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可戶部國庫沒錢。”
涼帝冷道︰“那就打白條,如往年賑災一樣,還要朕教你嗎?”
雖然不是直接責問,但也在有意無意地表示,如今的局面都是他這個皇帝造成。
但他很久沒過問,國庫到底有多少錢了。
堂堂一國,竟然連平叛都沒有錢糧,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戶部尚書繼續道︰“而且如今,東海出不去,無法通過海上買糧。”
北涼的經濟狀況,涼帝自然知曉。
散朝後。
一群大臣私下聚于涼京的醉仙樓。
戶部尚書與兵部尚書,都在其列。
“各位,我們要早做打算了。”兵部尚書皺眉道。
“是啊……”一群人小聲附和。
戶部尚書︰“叛軍已佔據墨州,黑水一帶實際已被羅陽掌控,而我軍除了東海的涼武卒再無憑借,甚至沒有猛將可堪應對羅陽與萬一鳴二人。”
“若是將來叛軍入城,你我如何才能不被棄市?”
“難道要暗中相助叛軍?那怎麼了得,一旦事發是會誅滅九族的!”有人膽子較小。
“就算是羅陽將來……他也會需要我們,替他治理天下,何須煩擾?”也有人有恃無恐,覺得自己不會被換掉。
可一些曾與羅陽有嫌隙的人,卻不敢如此自信。
兵部尚書道︰“我兵部針對羅陽已久,想要幸免極難,各位就算與羅陽沒有舊怨,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誰又敢肯定自己能幸免?”
“說得是啊,我就擔心這個……”
“尚書大人說這些,是有什麼對策嗎?”
“我曹家世代忠良,絕不可能與羅陽為伍,我也勸各位不要抱有僥幸,當下應該奮力阻擊才是。”
然而,當兵部尚書再說了幾句話後,這個世代忠良的曹大人,立刻就改變了態度。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行,對雙方都好……”
……
翌日,北涼朝會。
剛上朝,涼帝的臉色就極其難看。
因為昨日開始,御史台連夜呈上來的奏折中,將群臣的態度都展示給了涼帝。
“東海的涼武卒已經到京,即刻奔赴南邊平亂,各位愛卿有事啟奏,無事就退朝。”
先發制人,是涼帝的策略,他倒是要看看誰還敢多說。
果然,听到“涼武卒”已抵京,陛下又有了一些底氣,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開口。
可就在要退朝時,一個讓涼帝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
“皇兄,臣弟有話要說。”
涼帝臉色難看︰“孝王,你想說什麼?”
他咬牙,一字一句地說,語氣中帶著帝王的威壓。
宗親之列中,一個比較年輕的中年男子,面帶貴氣出班,正是北涼的孝王陳誠。
“皇兄,臣弟認為,境內起兵禍,以及少有將領赴京勤王,全在皇兄平日過失,請皇兄下詔罪己,以安民生。”孝王淡淡道。
“咳!”
涼帝氣得胸口發悶,指著孝王︰“你,你可是宗親吶,竟也不站在朕這邊嗎?!”
他甚至氣得站不起來,死死地瞪著孝王,眼神又在百官之中打量。
果然,有了孝王打頭陣,後續就有了。
兵部、戶部、禮部以及十幾位四品以上官員,集體出班。
兵部道︰“陛下,此時國內民生不安,武將不從命,全在惶恐與不滿,若是陛下願意認錯,想必四境的將領也都願意前來勤王。”
“臣附議。”
“你們……你們都覺得,造成如今這個局面,是朕的過錯?”
涼帝感覺心塞,他指著眾人,若是平日里早就下令拉出去砍了。
可是孝王在前,兵部也不站在他這邊,頓時覺得頭疼欲裂。
“你們要逼宮嗎?!”涼帝質問。
孝王躬身︰“臣弟不敢,只是為天下計,此時皇兄若是認了錯,那叛軍就再無起兵的由頭,出師無名自然軍心渙散。”
涼帝眉頭緊縮,才算听明白。
理智告訴他,這樣做確實有效,至少會比眼下局面更好,可作為皇帝不可被質疑與逼迫的威嚴,卻不讓他甘願低頭。
“朕沒錯!”
涼帝叫囂︰“羅陽與萬一鳴,不過亂臣賊子,打著一個胡亂的旗號罷了,朕不信他們能翻天!”
羅陽起兵的理由,涼帝自然早就知道。
就說陛下以文御武,傷了天下武將的尊嚴,寒了將士的心;又被文官左右,將武將與百姓視為螻蟻隨意擺弄犧牲,要奉天討昏君,清君側……
這種理由,是個人都能編,叛軍謀逆當然要打個旗號,誰管這個理由合不合理?
涼帝認為自己沒錯,也沒有這些罪名,只是羅陽要故意中傷自己。
而那些不願來勤王的武將,統統是狼子野心,統統是忘恩負君。
“皇兄,別硬撐了,這些年文武失調,我涼國從悍勇之國,逐漸向往大夏與南慶的人物風流……這難道不是朝廷風氣錯了嗎?”
孝王正色道︰“皇兄只是下個詔書,安撫一下天下人心,若是等羅陽徹底打響了旗號,後果不堪設想!”
涼帝惱道︰“無需多言,朕絕不向叛賊低頭!”
他看向陳直,最後的依靠就是陳直了,若是陳直也站在孝王那邊,涼帝知道自己就徹底失勢了。
“陛下說得對!”
陳直一番思索,還是決定站在涼帝這邊,畢竟他是宗親出身。
“縱然朝中國政與風氣有誤,也非陛下一人之責,朝臣難道沒有過錯嗎,如今竟要陛下罪己,各位臣工難道就問心無愧?”
陳直握著刀柄,朝會上他是唯一可以帶刀的人,目光掃視眾人驚退了一些膽小者。
並不是不願,也有不敢的因素。
“那就抄沒了,充作軍糧,全部抄家!”涼帝大手一揮,便決定了那些商人的命運。
“此時此刻,不與朝廷站在一起,便皆是叛逆!”
其中的原因,戶部尚書不說,其他人也能明白。
“呵呵,這群奸商,是擔心朕丟了江山,沒人賠付他們損失嗎?”涼帝咬牙。
他沒想到,叛軍還沒打到京城,自己就已經失道寡助。
兵部尚書道︰“陛下,並非只是如此,他們更擔心叛軍入京之後,清算他們相助朝廷這筆賬。”
“是啊……”有人附和,都看得出那些商人,如今有些立場不堅定。
戶部尚書搖頭︰“陛下,臣已經去溝通過了,在如此時機他們並不願意打白條。”
“京城不是還有一些糧商的倉庫嗎?”涼帝質問道。
此番基調一下,群臣驚顫,但兵部與戶部卻拱手︰“臣領旨!”
禁軍大統領陳直道︰“陛下英明,此時此刻,當先以江山社稷為重。”
戶部尚書略帶冷漠︰“所以,如今戶部沒有多少錢款,怕是很難支撐這一場平叛之戰。”
“什麼?”涼帝目眥欲裂,他看向群臣,在人群中找那個當初這麼建議的人。
今日戶部突然說沒錢,給他震驚到了。
“陛下,當初臣建議,所欠的款項可以慢慢還……可是,有人建議不宜拖欠,我堂堂涼國對不起這個臉,便一下全還清了。”
但突然想起來,最終被激起虛榮心,同意了這個建議的是他自己。
涼帝捏了捏手心,感到了一絲濕汗,他突然意識到,戶部與兵部在向自己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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