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跑的氣喘吁吁︰
“皇爺，太上皇下詔，命您前去朝見太上皇，以備朝事咨詢。”
朱祁玉愣了一下。
太上皇召見？
什麼情況，太上皇腦子進水了，以為他又行了，可以召見朕了？
朱祁玉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看著懷恩，冷笑一聲︰
“怎麼，太上皇還下詔了？”
懷恩舉起懷里的手詔，臉色難看。
朱祁玉接過，掃了一眼，握著手詔的手指關節發白，臉色鐵青。
“他怎麼敢！”
朱祁玉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了這幾個字。
甦城倒是並不覺著奇怪，太上皇就是這樣的人，不搞出點ど蛾子，他就不是太上皇了。
“皇上不必憂心，不過是一次朝見，您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不去就是了。”
朱祁玉惱火的坐在椅子上，手掌托著腦門，十分頭疼︰
“朕肯定是不想去的，但是朕，不想落大臣們口實啊！”
“禮儀規制，這是祖宗規矩，太上皇是父兄，是君長，朕若是不去，明日這彈劾奏折就能堆滿朕的御桉。”
甦城笑了︰
“那又如何，陛下難道還會少一根汗毛，還是說能讓太上皇重登帝位？”
朱祁玉聞言微微一愕，他抬起頭，看向甦城，臉上有過片刻的錯愕。
“此事還是要慎重，太上皇為君父，畢竟佔據禮法大義，下旨召我見駕，也是名正言順。”
甦城笑著說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見見。”
朱祁玉又有些猶豫︰
“若是朕去了，不就中了太上皇之計謀，以朕之尊，尚且要奉太上皇之詔，若是太上皇下旨詔臣子，他們是去還是不去？”
朱祁玉左右為難。
甦城無奈了，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有什麼好顧忌的，禮儀不就是掌權者用來規範被掌權者的嗎。
朱祁玉在殿內走來走去，臉上滿是糾結。
“那不如讓太子去吧。”
甦城提醒著說了。
朱祁玉聞言大喜︰
“此言合適，朕忙于國事，太子至孝，代朕應召，南宮陛見，合適。”
看著朱祁玉激動的模樣，甦城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太上皇與皇上不和，天下皆知，太上皇下旨，皇上肯定不會奉召，既然他知道陛下不奉召，為何還要下這道旨意。
只是為了讓陛下難堪？
你不奉召，就是不合禮法，讓天下人知曉，你皇上不敬禮法，不尊君父。
身為掌權者，難道不知道這有個屁用，前幾日大家圖新鮮，還會上幾道折子，非議陛下。過些日子，這事兒就翻不浪花了。
朱祁鎮不會不知道這個。
那他在意的就不是這方面了，而是別的。
思念太子，想要見太子一面？
也不對，前幾日，他明明已經見過了太子，在坤寧宮中，他們一家團聚了不短的時間。
那邊，朱祁玉已經吩咐懷恩︰…“傳旨，命皇太子代朕南宮陛見，叩見太上皇。”
懷恩興高采烈的去了。
甦城回到家，還在想著這件事的一點，太上皇雖然外戰外行，但是內戰卻還是個熟手，朝堂政治玩的賊 。
不可能白白出這一手啊。
石頭跟老謝聯袂來訪，兩人對府內的回廊品頭論足了一番，石頭嚷嚷著說了︰
“爺，出大事了。”
老謝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對啊，王爺，出大事了，倭寇又鬧將起來了。”
甦城惱火的罵了兩人︰
“小點聲，王妃還在安睡，你倆大嗓門若是驚了我媳婦，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石頭嘿嘿一笑，在甦城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爺，遼東軍報，楊信說在海上圍剿倭寇，抓了活口，審出了倭國內亂的消息，想要聯合高麗，攻入倭國四島。”
甦城聞言眉頭皺了起來，若真是如此，倒是一個短期內解決倭寇的好法子。
“楊信可來京了？”
老謝揉著腦門說︰
“來了，正在兵部呢，與于老頭分說此事利弊，眼瞧于老頭不大願意，這才遣我倆來請王爺前去坐鎮，鎮住于老頭。”
甦城看了臉紅心熱的老謝跟石頭，這倆人算是朝中的少壯派將官，整天想的就是打仗征討，建功立業。
只有積功才能晉爵，兵部許多的年輕武將，想的也是跟他倆一樣。
于謙這兵部尚書不好當，既要調和內外，又要壓制這群武將，還要考慮新拓之地的軍伍布置，不容易啊。
“走，去兵部看看。”
甦城起身。
石頭跟老謝歡天喜地的跟了出去。
三人出了王府，直奔兵部而來。
到了兵部，進了司務廳，見到于謙、俞山、楊信，軍情司的幾個將軍都在。
見到甦城，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于謙讓出了主位，對旁邊的楊信說著︰
“軍務之上，還是王爺說了算，我這個兵部尚書打理部務還算是可以，真要處置軍務，打起仗來，還是要靠王爺與在座的諸位。”
楊信笑呵呵的說了︰
“王爺，于今南方倭亂難平，各處都有百姓遭殃，我遼東金州之地也屢遭倭寇，我聯合高麗，多次征剿周遭的倭寇，打殺了一批，也算是問出了些東西。”
甦城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向于謙看了一眼，于謙做了個你隨意的姿勢。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我等抵抗外敵侵略，開疆拓土，都是有利可圖之事，楊總兵，你說說，我等入侵倭國，有何好處？”
楊信一下就啞巴了，他可以跟別人說擊潰倭國老巢，讓倭人沒有能力入侵，但是他知道這個理由可不一定能騙得了王爺。
倭人國中的虛實，王爺說不定也知道，忽悠于尚書不成，頂多是被數落幾句，哄騙王爺不成，這代價自己可受不了。…“我抓了些倭國的賊寇，有些個耐不住酷刑，招了些東西，末將選緊要的，稟報給王爺听听。”
“其中有個倭寇招供，他說自己是四國的，屬于木葉家的武士，據他所言，倭國正在大戰，四處戰火四起，逃難的人四處逃竄，他們听說大明富饒，卻不想逃到了高麗。”
“現在倭國正在內戰，若是我大明大軍一到，肯定能夠拿下倭國四島，佔據倭國，將倭國化為我大明的土地。”
旁邊的都督曹義冷笑一聲︰
“化外之地，孤懸海外，糧草補給不易，如何掌控這樣的大島？”
“這樣的大島，又能給我大明帶來什麼利益？”
楊信偷眼瞧了甦城一眼，見甦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立即就壯了膽氣︰
“曹都督此言大謬，你如何知道這倭國不能給我大明帶來利益，單是一個可以拿出來作為封國的四島，就是很多皇族向往的好地方。”
曹義冷笑一聲︰
“封國？”
“楊總兵倒是志存高遠，還想著封國一事，寧王爺尚且不能拿到封國，更不要說朝內的宗室了。”
“我先說一下我的態度，對倭國用兵，我是不贊成的，任你楊信說出花來，也改變不了倭國貧困的事實，于我大明無絲毫裨益。”
旁邊石頭梗著脖子嚷嚷了︰
“曹義你這是偏見，看楊信在遼東干的比你好，就反對人楊信，你這樣的，度量堪憂啊。”
老謝也瞎起哄︰
“對對對，楊信干的好，你老曹就眼紅了，害怕楊信建功立業，超過你不成，這心胸不大啊。”
曹義不搭理兩人，跟兩個莽夫計較，得不償失。
反倒是侍郎俞山在一旁做了和事老︰
“肚量之事再議，咱們現在論的是東征倭寇之事，兩位伯爺若是沒有什麼見解，就不用與曹都督再爭論了。”
楊信接著說了︰
“倭國孤懸海外，于我大明而言，攻打下來確實得不償失，所以我以為，可以與高麗組成聯軍，以高麗兵為前鋒，攻打倭國。”
甦城擺手直指了楊信︰
“倭國應該還是有東西的，據我所知，倭國此地，徐福東渡時曾到過此地，此地多地震、火山，亦多白銀，地下埋藏之白銀頗多。”
听到甦城的話，眾人的目光一下就亮了，尤其是幾個貪財的，臉都紅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一大盤的白銀在眼前。
于謙也沉吟了起來︰
“王爺，可知倭國有多少白銀？”
甦城擺了擺手︰
“我怎知道，終歸是不少，這樣吧，令楊信先遣通曉倭國語言的精干夜不收入倭國，探知倭國情形，一俟確定了實情，就與倭國行刀兵。”
楊信在旁邊提醒著說了︰
“王爺，高麗人呢？”
周遭的武將們的目光都落在了楊信身上。
若是倭國真有白銀，如何能讓高麗人分一杯羹，簡直不要痴心妄想。…于謙笑著說了︰
“既然是精干夜不收，那不一定用遼東的，只需通曉倭國語言就是。”
“浙江、福建、山東都有這樣的人，都可以調動。”
甦城點了點頭︰
“倒也是如此，浙江跟福建兩地頗有海商通倭國，肯定有了解倭國內情的，這中間，說不定就有知曉倭國富有白銀之事的。”
于謙眉毛一挑，片刻之後，他起身，篤定的說著︰
“王爺既然如此說，那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了，不如我與王爺聯名上奏陛下，興兵倭國。”
甦城點了點頭︰
“我沒有意見，倭國屢次三番的冒犯我大明，早就該收拾他們了，以前不收拾他們是騰不出手來，現在咱們有的是辦法來收拾他們。”
很快，在白銀的誘惑下，一眾將領們迅速達成了統一意見，由于謙上奏，請陛下準許對倭國用兵，出兵的地點，就選在高麗。
甦城出了兵部，就遇上了在門口等著的昌平侯楊杰。
楊杰因為身體弱，雖然天已經開始熱了，也穿著厚厚的袍子，看到甦城，楊杰恭敬的行禮︰
“楊杰見過王爺。”
甦城擺手制止了楊杰︰
“怎麼，在等著楊信？”
楊杰咳嗽了兩聲，點了點頭︰
“是，大哥已經許久不曾回京，這次能回來，我激動之下，就來兵部候著了。”
甦城點了點頭︰
“好，你們兄弟情深，那我就不妨礙你們了，楊信在後面，隨後就能出來。”
楊杰彎腰躬身送甦城離開。
隨在楊杰身側的老管家恭敬的說了︰
“大公子許久不曾歸家，侯爺來迎，大公子肯定是高興的。”
楊杰沒有理會老管家，只是看著甦城的背影︰
“寧王真年輕啊，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啊，他卻已經是名滿天下的武勛，戰無不勝的大將，我卻還是一個承襲父親余蔭的廢物。”
老管家急忙開解了楊杰︰
“侯爺倒是會選人來比較，寧王是我大明武勛第一人，全大明只有寧王一個人，這天下怕是也只有寧王一人。”
“不要說侯爺，就算是老侯爺，也不敢與寧王比。”
這時候，楊信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三弟。”
楊信大踏步的從門內出來，一邊招呼了楊杰。
楊杰收起淒然情緒，高興的對楊信說著︰
“大哥你終于回來了，自父親故去，大哥你就沒有回來過，兩年了，大哥你終于回京了。”
楊信拍了拍楊杰的肩膀︰
“將在外，君命不敢違，沒有兵部相召，我也回不來啊。”
“還要謝謝三弟你，將你嫂子跟佷子每年在遼東與京城之間來回送。”
楊杰笑著︰
“大哥這就見外了，楊家還要靠著大哥二哥撐門面呢，我這個廢物也就只能在後面替你們把這些事兒打理好了。”
楊信突然左右看了看，臉上帶著一絲得意︰
“有個好消息告訴三弟，我听說倭國有溫泉，對調理三弟你的體弱有大用，若是能將三弟你送去倭國，定能醫治好你體弱的毛病。”
楊杰頭微低，聲音落寞︰
“謝過大哥，大哥咱們回家吧，大嫂跟佷子還在等著大哥。”
“我這病癥啊，王爺也看過，說是怕是好不了了。”
楊信聞言臉色一緊，不過還是安慰著楊杰︰
“那倒不一定，王爺打仗是攻無不克，但是也只是打仗，看病治病王爺又不擅長。”
老管家也在一旁安慰了楊杰︰
“大老爺說的對，侯爺你這病雖然厲害，大明治不了，但是倭國可是海外島國，說不定就有能夠治療這病癥的奇藥。”
“那個什麼溫泉，說不定就能把侯爺的病癥給徹底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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