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延汗雙手虛壓。
偌大的人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達延汗雙目環顧左右之後，深吸一口氣後，艱難說道︰
“所有人上馬！”
“讓我們去祭奠那些死去的英靈！”
“不要讓那些戰死的將士們，死去還要受風雨的摧殘，讓他們入土為安，抱有吾等早日回來報仇雪恨！”
轟！
一言出。
人群瞬間又開始變得喧嘩。
只不過。
這一次的眾人，不似之前那般激昂。
所有人的臉上，充滿了悲慟的神色不說，一股凶戾的氣息，也在人群之中慢慢升起。
報仇！
報仇！
只要留的吾身。
那報仇的事情，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他們這一代不行，但他們還有後代，後代還有後代。
只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報仇雪恨又豈會是一句空談。
等到他們再次策馬前來的時候，定叫這大明知道知道，草原人的勇猛！
達延汗見眾人上馬，他也沒有耽擱。
眼見親衛已經將他的寶馬牽到近前後，縱身一躍，直接坐上馬背。
在一陣駿馬的嘶昂聲中，雙腿猛的一夾馬腹，頓時仿若離弦的箭一般，快速朝著之前親衛所指引的那個方向奔去。
達延汗眼眶含淚，但也只能強忍著，不敢在露出絲毫有傷士氣的舉動，策馬揚鞭奔走在最前排的同時，心中更是暗暗呼喚。
兒啊！為父來了！
你放心，今日之仇，為父有生之年，定會給你找回來的。
你就安心的去吧！為父會讓那些大明人，為你陪葬的！
達延汗信誓旦旦。
他認為只要給自己時間，重返此地只是早晚的問題。
達延汗策馬狂奔，在其身後的萬數多韃靼子弟，自是緊緊跟在身後。
十多里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沒消片刻的功夫。
眾人就遠遠看見，在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出現了一處小小的山坳。
達延汗眼見如此，心中仿若被人揪了一下一般，又是一陣劇痛，他已然明白，遠處那仿若山坳一般的存在，就是之前那親衛所言的京觀。
要不然。
這草原上怎麼會有那般突兀的存在。
達延汗心中悲慟，但是臉上卻再也不敢露出分毫，唯有不斷的揮動鞭子，將身體中的悲慟和憤怒，全部發泄到了坐下的駿馬上面。
而有了他這般驅趕，駿馬奔馳越發快速的同時，他也很快到達了京觀的近前，正在京觀上面覓食的烏鴉，在看到這麼多人突然趕到後，頓時被嚇得快速飛走。
但即便這般，這些烏鴉也只是盤旋空中，久久不願離去。
達延汗勒停駿馬，咬牙切齒之余，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面前的京觀分毫。
看著那一道道被啃食的不成樣子的尸體，達延汗悲痛愈加的同時，一股深深的自責感和內疚感，也忍不住涌上心頭。
這都是因為他！
要不是他想著趁大明內亂，繼而逐鹿中原的緣故。
這些草原上的健兒，何至于命喪與此，何至于被那大明人如此羞辱，又何至于成為那些烏鴉的食物！
達延汗怒不可遏，狠戾的目光，猛的抬頭朝著天空望去，看著那些還不願意放棄眼前這大好食物的烏鴉群，當即怒喝出聲。
“來人，把這些烏鴉都給本汗射下來！”
達延汗命令發出。
身後同樣悲慟不已的韃靼子弟，頓時張弓拉箭。
嗖！
嗖！
嗖……
無數的箭矢，被射上天空。
一支支垂涎這些尸骸的烏鴉，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一射下。
砰！
砰！
砰……
片刻的喧嘩之中。
這片天地終于變得安靜。
原本群鴉環繞的天空，也瞬間變得清明。
達延汗強忍淚水，翻身下馬走到京觀的面前，剛剛要躬身行禮的他，忽的注意到了對面的石碑。
嗯?
居然還有石碑？
大明人會有這麼好心？
達延汗這般念頭剛起，就瞬間搖頭否定。
不可能！
對方絕對沒有那般好心。
他們若是真想要給這些韃靼子弟立碑的話，又何至于將他們砌築成京觀的模樣。
如此飽受天地摧殘，成為群鴉果腹之物，怎麼會做出那般舉動呢？
不過。
或許是因為好奇。
也或許是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
達延汗在躬身一禮好，抬腳朝著那石碑的方向走去。
石碑面朝北方而立。
不出意外的話，那碑文應該也是在面朝北面的方向。
從南面趕來的達延汗，在快步朝著那石碑行去的同時，目光還是忍不住朝著京觀上的一道道尸骸望去。
這些人。
曾經都是草原的健兒。
可現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大明殘忍。
此仇若是不抱的話，實在天理難容！
達延汗咬牙切齒，看著面前這一道道尸骸，想要辨識出他們本身的面貌，已經沒有可能。
但達延汗知道，自己那兒子，多數也在這些尸骸之中，他一想到這里，心中越發悲痛欲絕，想轉過頭不去看這些猙獰的面孔，可身體卻全然不受控制。
好在。
饒了一大圈之後。
終于來到了石碑正面的他，目光也終于從那些尸骸上面移開，繼而轉移到了面前這塊石碑上面。
一切果然如他所猜測的一般無二，在這石碑上面，果然被那些大明人篆刻了銘文。
“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軼漢唐，際天極地，罔不臣妾。”
呸！
達延汗剛剛看完第一句，就忍不住直接朝著石碑呸了一口。
“狗屁！”
“明明是搶了我們草原人的地盤，居然還這般給自己扣帽子。”
“當初若是我們蒙元殊死力戰的話，這天下沒準還是我們的也說不準，何來讓你們這些賤民騎在我們的頭上！”
達延汗一臉怒色，看著面前石碑上的內容，神情越愈發的憤怒起來。
“今有韃靼冒犯皇明龍威，王師北定，一戰全滅之！”
“為警示後來外虜，能以此為戒，現立京觀為證。”
“若有窺伺神州者，滅之！”
“若有外虜侵掠者，斬之！”
“若有不敬不恭者，殺之！”……
“今，大明太子朱厚照帶領虎賁軍所屬，斬殺韃靼兵馬，築鑄京觀于此，敬告各方，勿謂言之不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