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沉著張臉，她本就一副刻薄相，沉下臉就更加可怕了。
出了殿，一群宮女呼啦啦的全都跟在徐嬤嬤和泉妃娘娘身後。
我和任無常是以泉妃家生婢的身份入的宮，在這泉月宮里，其實要比她們身份要高些許，故而能走在徐嬤嬤和泉妃的身後側。
泉妃走的跌跌撞撞，好像是腿軟。
當穿過廊曼，到了那一片湖泊前時，泉妃更是渾身都開始瑟瑟發抖。
徐嬤嬤卻根本不管這些，直接抬起手，將泉妃身上的披風給解了下來。
“娘娘，如今，恰是午時，日頭正暖，您下湖吧。”徐嬤嬤盯著泉妃，語氣之中帶著命令。
一個老嬤嬤，居然用這般口吻對後宮妃嬪說話？不是說，宮中尊卑等級森嚴，徐嬤嬤這不是以下犯上麼？
“娘娘！”徐嬤嬤抬起手，“輕輕”搭在泉妃的後腰上。
表面上扶著泉妃，實際上卻是“推”了泉妃一把，想要讓她躍入這湖水之中。
“娘娘，一會兒日頭落了，這湖里必定愈發涼。”徐嬤嬤“溫柔”的提醒著。
“嬤嬤，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泉妃眼眶通紅。
“娘娘，您當如何自稱？”徐嬤嬤的面色再度沉下。
“本宮，本宮？”她的唇哆嗦著。
“娘娘，徐嬤嬤說的是！”我說罷，走上前，假裝要幫泉妃脫下外褂，實則在泉妃耳畔低語道︰“裝暈，快！”
此言一出，泉妃有些愕然的看向我。
“娘娘。”我俯身，好像同其她人一般無二，等著泉妃入水。
泉妃恐懼的盯著那被暖陽照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她有極嚴重的恐水癥，哆嗦著身體朝著我的方向一倒，我忙一把扶住了她。
“娘娘？”我故作驚慌，喊道。
徐嬤嬤卻是不緊不慢，伸手到了泉妃鼻下，在人中處用力的掐了又掐。
原本，裝昏的泉妃，被如此狠掐了數次之後，眼皮顫抖著終是裝不下去了。
徐嬤嬤見泉妃睜開眼，便用力的將其一把扶過。
“娘娘，別耽擱時辰了！”徐嬤嬤面無表情的叱道。
“娘娘，身體有恙，若是強行“游湖”，只怕？”我開口，話才至此，就見徐嬤嬤朝著我身後的那些宮女撇了一眼。
那些宮女個個都低垂著腦袋，立在離我們三步之遙的地方。
“這是甦副使特地叮嚀的。”徐嬤嬤說罷，目光又看向了泉妃。
我和任無常皆是一愣，原來，徐嬤嬤也是甦易的人？
“娘娘在家中並未苦練，如今，入了宮還這般懈怠，如何能奪恩寵？”徐嬤嬤說著，就要推泉妃下湖。
泉妃卻是腿下一軟，直接跌跪在了地上。
她搖著頭，身體不住打著寒顫。
“徐嬤嬤，泉妃娘娘，有恐水癥！”任無常也瞧出來了，看著泉妃，立刻開口提醒。
我則是俯身，將泉妃扶起。
“有恐水癥又如何？後宮里的女人，為了皇上，死可以！”徐嬤嬤冷著臉，怒其不爭的看著泉妃︰“奴婢早年得甦副使相救，留了這一條殘命，如今，甦副使用的到奴婢，那便是奴婢報恩之時，還請泉妃娘娘為了榮寵，克服內心的恐懼！”
“不行，我真的不行！我怕，我好怕！”泉妃蜷在我的懷中，已經哆嗦成了一團，就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還如何游水？
“徐嬤嬤，此事，暫緩，不如讓泉妃娘娘先學別的？”我凝視著徐嬤嬤的眸子，提議道︰“否則，就娘娘如今的情況，一入湖，只怕也是要嗆著。”
徐嬤嬤垂著眼，盯著泉妃看了良久，最後搖了搖頭。
“罷了，回去唱曲！”徐嬤嬤說完，示意任無常同我一道，將泉妃扶回偏殿。
回到偏殿，坐在軟榻上，泉妃臉上的妝，早就被淚水沾染，她無力的靠在軟榻的金絲枕邊，身體還在顫抖。
我連忙給她端了一杯熱茶，她哆嗦著接過，緊緊握在手中。
“唱吧！”徐嬤嬤將一本紫色緞面的冊子，雙手捧著送到了泉妃的面前。
泉妃的手，卻只是緊緊抓著那瓷杯，並不接冊子。
“徐嬤嬤，讓奴婢替娘娘攤開。”我說著，俯身接過冊子，緊接著，將冊子攤開，讓泉妃瞧。
泉妃的眸子，還通紅著，嘴唇抿了抿，卻沒有發出聲來。
“娘娘！”徐嬤嬤突然高聲喊道。
泉妃的手一哆嗦，那杯盞“啪嘰”一聲摔落在地上，頓時砸的稀碎。
“嬤嬤莫急。”看這情景，我忙勸著，又看向泉妃︰“娘娘，您能唱幾句，便唱幾句。”
泉妃紅著眼，沖我點了點頭，然後開口吟唱道︰“泉之南，有深海，水湍如洪？”
她唱破了音，哪怕是如此，听到此旋律，我亦是渾身一顫。
手中的冊子“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耳畔仿若是響起了海浪的聲音。
張口，情不自禁的吟唱道︰“泉之南，有深海，水湍如洪；成禮的鮫女啊，端坐礁石中，等待著此生命定的夫君；她身披紅妝，等郎君；平平人族也可，九霄神君也罷；月照心弦，願奉上滿腔愛戀；請帶我走吧，我的心上人。”
唱罷，一行淚竟從我的眼眶滾落而下。
心口有種說不出的悶，這種悶，就好似有巨石壓在心口上一般。
“你竟然會唱思南謠？”徐嬤嬤看著我，不等我回應，立刻點了點頭︰“看來甦副使，是找對了人，你既會這歌謠，那就一句句教娘娘！”
“思南謠？”我喃喃自語，沒錯，這是思南謠，是南海的鮫女之歌，鮫族中，個個都會唱的，我的腦海里，迅速閃過一群鮫人靠在礁石邊上，歡唱的畫面。
不過這些畫面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你叫紅梅對麼？快好好教娘娘！”徐嬤嬤催促著。
“是。”我微微點著頭，張口，又唱了一遍，
只是，泉妃不知何故，在我口中極為簡單的曲調，她卻是反反復復數十次，亦是唱不好。
最後，徐嬤嬤替她倒了溫水，讓其喝了再繼續練，泉妃當即崩潰。
“這歌謠，曲調高而婉轉，宮中樂師都唱不好，我？”泉妃沒有絲毫信心。
“一個宮婢都唱的了，娘娘莫不是還不及個宮婢？若真是如此，副使大人言，無用者，不留！”徐嬤嬤陰冷冷的開口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