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延汗淚流滿面。
整個人的精氣神，仿若瞬間消失一般。
原本還是正值壯年的他，在這一刻竟然愈顯老態。
達延汗慟哭不止，根本看不出曾經草原霸主的模樣。
在其周邊。
一眾靠得近的韃靼兵丁。
已然從剛才那親衛的奏報中，知道了事情的緣由。
對于達延汗這般悲慟的模樣，心中理解之余，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本就因為大同戰敗而低落不已的士氣，如今因為達延汗這般模樣，讓眾人的情緒越發低落起來，一股哀痛的氣氛，在人群之中開始蔓延起來。
達延汗癱坐于地，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整個人已然哭成了一個淚人。
白發人送黑發人！
原本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就這般去了！
而且若是功成名就也就罷了，如今這又算是什麼？
死的不明不白不說，還被人築成了京觀！
京觀那是什麼!
對于大明人而言，它或許是對外族的震懾。
可對于草原人來說，那就是恥辱，莫大的恥辱。
戰敗就已經夠可恥的了。
可現如今還被人築成了京觀，恥上加恥！
達延汗想到此處，原本迷惘的雙眸之中，漸漸多了神采，一股狠戾的氣勢，也開始從他身上慢慢散發。
“那京觀在哪？”
“帶我過去！”
達延汗怒喝出聲的同時，掙扎著站起身形。
一旁的親衛和兵丁，自是不敢違逆他這個草原大汗的命令，所有人小心翼翼攙扶的同時，前來報信的那名親衛也抱拳答道︰
“稟告大汗，那京觀距離此地不過十里，就在這正北方向！”
達延汗悲痛欲絕。
目光下意識朝著親衛所指的方向望去。
沒有看到那京觀所在的他，卻注意到了周邊這一個個士氣低迷的韃靼子弟。
達延汗瞳孔一縮，神情也為之一肅。
這……
這還是那些無所畏懼的草原子弟嗎？
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低迷的沮喪情緒，居然也能出現在韃靼人的臉上？
是因為大同慘敗？
還是因為自己之前的舉動？
達延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雖然心中依舊痛苦萬分。
但面對這麼多士氣低迷的部眾，他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發揮起大汗該有的作用。
達延汗深吸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銳利之余，之前消失在他身上的霸王之氣，又開始漸漸顯現，望著眼前這一道道沮喪的臉龐，高聲呼喝道︰
“都怎麼了？”
“一場敗仗就讓你們這般模樣？”
“若你們繼續這般下去的話，死去那些同袍的血海深仇，誰給他們報？等著你們的子嗣後代嗎？”
達延汗怒喝出聲。
雖然他現在很想去京觀那里看看，但身為大汗，他更知道什麼才最為重要。
和那些已經死去的人相比，韃靼的未來，還是在這些活著的人身上，若是連這些活著的人也喪失斗志的話，那整個韃靼，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此次吾等慘敗，並非是吾等之過，天降懲罰，吾等凡人又有何資格抵擋。”
“但，這並不代表著吾等就該死，吾等能在那天罰下逃出，就已經證明吾等還是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
“況且，在那北方的草原上，還有無數的親人，在等著吾等回去，那些戰死同袍的家眷，也需要吾等回去守衛照佑！所以，越是這個時候，吾等越要堅強。”
“拿起你們的兵器，重拾起你們的斗志，無數次的戰敗，無數次的天災，都沒有能將我們韃靼一族打倒，難道如今這個挫折，就會讓吾等士氣全消，再無斗志嗎？”
“我不知道你們作何想法，但是我明明確確的告訴你們……”
“我不會！”
“本汗不會！”
達延汗慷慨激昂。
臉色由之前的煞白，漸漸變得紅潤不說。
整個人的氣勢，也是節節攀升，呼喝的話語聲，更是力振蒼穹
“我們的族人，需要無所畏懼的我們!”
“死去的同袍，需要報仇雪恨的我們！”
“韃靼的未來，需要斗志昂揚的我們！”
“所以，都他麼的給本汗打起精神來，這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成什麼樣子。”
“大聲告訴本汗，草原兒女怕什麼?”
達延汗奮聲高喝。
滿是精光的雙眸，朝著周邊的一眾韃靼兵丁望去。
而原本士氣低迷的韃靼軍伍，在達延汗的這般鼓舞安慰之下，也漸漸重拾斗志。
之前那沮喪和低迷的氣勢，一點點的從眾人的身上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戰意滿滿的模樣。
尤其是當一眾韃靼兵丁，在听到達延汗這高聲的問詢後，所有人臉色變得漲紅之余，齊齊揮舞起手中武器，振臂高呼道︰
“草原兒女無所畏懼！”
“草原兒女無所畏懼！”……
一道道的呼喝聲。
在這草原上高高響起。
力破蒼穹！
生震四野！
所有人全部都是一副激昂的模樣。
之前慘敗對他們的影響，在這一瞬間消散無形。
達延汗雙目橫掃，緩慢的移動著自己的目光，仿若要將在場所有人，都看上一遍一般。
而伴隨著他目光的移動，被他看到的韃靼兵丁，情緒瞬間變得激昂無比，呼喝的聲音，也變得愈發賣力。
此情此景，讓人動容。
但也有人，在此刻依舊保持著冷靜。
要知道。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
距離大明的邊關，可並不太遠。
萬一他們這般高聲呼喝，引來了大明邊軍的注意，這可不是一個好事。
畢竟現如今的他們，總兵力也才一萬多人，說一萬五都有些勉勉強強，一旦有明軍襲來的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可眼下諫言制止？
怎麼可能！
大汗剛剛將低迷的士氣驅散。
若是此刻在說出這般自墜士氣的話語，大汗不生吃了他才怪。
所以，想到這里的眾人，憂心不已的同時，目光更是不斷朝著南面的大明邊關望去，在看到那里並沒有人影出現後，緊張的心情才為之一松。
與此同時。
達延汗也漸漸回過神來。
不著痕跡的朝著大明邊關方向掃了一眼後，隨即雙手抬起虛壓。
剎那間。
沸騰的人群，瞬間變得安靜。