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鄭南的辦公室離開，方煥志馬上回到車間找到自己的總工程師張本松。
是的，現在的張本松已經從之前的副總工程師給提拔到了總工程師，畢竟作為解決光刻技術的頭號功臣，方煥志要連一個總工程師都不給，那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
至于原本南園電子廠的總工程師，那就哪涼快哪待著去了，寧古塔出差外派去不去呀？
而張本松則不在意，不管總工還是副總工，只要能安心干工作，廠子能有發展，他自己是無所謂的。
方煥志听後沉默良久，他很後悔自己原來的做法，要是早提拔信任張本松這些人，或許南園電子廠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方煥志旁敲側擊詢問了目前投影式光刻機的技術進度，以及多久能進一步提高良品率和光刻效率。
張本松遺憾表示目前技術方面除非引進國外更先進的工藝因子，否則現在就是到了頭，接下來都屬于逐步穩固熟練掌握的階段。
張本松稱技術不能操之過急，他們目前的任務是要逐步掌握和穩固現有技術，只要他們越來越熟練，一樣能提高生產效率，理論上能達到80%的良品率，生產時間也能減半。
而要是盲目開發新技術，只會得不償失。
方煥志點頭表示只能這樣了。
跟天華電子的談判很快展開，談判在江灘飯店的會議室里進行，不過第一次鄭南並沒帶方煥志。
這不是鄭南食言，而是時間太早，要知道鄭南第一次見面並沒有提關于芯片訂單的事，如果這次直接帶方煥志過去，意圖暴露太明顯，再加上鄭南很篤定段天華是來討價還價的，更沒必要帶方煥志了。
果不其然，談判一開始段天華就對鄭南的四千五百萬價格提出了異議，他認為這個價格太高，甚至超出了天華電子所能承受的極限。
“只接一點說，就是除非把我天華電子賣了，否則根本不拿不出四千五百萬，這個價格太離譜了，我希望鄭廠長能給出一個合適的價格。”
鄭南口頭上表示理解，但實際上卻不接受，鄭南不可能在談判一開始就讓步。
鄭南繼續強調學習機的價值，還是老調常談自己一個月就能賣六百萬，這四千五百萬就是自己七個多月的銷售額。
“段老板你要明白，我這是在賣一只會下金蛋的母雞，就這四千五百萬，還是我開的友情價！”
鄭南大聲說著，很發自肺腑，要不是段天華，要換成別人，鄭南還真不一定賣，就算要賣也要翻著番往上漲才行，也就是段天華，自己這算是把歷史還回到他應有的軌道上。
作為重生者，鄭南已經攪亂了vcd行業，如果要再搞亂學習機，讓天華電子失去這麼個拳頭產品，鄭南真不知道會給整個電子行業帶來怎樣的影響。
現在vcd那邊隨著自己共享了技術後，提前進入混亂競爭時代，也算是回歸正軌。
而現在，也是時候讓學習機也回歸正軌了。
當然，自己也要順便賺一點小錢，不能白給。
這想法要是給段天華知道，肯定要氣吐血︰他娘的你管這叫一點小錢？億點小錢才對！
經過一天調整，段天華也理順了自己的思路，他還是那句話︰天華電子沒這麼多錢，但天華電子是帶著絕對的誠意來的。
段天華還表明他調查過江夏電子廠的產量，要想鋪滿全國市場至少得五年以上，而這段時間就算天華電子不出手，也不代表別的電子廠不會出手。
“相信鄭廠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學習機的利潤，到時候仿制肯定是全國到處都是，一如現在市面上的vcd那樣。”
“我承認鄭廠長手里握著專利可以隨時起訴，可我同時也希望鄭廠長能面對現實，全國絕大多數電子廠都是小廠，就算是大廠，他也可以把自己變成很多個小廠，只要鄭廠長起訴，我隨時宣布破產。”
“雖然這麼做麻煩了點，卻可以讓鄭廠長你一分錢賠償都拿不到。”
段天華頓了頓︰“我這麼說相信鄭廠長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鄭南當然明白，這就是面臨全國品牌游擊隊的困境，也是曾經vcd的困局。
是的，品牌游擊隊，就是這年代十分常見的玩意。
這年代絕大多數廠家都沒什麼品牌意識，經常是一個牌子做臭了就換一個牌子再做，正如那個經典相聲《宇宙香煙》說的那樣，一個廠家一個產品前後能換十七八個牌子，反正就是換包裝換logo的事。
同樣的，如果廠家真有心，他們完全可以給自己的牌子單獨注冊一家公司，到時候一推三五六︰你們告的是魯迅，跟我周樹人有什麼關系？
當然自己要是真較真也能繼續告下來，可一來太費勁，二來太費錢，一來二去耽誤的精力金錢往往判不了幾個子回來，正是這樣的原因，這年代才山寨遍地沒人管沒人告，實在是沒辦法。
此外還有一層弦外之音，就是段天華也在警告鄭南，他的天華電子就會這麼做。
鄭南笑笑︰不愧是段天華，這麼快就想到了反制手段。
不過鄭南原本就沒打算死咬四千五百萬不松口，但話可以婉轉一點表示。
鄭南隨後強調四千五百萬這個價格自己是真降到了最低點，可這並不代表不能通過其他方式彌補︰“比方說天華電子可以通過股份抵押的方式，讓江夏電子廠參與未來的分紅，這樣我可以抵扣一部分價格，但最低不能低過三千五百萬，否則我沒法向廠里交待。”
段天華那邊還是予以拒絕，他認為天華電子都已經給出這麼大一筆錢了，如果還要再砸出股份和未來分紅，他們簡直虧炸了。
“如果鄭廠長想要股份，那麼我們可以直接以股份做交易，我們天華電子的產量遠大于江夏電子廠，我相信全國的銷售利益一定能讓鄭廠長滿足。”
這一次換鄭南拒絕了，他認為如果只是股份，自己完全可以選擇南燕和東佛等更大的電子廠。
“恕我直言，如果單論產量和收益，我相信他們會比天華電子更快的鋪滿全國市場，更快給江夏電子廠帶來難以想像的收益，天華電子在這一塊並沒有任何優勢，除非選擇錢加股份的交易模式。”
鄭南還提醒段天華︰“段老板不要認為我是在虛張聲勢，如果段老板再去認真查查就能發現我在寧海和南燕東佛這些廠家都合作的不錯。”
段天華沉默了，其實這一點他早都查過，知道鄭南確實和南燕東佛有聯系。
最終段天華只能選擇讓步，他又在錢和股份的比例上做起了文章，認為既然自己付出了股份，以及未來的大筆收益，就理應在資金上大幅降低。
段天華稱鄭南確實能和南燕東佛這些廠家合作，但他們的條件肯定遠遠比不上自己。
鄭南並不打算讓步，鄭南直言跟南燕東佛這些廠家合作，在條件上確實受限，可他們的收益是能得到保證的︰“他們不管怎麼說都是大廠，我跟他們合作我很放心，他們一定能快速佔領全國市場。”
鄭南話鋒一轉︰“但恕我直言，天華電子並沒法給我這樣的保證，哪怕你們剛剛經歷改制也一樣，不管天華電子公司還是天華電子廠，在我眼里都一樣！”
段天華很想搬出紅土基金，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只強調自己在國外有關系，能拿到關鍵的ms6502芯片，生產學習機會比南燕東佛這些廠家更方便，生產效率也會更高。
鄭南並不在乎這一點，鄭南表示自己相信南燕和東佛這些大廠肯定有自己的渠道……
就這樣，鄭南和段天華不斷在所有問題上你來我往的反復拉扯著。
不能不說段天華不愧是電子行業內的頂尖商人，就算現在還有些稚嫩，但這種邏輯思維能力，以及發現問題的能力，都讓鄭南必須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認真思考對方的每一句話，生怕被對方套進去。
就這樣，雙方這場談判足足持續了五個小時，就連午飯雙方也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放棄。
而與此同時，方煥志就焦急的等在江灘飯店的房間里。
其實原本方煥志是不準備來的，可鄭南卻無謂的表示要真談成，根本不用在意這些，哪怕段天華事後反應過來自己打算的就是降價，然後把股份和芯片訂單裝進來，他也得願賭服輸，除非他打算掀桌子。
可要是他真有這能力和想法，也就不會跟自己談這麼長時間，因此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等待是最愁人的，方煥志就像個鐘擺一樣在房間里來回走著，要是這年代有個運動步數，他就在這個房間里就能走出個馬拉松出來。
終于，方煥志等著都快崩潰的時候，鄭南終于推門進來。
方煥志一蹦三尺高的沖過來詢問鄭南情況怎麼樣。
鄭南笑著告訴他︰“當然沒問題，一切都在劇本中！”
方煥志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