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明月和如意壓著聲音，不敢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魏秋水的手指攥著膝蓋上的裙擺，胸脯隨著黑色軟甲一起一伏。
“沒錯，而且用的是薔薇刀法。”
明月和如意是宮里來的，近百年來宮廷和江湖隔閡越來越深，現今王朝覆滅後更是水火不容。別說百年前的薔薇刀法，就是時下流行的百歲刀法、華蘭劍法都沒听過的。
魏秋水見她們一臉懵逼，耐心解釋道︰“‘薔薇刀法’是百年前女刀王慕小簪所創，因為刀法漂亮，殺人時會在人身上劃出薔薇傷口而聞名。”
沒見過世面的公主殿下驚奇道︰“竟有這樣漂亮的刀法麼？”
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啊。
魏秋水眼神復雜地望著她，繼續道︰“漂亮是漂亮，但被薔薇刀法殺死的人都是血流過多而死，死狀極其淒慘…”
主僕倆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魏秋水又道︰“我也是無意間才知道的…走前我突然想起自己有件東西要拿，便臨時折回了一趟，出來時听到有人說，寨子里有人被殺了。我去圍觀時，發現死者身上有薔薇花的刀痕。”
明月眼角一跳︰“跟你家主公說了嗎？”
魏秋水是個心細的，她低聲道︰“還沒有，正要打算去說。”
她抬起頭，面色有些凝重︰“這樣的大事，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敢隨便亂說。可三俠寨死了人定然不是咱們所為，我們剛來薔薇刀法便出現，這也太巧了點。”
明月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先告訴王爺，命人調查一番再說。如果是你所說的什麼薔薇刀法，那凶手昨夜豈不是就離咱們不遠？這樣下去大家都有危險。”
魏秋水听了這番話，定了定神，隨後下車去找蕭瀲了。
公主殿下擼著干脆面，第一次感覺江湖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回想昨日，那凜冽的刀光似乎還橫在自己眼前。
明月回憶起了從前，自己好像每一次都是這樣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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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賀以保護幼弟的名義帶兵入宮之時，宮人就知道大事不妙。多數人悲哀等死，少數人卷了細軟打算逃命。
還有個別人穿好禮服點了妝，坐在自己的宮殿內，拿著先皇賜的寶劍猶豫著插哪兒更無痛。
很顯然，這個人便是永嘉公主柴明月。別的沒有，就一身錚錚傲骨。
插心口吧，听膳房的廚子說，牛排砍一刀進去都挺費勁，更不要說人了。
正當公主殿下比劃著準備給自己一刀的時候，她的乳母鮑女史提著一個包袱匆匆地走了進來。
見到衣冠齊整的殿下正拿著寶劍比劃時，鮑女史驚呼︰“殿下使不得！”
若不是被逼到了份上，誰會想著求死？
公主殿下執劍昂首道︰“孤意已決，鮑姨休要阻攔。”
鮑女史愣了一下，這才道︰“殿下，您死不成了。”
公主不解︰“何出此言？”
鮑女史將手上的包袱甩開，是一件普通的宮衣。
“先帝寢殿有一條密道，殿下快去吧，如意在那等著您吶。”
公主怔忪了一下，垂頭看著自己冕服上呼之欲出的金色鳳凰——那是尚服局五位繡娘一針一線花了將近十天才完成的，大魏唯一的公主，逼格自然要高。
再看眼前的宮衣，雖是精心制成，可與她終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父親已死，幼弟命不久矣，往日並不在意的親人的尸體堆在一起。大魏最後的公主是帶著一長串的謚號去死還是卸下包袱成為一個普通人？
國君死社稷，她自小就被太傅教導的，如今剛剛派的上用場，就要無用武之地。
鮑女史勸道︰“大魏根基還在，殿下只有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
公主被說得有些心動。另一方面主要還是覺得劍插進心口實在太痛。
見她猶豫，鮑女史靠近她耳邊，輕輕地說出一個驚天秘密來。
“當真？”公主震驚道，“鮑姨不是哄騙我的？”
鮑女史點頭︰“奴怎會欺瞞殿下？自然是真事！”
公主忙放下寶劍，邊卸著釵環邊道︰“孤…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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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公主，現在的明月倚在榻上，輕輕地摸著干脆面油量光滑的皮毛。
她內心感嘆︰自己運氣是真的好，自戕之前得了生路，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希望。昨晚也是，明明刀光距離自己只有短短一寸不到，卻不知為何仍是活了下來。
或許，這就是天命之人？
轉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天命之人，為何國破家亡，在別人手底下討生活呢？
她掀開簾子看向蕭瀲。
馬上的蕭瀲感覺自己被一道視線盯著，回過頭時，只見到車簾處縮進去一抹藕荷色裙擺。
此時魏秋水策馬行至他跟前，低聲匯報了自己所見所聞。
“又是薔薇刀法？”蕭瀲的眉頭鎖在一起。
魏秋水不明所以︰“又？”
蕭讓點頭︰“我們的人在去金礦清場時到李家村借工具，發現全村被屠，男女老幼無一放過，均是薔薇刀法所為。”
魏秋水瞪大了眼楮︰“李家村全村被薔薇刀法屠了？！”
她心底震驚，扭頭望向李非白的方向。
李非白坐在馬上，許是沒怎麼早起過，現在還蔫蔫的。
如果他知道自己村子的人全部死了，那……
蕭讓低聲道︰“不要告訴李非白…我擔心他承受不了。”
魏秋水面色復雜地點頭︰“好。”
先是李家村，後是三俠寨，薔薇刀法的痕跡明顯是順著他們的路程來。
“不對！”蕭瀲突然道，“梨花鎮！”
蕭讓和魏秋水同時一驚，他們竟然差點忘了梨花鎮。
薔薇刀法緊緊跟在身後，此刻就算想救人也不能從身邊調離，蕭瀲必須要保證人手足夠多，才能保護好明月。
他翻出紙筆，迅速寫了一份手書，又喚來一個兵強馬壯手腳利落的小將來︰“你帶著這個先去延陵調些人手來。”
延陵是雍涼境內邊界，出了界山便可見延陵。
也是他們的下一站。
小將道了聲“遵命”，便帶著他的手書飛快離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