還有從西域、北漠、南疆而來的至強者們。
盡管對面只有一人,但卻沒有人敢大意。
只因為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孔華夢!
孔華夢漠然地掃視諸人,仿佛對面的都是土雞瓦狗,絲毫不擔心他們會一擁而上。
當看到尹天峰和謝師廣後,他才皺起了眉頭:“怎麼只有你們兩個?”
他給了四聖宗十日,就是想讓他們好好準備。
但顯然,對方並沒有听他的話。
孔華夢的面色漸漸轉寒:“連上次的水平都無,四聖宗今日當滅。”
‘滅’字一出,尹天峰和謝師廣二人,頓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這時,一道蒼老嘶啞的聲音驟然響起:“孔小子,你不要太過張狂!我們這麼多的高手,可未必會真的怕了你!”
發言的人,乃是西夏羌族大巫老。
他皺紋遍布滿臉,雙眼卻閃動著銳利的光芒,如同猛禽一般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孔華夢的存在,對時刻想擴張的西夏來說,是一塊巨大的絆腳石,無時無刻不想除之而後快。
“聒噪。”
孔華夢漠然朝他看了過去。
神感一放,鋪天蓋地的威壓襲來。
羌族大巫老面色一白,轉眼就汗水涔涔,面容痛苦,雙腿甚至開始逐漸彎曲,就要跪立在地上。
這個頂級名宿,甚至連出招的機會都無,就要被生生壓服!
“住手!”
“去死!”
其他羌族巫老紛紛怒喝道,縱身躍向空中,朝孔華夢疾撲了過去!
‘砰砰砰!’
不見孔華夢有何動作,他們又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鮮血噴灑在半空,有人甚至橫死當場。
“孔華夢,看箭!”
名劍山莊的莊主陸上,舉起了天下第三神兵射日弓。
一道璀璨的橙色光芒在弦中央形成,很快就化為一支利箭。
‘咻!’
利箭隱沒在虛空中不見,再出現的時候,已來到幾百丈之外。
在那里,孔華夢的身影同時閃現,卻也無法擺脫這支光箭的跟隨。
“哈哈!天底下沒有人能逃過射日弓!”陸上大笑道。
砰!
利箭狠狠地撞擊到孔華夢體表,炸成了一團光火。
但他身體表面,驀然浮現出了一層透明卻又極為堅韌的護身真氣,牢牢地防住了弓箭。
見此,陸上原本得意的聲音,也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般,戛然而止。
“不可能!”
他又‘嗡嗡’兩下,迅捷地拉起了弓弦,轉眼又是兩道光箭飛出。
但結果依然。
孔華夢屹立原地,連衣物都未曾皺上半分。
他一揮手,一道黑光籠罩向陸上。
‘啪!’
陸上猛地往後飛出,內穿的名器寶甲直接碎裂,渾身鮮血淋灕,氣息衰退。
而他手上的射日弓,也陡然飛到了孔華夢的手上。
“沒有無用的弓,只有無用的人。”他淡淡道。
這讓陸上面色一白,氣急攻心下,又是一大口鮮血吐出,不由仰面而倒。
孔華夢一步一步朝眾人走去。
蹬蹬蹬!
每一下,都仿佛敲擊在他們的心口上,讓他們面色蒼白。
這些武林大擘,不敢大意,全都竭力運轉武功心法,使出畢生絕學。
現場真氣縱橫,氣血彌漫,刀光劍影,吼聲連連。
但無一人的招式,能打破孔華夢的護身真氣。
差距大到,超乎他們的想象。
孔華夢行走間,一道道人影吐血飛起,所向披靡無人能擋。
“可惡啊!”
“他太強了!”
“實在是打不過!”
眾人絕望,內心沉到了谷底。
而孔華夢則漠然地看向尹天峰,就要對其出手,履行自己的諾言。
“咳咳。”
就在這時,一道清晰無比的咳嗽聲,頓時響徹了整座四聖山,響在了每個人的耳旁。
讓孔華夢身形也不由一僵。
一道佝僂的身影,倏地出現在了山腳下。
但見他,身穿深藍色灰舊布衣,頭發稀疏,瘦骨嶙峋。
其一邊臉看著還算正常。
但另一半的臉,卻如同液體一般耷拉著。
上面布滿了黑斑和白色膿包,加上只看得到眼白死氣沉沉的雙眼,顯得異常的滲人。
“這是誰?”
“我都感覺不到氣息。如果不是眼楮能看到他,我甚至以為他是一塊石頭!”
“是他!他是霞光道人!我以前曾見過他的畫像!”
霞光道人穿越山路,幾個眨眼的功夫後,也來到了山頂。
可見其速度,不比孔華夢慢上半分。
但詭異的是,在場的所有人,卻都能清晰地看清他登山的動作。
他行走時看著慢騰騰的,但似慢實快,有一種扭曲空間的別扭感,讓人感到心頭沉悶、頭暈目眩。
最讓眾人震駭和振奮的是。
原本被孔華夢影響後盛開的所有山桃花,在霞光道人經過以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凋謝。
一轉眼,整座四聖山就變得光禿禿的,毫無生氣。
但不管是山下還是山上的武林中人,眼中都露出了無比的興奮之色。
如今是春季,正是花開之時。
從難度上講,讓花凋謝比讓其盛開還要難上幾分。
“宗師出馬,孔賊要倒大霉了!”
“殺孔賊,讓他那麼張狂霸道!”
“可惜,孔賊封山,我等很難看見這讓人熱血沸騰的一幕了!”
霞光道人,轉瞬就來到了,距離孔華夢不到十丈的地方。
孔華夢死死地盯著他,面上也有史以來第一次浮現出一抹凝重。
“你就是霞光?”
“今日特來斬你!”
“都快要進棺材了,還是好好準備後事為妙!”
霞光道人听了,慘白色的眼珠一瞪。
一道仿佛有著生命的紅色霞光,跳脫地從腦後飛出,以無與倫比的速度竄向了孔華夢!
而孔華夢也毫不示弱,腦袋上閃動著濃郁的黑光,一只黑色鯤魚從前額中猛地蹦了出來。
一紅一黑兩道光芒,倏地踫撞到一塊。
逸散的小部分光點,讓樹木粉碎,岩石破損,近處倒霉圍觀者的身體崩裂!
兩道光芒,轉瞬就同時飛向到眾人的頭頂,甚至來到了接近雲層的高空區域。
將整片龐大的天空,都染成了涇渭分明的兩種顏色。
眾人抬頭。
駭然地看到,紅色與黑色,仿佛兩股大軍般糾纏到了一塊,死斗不休。
轟隆隆!
驚雷般的聲音傳來,甚至有兩種不同的微微腥味和甜味,也被所有人同時聞到。
五層和名宿的氣機交鋒,一般人只能模糊地感覺到。
但宗師層次的交鋒。
眾人發現,他們不僅能用眼楮看到,能用耳朵听到,還能用鼻子聞到。
當無形的勢達到某種程度,甚至能生成有質的聲音、氣味、影像。
而此時,一道高大的身影,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山腳處。
他抬頭看向了,被紅黑兩種光芒遮蓋的天空,喃喃道:“這麼厲害,應該不會被我打死吧?”
他抬腿就要往山上走去。
只听得霸劍宗守住山口的人厲喝道:“來者何人?止步!”
听到這股動靜,山下那些不願意離去的人,都紛紛看向那個想上山的人。
但見他,高達六尺八寸,身材挺拔,面色英武,但容顏極為年輕,看上去竟不到二十歲。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這個少年渾身未有任何氣息傳來,竟好似沒學過武功一般。
“後生,不要再往前了。之前想上去的,都丟掉了性命!”有個好心的中年華服胖子勸道。
少年笑道:“多謝大哥關心,不過我武功高強,他們是奈何不得我的。”
胖子聞言不由愕然,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自稱武功高強的。
此時那個少年,已經距離霸劍宗守山之人不足百丈。
“放箭!”
負責山口關卡的霸劍宗管事,面色凝重,看出了少年的怪異之處,竟直接保守地下令放箭。
‘咻咻咻!’
成百上千道弓箭,如同天女散花般撒向了這個少年。
那些圍觀之人,頓時面露不忍之色,仿佛看到了少年被萬箭穿心後的淒慘下場。
有帶著孫女前來的老者,也急忙捂住了小女孩的雙眼,防止她看到血腥場面。
面對如此多的利箭,少年沒有拔刀,沒有閃躲,仿佛被嚇傻了一般。
但只要見到他平靜自信眼神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不簡單,相信他不會就這麼隕落。
只見他微微張口。
呼!
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流,從他口中源源不斷地吐出,風卷殘雲般卷走了所有利箭,接著將它們以更快的速度帶到了霸劍宗弟子、手下所在之處。
“啊!”
“啊!”
“救我!”
不知有多少聲慘叫同時響起。
有人捂住了露出窟窿的胸口,有人雙目無神地摸了摸被穿透的脖子,有人連人帶樹已經來到了百丈之外的地面上,渾身是血。
少年一口氣帶來的後果,就是數百人的死亡和重傷!
如神如魔,威勢滔天,震住了現場所有人!
而此時,天上那兩道惶惶的驚天光芒,也已經斗到了關鍵的分際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