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燈籠已經燒出一片連天的火河來。
這里白日冷冷清清,入了夜,卻憑空生出一座不夜城來。來往小妖呼朋引伴接踵摩肩,酒香與肉香交雜,幾處寬敞地聚著舞巨獸的、作戲幻的,里里外外圍滿了妖,直把市集入口的小妖往深了誘來,看些熱鬧。
有面具狐背著滿籮筐面具,身後追逐著成串的小妖,嘰嘰喳喳。膽大的一個疊著一個,佔了高處後偷偷摸摸去夠面具狐籮筐里的面具,得手就跑。
太過得意,悶頭就撞進了柔軟的青裘里頭。
“哇!好暖和呀!”
寧越攏著衣衫,低頭照見腿上粘著一只毛絨絨的小妖怪︰“……”
小妖怪甜甜叫道︰“小護法哥哥~”
他想多取會兒暖,透過面具瞧見寧越旁邊的人,嚇得猛退了一步,松爪就往小妖怪堆里跑,邊跑邊叫︰“尊主來吃我們啦!我娘說了,偷東西的小妖都要被尊主吃掉的!快跑!”
寧越抿了抿嘴,偷偷笑了一聲。
燕樓沒顧得上這陣動靜。他剛出現在市集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地上的、樓上的,紛紛探出頭來以嚎叫為敬,不亞于幾百個敖烏在無想台狂奔亂竄一般吵鬧。
他吐了個字眼。
“尊主說什麼?”寧越問。
吵。燕樓拿眼角看了眼寧越,心想他眼楮莫不是粘在自己身上了。
他只管往前走,前面小妖自動會為他讓出道來。他盡量忽視周遭的吵雜,道︰“趁著沒被小妖埋住,想要買些什麼,你只管去取。”
寧越沒有立刻回他。過會兒他又听見寧越問了聲︰“尊主說什麼?”
他落自己一步,隔著一臂寬,听燕樓說話十分吃力,幾乎沒能听見任何一個字。
燕樓自己五識過人,卻忘了寧越此時算半個聾子了。
黑靴頓了下,停了一步恰好與寧越並行。他眉梢有了些不耐煩︰“忘了這里並不方便說事,不如回無想台。”
寧越皺了皺鼻子。他仍舊听不清楚。他攏了下裘衣,大膽又往燕樓身邊跨去半步。
兩妖此時的距離不過一掌寬,走動時手臂幾乎要踫到一塊兒去。
小妖們夾道歡呼。
“難得尊主會來咱們這熱鬧之地!”
“旁邊跟著的不是寧護法?哈哈,大白虎終于失了寵,尊主不帶它來逛,卻領了寧護法來麼?”
寧越顧不上熱鬧,有些緊張。
他與燕樓挨得過近,抬頭就能望見他稜角分明的下頜與喉結。唇角微抿,說明他此時不痛快。
燕樓不痛快時沒少往外趕玩家。寧越此時喜憂參半,既享受著不經意間的踫觸,同時得更謹慎說話以免觸發燕樓的敵對反應。未免被趕開,他又拿任務說事。
燕樓便听見他稍稍提高音量道︰“白日審問姬琉時,他提到了好幾個市集上的商販。按他所說,他是被山中好心的妖撿回紅牙山的,家里僅有他自己,要打探他的消息,或許可以從這些商販入手……”
燕樓略低下頭道︰“方才我問的不是這些。”
寧越微怔︰“……什麼?”
燕樓以為他又沒有听見。
寧越的個子只比他肩膀高出些許,他側目向下看,縴長濃密的睫毛連紅痣一並擋了去,瓷白的臉被寬大的裘衣襯得愈發顯小,小歸小,掐一掐卻能擠出團軟糯餈來。原來長得就像小可憐,現在是小聾子了。
他朝寧越的耳朵貼了過去,道︰“本尊是問,你可認得路?”
氣息就噴在人耳尖,那處冒了粉紅。寧越臉熱道︰“不認得。”
燕樓停了腳步︰“不認得,你為什麼往這個方向帶路?”
寧越茫然︰“不是尊主在帶路?”
燕樓︰“……”
寧越︰“……”
寧越輕聲解釋︰“我第一次來……”
“巧了,”燕樓掃了眼七縱八橫的街道,理直氣壯道,“本尊也是第一次來。”
二妖迷失在了市集的正中央。
白日燕樓听五長老說有好些玩家不修魔改行了商,加之早前便知道市集與宿溪谷有諸多聯系,雖然嫌它吵鬧,燕樓仍舊決定來看上一眼。順道填一填五髒廟。
但他未曾想過這里迷陣似的,走進來就被琳瑯滿目的燈籠迷了方向。
寧越十分迷茫,他找燕樓應當是去完成【一封書信】任務的,卻被帶到了這里展開了全新的劇情,難道又在無意中觸發了隱藏任務麼?什麼任務?
“我去問問?”他試探道。
燕樓倒是瀟灑︰“問什麼,一條道走到底,總能出去。”
他看向其中一條煙霧繚繞的小巷,嗅到了誘人的肉香,道︰“吃出一條路來。”
寧越只能乖巧地跟他走。
美食目不暇接,燕樓背著手走在當中,又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他根本叫不上這些食物的名字。無想台有廚妖伺候,每餐少說烹飪有二三十種食物等著燕樓品嘗。對燕樓而言,食物只分兩種——好吃和不好吃,廚妖自會根據他的喜好做調整,他哪需要費心思去記菜名。
走了一段,寧越開口問︰“尊主想吃什麼?”
燕樓鎮定地邁著步子,道︰“隨意,你看著喜歡的買。”
寧越“哦”了一聲,又道︰“那……”
燕樓︰“本尊沒有錢。”
寧越︰“……那尊主等一等我,我去買些回來。”
他一邊說著話,嘴角壓抑著笑意︰“尊主放心,我有錢。”
燕樓理所應當以為他堂堂魔尊身上沒有銅臭味實屬正常,何況整座紅牙山都是他的。寧越是他的護法,寧越的錢就是他的錢。
“很好。”他大方夸了一句。
他找了塊僻靜處,抱著手等著寧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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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魔頭已經找到了成為富翁的捷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