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到考場巡視，這是第四次來看了，已經安排得僅僅有條。
桌子椅子都全部換過，就連房上的瓦都請人梳理了一遍。保證不漏雨，讓考生們有個安定的環境，同時，還命人準備一些食物, 讓那些困難的考生能夠吃飽，安心考試。
這些政策，自然得到了廣大考生的熱烈擁護。特別是寒門學子，紛紛到侯爺面前，表示感謝。
陳遠只象征性的接見了幾個學子，其中就李賢, 叮囑他們安心考試。
之後，由黃謙安排晚飯, 到他府上吃飯。
黃謙作為山東布政使, 陳遠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或許，黃謙還有什麼話要說。
府內的雅廳之中，除了主座的黃謙，便只有陳遠一個客人，案上菜肴豐富，雞鴨魚鵝，應有盡有，色香味俱全，讓人胃口大動。
大廳中央，還有有四位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黃謙顯然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大廳的擺設，字畫的懸掛，屏風的擺放，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就連用餐的器皿都是十分講究，而且待客的美酒亦是芳香四溢，混合著舞姬身上的幽香，美酒佳人，香飄滿庭。
看得出來, 黃謙這人，不是大貪，也小有貓膩。不過，黃謙明白，陳遠也明白，不能眼里揉不下沙子，在古代官場，做官到了這個位置上，沒有人孝敬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把所有官員都清查一遍，只要貪污就罷免和殺了，那樣就剩不下幾個官員了。
人非聖賢，都有七情六欲，都可能做完人。
所以黃謙沒有掩藏，用粗茶淡飯招待侯爺。侯爺也不因美酒佳肴而去追查其他的。
四名舞姬都是艷色奪人，身上的衣裳暴露，雪白皓臂, 縴細蠻腰, 舞姿火辣而優美, 隨著琴瑟之聲，小蠻腰扭動，盡含風花雪月之態。
黃謙虛微眯起眼楮，一邊打量侯爺的神態，道“侯爺，家里簡陋，略備薄酒，不成敬意，請！”
這樣的美姬，如此妖艷性感的舞蹈，足以對任何男人形成誘惑力，可是陳遠卻似乎很為獨特，見慣了美人，只幾個女子姿色只能說是中等偏上，引不起他的興趣，端著杯子，含笑還禮“美酒佳肴，承蒙款待，黃大人客氣了。”
黃謙道“侯爺公務繁忙，為我山東百姓奔波，卑下敬侯爺一杯！”
喝了一會酒，說了些場面話，黃謙忽然一笑，抬手指著四名美姬道“侯爺，這四名舞姬舞姿如何？”
“很好，很好！”陳遠點頭道，“人很美，舞姿更美。”
黃謙低低微笑“侯爺，這四名舞姬可是卑下花了重金得來……！”身體微微前傾，笑眯眯道，“不但人長得美，由樂師親自教導，關鍵是，可都還是黃花處子之身！”
他此言一出，四名舞姬臉上染紅霞，悄悄打量這個傳說中的侯爺，原來還這麼年輕。听大人的意思，要將她們送給侯爺，跟著侯爺的話，不知道他會如何待我們，她們心里暗暗思忖。
陳遠“哦”了一聲，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听他意思，要送自己美女。一次送自己四個，夠大方。
果然，只听黃謙道“侯爺若是看的上她們，就是她們無上的福分，我便將她們送給你如何？我听說侯爺來山東，連個隨身丫鬟都沒有，冷清的很，這四名舞姬帶過去，無聊之時，大可讓她們獻舞一樂，你看如何？”
若是其他人，看到幾名美人，早就走不動路了，可侯爺家里嬌妻美妾，都是萬中無一。黃謙倒是說實話，不但在山東沒有貼身丫鬟，就是在家里，兩個俏丫鬟春花和秋月都納了妾了，家里沒幾個丫鬟了。
耿采若是個大醋壇子，家里的僕人不多，一些少女被她換成了大媽，陳遠也是苦笑，由她去了。
“黃大人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我家中有位夫人，那個，咳，凶得很，家里好看的丫鬟都被她換了，要是帶四名美姬回去，還不天天給我臉色看。”
黃謙愕然，想不到侯爺拒絕了，還是因為怕家里夫人生氣而拒絕，咳了一聲道“夫為妻綱，侯爺——”
陳遠苦笑擺手“她武功高，我打不過，算了，不提了，很沒面子。”
黃謙苦笑，看樣子，侯爺是肯定拒絕了，四名舞姬心里失落，沒有服侍侯爺的福分。
黃謙揮揮手，舞女立時如同四朵雲彩飄了下去。
陳遠歉意的舉杯，邀他喝酒，再稱贊他這些日子為春闈的付出。
黃謙連連稱是自己分內之事，當不得表揚。隨即又道“今日請侯爺過來，無甚要事，只是卑下仰慕侯爺已久，侯爺能來，卑下三生有幸。侯爺還能飲否？若是酒足，不如一同去茶室品茶！”
又是請客，又是送美姬的，要麼奉承，要麼有所求，他不提出來，陳遠也不點破。回答說好
琴道、花道、棋道素來都被認為是高雅的學問，而茶道與這三道並列，稱為“四雅”。
中華茶道，古來傳之。從唐朝陸羽寫了《茶經》，喝茶就風靡一時，更因為明朝初期的“茶馬”政策，使得中原的茶成為稀罕物，外國爭相購買，喝茶也成了中原人高雅的事。
中華茶道講究四素，環境、禮法、茶藝、修行四者融為一體，才能稱之為茶道。
黃府茶室是建在一處幽靜的庭院正中央，院內種滿了青松翠竹，繁花盛開，月光皎潔，更有幾分雅致的味道，而整座茶室完全是以黃木制作，在青松翠竹之間，顯得恬靜自然。
陳遠跟著黃謙進了茶室，茶室之內看起來簡潔明快，地上鋪著黃木地板，四角各點著一盞明燈，每一盞燈旁邊，都有一只青瓷花瓶，里面插著花，而正對茶室大門的一面，掛著一幅大字，上面寫著“寧靜致遠”四字。
茶室正中，放著一尊古褐色的茶案，茶案之上擺放著一套潔淨的紫砂茶具，一塵不染，很是干淨。
二人席地而坐，茶博士熟練的沏茶。
茶博士沏好茶，行禮退了出去。
黃謙含笑道“老子說，至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莊子亦說，水靜則明燭須眉，平中準，大匠取法焉。水靜伏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靜，天地之鑒也，萬物之鏡。老莊‘虛靜觀復法’是明心見性、洞察自然、反觀自我，心明如靜，則不受萬物約束，體悟道德的無上妙法，咱們煮茶品茗，便是追懷古人的心境，去品味其中的清雅簡淡，素古通幽！”
“大人學問高深，讓我十分佩服。”
黃謙搖頭道“不然，下官只是一知半解，附庸風雅，讓侯爺見笑了。”
“不敢不敢，我喝茶啊，可就像牛啃牡丹，才是讓大人見笑。”陳遠正口渴，也不管什麼茶道，本來就不懂，一杯茶一飲而盡，然後把被子放在桌子上。
黃謙有些尷尬，找話題道“侯爺，想你初來山東，卑下無能，把山東搞得一團糟，現在想來，實在慚愧。”黃謙嘆了口氣，道，“請侯爺恕罪。”
看來今天他的真實意思，就是來探話了，自己說好不處罰山東官員，不聲不響搞掉了張洪，他們心里還是有畏懼的。
“當時政策有些偏激，李大人的往事，咱們今天不做評價，此事黃大人無過，無須自責。”
黃謙擺了擺手，苦笑道“我是山東的布政使，管教不嚴，豈能沒有過錯，慚愧啊！但山東官員繁多，卑下管理不過來，也是無奈啊。”
陳遠不動聲色，故作驚訝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常言說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黃謙搖頭嘆道，“在官場，何嘗不是這樣！侯爺知道的，卑下出身卑微，向來被士族看不起。卑下是被硬推上這個位置的，明著是布政使，實際上，罪犯張洪等人，下官是——唉，一言難盡哪。”
陳遠安慰“大人只要盡心盡力辦差，其它的，自然有朝廷法度。”
“侯爺，卑下就直說，學政張洪伏法後，學政的位置就空了出來，不知道侯爺如何打算？”
陳遠終于明白了，他訴了半天苦，原來是想安插自己人。
“學政主管地方教育，乃是重任，我準備寫個折子，上奏朝廷，請朝廷定奪。”
黃謙有些失望，朝廷定奪，估計是從京城派來的多，遠不如自己的人好用。
陳遠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和自己人組成班子，又很容易結黨。但換而言之，黃謙說的也不無道理，他出身低微，現在既然是一省的頭頭，除非換了他，否則來一個士族出生的，又談不到一塊，再次被架空，也是個問題。
“不過，我想，在山東為官的更加熟悉山東的民情，不知道黃大人有無人選，若有合適的，我可以向朝廷推薦一下。”
黃謙眼楮亮了，侯爺松口了，立即道“倒是有一人，此人侯爺也認得，是侯爺的同鄉，東營知府楊絮。”
楊絮，陳遠對他印象倒不錯，皺眉道“他只是一個知府，提為學政是否不妥？大人，學政干系重大，不可因為是我的同鄉就提拔。”
黃謙連連搖頭“侯爺，卑下絕不是因為他是侯爺的同鄉而推薦，山東所有的知府中，出身低下的就只有楊絮一人，其本人做事沉穩，學問深厚，卑下想，若他來做學政，卑下能更好的與他辦好差事，不至于處處掣肘。”
陳遠右手食指輕輕敲打桌的邊緣，思考是否該推薦楊絮。
古代的官場，士族壟斷，普通出身的想當高官，那是登天一般的難。所以黃謙能到這個位置，是祖墳冒青煙，很大的運氣成分。可表面看是一省的總負責，實際上權力並不大，其他人並不听他的，或多或少陽奉陰違。
要改革落實政策，就需要一個團結的班子。
黃謙不打擾他。
過了一會，陳遠道“我會令人去考察他，如果合適，我可以向朝廷推薦。不過，話說回來，不日我就要回京復命，山東的事，大人多多費心。”
“是，卑下一定竭盡全力。”得了侯爺的答復，黃謙吃了個定心丸，立即連連保證。
陳遠微笑道“黃大人，先別高興，我只是舉薦，說句不該說的話，聖上乾坤獨斷，最終結果還是看朝廷。”
“這個卑下自然省的。”黃謙心里十分高興，覺得今日的請客沒有白費，只要楊絮上來，通判他們士族就少了一大員，站在自己身邊的就多了一個主力，自己終于可以想辦法主政山東了。
陳遠起身道“大人，這天色已經很晚，本侯就告辭了！”剛才是私交，為了親近，沒有自稱本侯，離開的時候，正經起來。
黃謙起身送陳遠，到得府外，黃謙九十度彎腰拱手道“恭送侯爺！”
陳遠上馬揚鞭，帶著兩個侍衛離開，直到侯爺離得很遠了，黃謙才敢直其身子。
路上，侍衛詢問“侯爺，咱們去哪里？”
“你們知道大王村在那里不？”
兩個侍衛都搖頭。
“去替本侯問問。”
“是。”侍衛得了領，去詢問了半會，回來了，說出了西城門十里的地方就是大王村。
陳遠點頭，一鞭子抽在馬上“走，去大王村。”
兩個侍衛很奇怪，這麼晚了，侯爺去那里做什麼？作為侍衛，沒有多問，三匹馬在月光下奔走，馬蹄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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