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層1818房門前,五行符 之火生土。
陰沉的天空飄下淒冷的雨,淋濕了一片血紅的符 。
從第一層開始,逐層逐步開始升起沉甸甸的青煙,扶搖直上。
現在已知,火生土結界之所以會造成陰陽兩界的變故,其實就是因為陰界與陽界,彼此在十八層與第一層相互連接。
鬼火在陽界燃燒後,脾土將自下而上沖擊至陰界,從而激活鬼潮登樓事件。
季禮掰斷了自己的右臂,將斷裂的骨茬丟棄在一邊,靠在牆上,顫抖著手抓緊了打火機。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听到遠離符 的位置,有一道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我只給你五分鐘時間,我不想留在這里了。”
一次任務,兩次結界,尤其是在邪靈上身後,季禮的傷勢不在表面,但體內已有不可逆的傷情。
一種來自靈魂的疲倦感即將把他淹沒。
五分鐘,是季禮出于人道主義送給克萊德的時間,同時也是余老街任務最後的階段。
龐大的靈異力量螺旋式上升,脾土的壓力令人連喘息都困難,心火的燃燒使他心焦神躁。
鬼心的躍動,超出正常的頻次,令身體超負荷運轉。
“呼……”
季禮重重地吸了一口煙,將尚未閉合的打火機丟在了腳下。
明火引出了心火,讓這把無形之火燒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猛烈。
整個陽界的余老街,遍布著炙熱的暗紅色,好似引出了潛藏著的紅色圖案,成為了四面樓身的病毒,又或許是圖騰。
脾土的壓力將紅色圖案壓實在了余老街,心火的燃燒卻又令其無比的耀眼。
這場為了克萊德而燃起的火生土,照亮了余老街,照亮了夜雨天空,也照亮了陰陽兩界。
電梯轟鳴的運行著,錯亂地在十八層上下來來回回,發出一聲聲震怒的雷鳴。
“謝謝。”
站在南樓窄梯上的克萊德,深深地看了一眼位于陣眼中的季禮,發自肺腑道謝。
結界,開始!
鬼潮,登樓!
克萊德的身影,自此消失在了陽界十八層。
“59、58、57、56……”
這五分鐘,最後時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
陰界,十八層。
恐怖與血腥,混亂與噩夢,成為了這里的倒計時。
克萊德右手捏住十字架,來到了這個他曾極力逃避的陰界,見到了不可想象的世界。
陰界,曾經不是這樣的,但現在卻變了。
由于陽界中的“陣眼”,由黃半仙這具尸體所佔據,導致陰陽兩界的控制能力,被1002事件完全入侵。
1002事件的影響力,不斷加大,加到了一個幾乎要霸佔整個陰界的可怕程度。
這也是余老街,但在克萊德的眼中卻見到了,一多半樓層全部化作灰燼,漂浮在半空中,徹底被摧毀。
從十八層一眼望去,見第一層到第九層,全都是由灰燼、殘渣、黑暗物質夾雜出的碎屑。
而第十層的位置,也並非是完整的樓層,它大部分全都被毀滅掉,只剩下一個孤獨的1002房間,矗立在半空中。
在1002房里,他隱約見到了一個女人,正披散著頭發跪在地面。
那女人在陰森黑暗的第十層,竟有一抹聖潔純淨的光暈將其籠罩,陣陣莊重莫名的梵音,幽幽傳唱而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o都婆毗……”
這聲音明明出自那女人之口,然而傳出來的卻不僅僅是一個女聲,竟然還伴隨著一種和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克萊德在見到它,又在听到後,只覺得頭發一陣發麻。
好像自己的頭被莫名其妙開了一個口子,那些聲音一個勁兒地往大腦的那道縫里鑽去,霸道地搶佔身軀,甚至是靈魂。
只是一個瞬間,他就徹底淪陷在那些梵音之中,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拳。
“嘶……”
幸好,他的右手里還有一個特殊的十字架,鋒利的尖刺在攥拳之時,刺破了手掌,流出鮮血來。
屬于兩種宗教的東西產生了強力的踫撞,讓他在沉淪的下一秒,又重新恢復了清醒。
克萊德驚醒後,一身的冷汗。
僅僅只是一眼淪陷,一秒鐘的沉淪,他就能夠感受到那女人口中念的梵音,是有多麼可怕。
如果不是,他是一個基督徒,又有這麼一個底牌罪物,甚至是恰好帶有另一種極端的宗教力量,他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那在1002房里念經的女人,絕對是一只女鬼,而且是不屬于余老街的鬼!
“往生咒?”
第九分店的人才輩出,加上黃半仙與他克萊德,對于這些東西本就敏感,他一眼就認出了這經文的內容。
“有外鬼正在勸人往生?!”
克萊德立馬意識到了情況的復雜,同時下意識地產生了片刻猶豫。
這外鬼必然是顧行簡帶來的!
顧行簡在此次任務的目標,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潼關,黃半仙是在任務前就被他殺死的。
這個目標已經不算秘密,他曾給了季禮選擇,但也等于沒有給。
季禮不可能會為了潼關放棄執行生路的機會,無論出于任何理由,都不可能。
克萊德猛地仰起頭,看向了十八層樓頂,那里是最接近陽界的位置,同時也是最接近風雨的地方。
1818房里有動靜,但他沒必要去管了,1002房里的詭異,他也沒道理去幫忙。
就算潼關、常念、藍羽、梅聲……所有人都在陰界沉淪,都無所謂。
只要殺了顧行簡,一切就都結束了。
克萊德攥著沾血的十字架,站在南樓窄梯,目光眺向了北樓的爬梯。
到了這個份上,沒有猶豫的必要。
他默默地低訴著什麼,不斷用力捏緊掌心,像是要把那十字架刺進骨頭里,任由鮮血流淌。
從南到北……
他見到了1818房門前,飄散著半張泛黃圖紙……
他見到了1818房門中,不斷用短斧劈砍自己手臂的常念……
他見到了1818房門深處,巨大的火爐中滲出妖異的紅光,映出向上掙扎的梅聲……
“別去……”
“小克子,別去了……”
克萊德的臉被雨水打濕,他的一雙眼楮見到了每個人的人生,最終歸于一個死去的人。
北樓的頂部,站著一個穿著寬松道袍,頭發花白的假道士,正對他焦急地揮著手驅趕。
“小克子,你個兔崽子,還不快回頭!”
但眨眼間,電閃雷鳴後,假道士被一個穿著白色休閑裝的身影猛地撞碎。
他取代了他,居高臨下俯視著狂奔而來的克萊德,充滿無奈,甚至帶著一絲憐憫地搖著頭︰
“你還是不願意回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